番外 终究不能忘记

薛叶十五岁之前,人人都称声“叶少”,红门的势力当时在Y市还是只手遮天。

如果人生分为四季,当清扫的寒流到来之前,他的人生都是春天。

十五岁薛叶的父亲红门总执事薛海因反抗清扫身死,青帮趁势侵占红门地盘,一夕之间,家门的所有荣耀都成为了过往。

忍辱负重这种词汇,对于薛叶当时的年纪,其实并不能理解。少年狂,是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然后是那场足以毁灭他身心的牢狱监禁。

当杜老爷子费尽心思捞出他的外孙,却发现以前那样飞扬跳脱的孩子,在牢里一年后成了另外一个人。

谁也不知道牢里发生了什么,他也并不与人谈论。

薛叶骄矜任性的母亲杜玫瑰与自己掌权红门的姐姐大闹了一架,从此自立门户脱出红门,从此不允许他再踏入道上一步。

红门当年主张对抗清扫的人都受到了家法处置,薛海那一派的主战派一部分分出去自立门户,一部分则留了下来干的都是收收保护费的工作保存实力苟延残喘。

杜玫瑰虽然与自己的姐姐不和,却跟姐姐的女儿严笑关系很好,当严笑宣布出柜,堂而皇之公布性取向,表明绝不会结婚的态度之后,原本就反叛性格颇为突出的杜玫瑰更与严笑亲厚,在严笑的照顾开导下,薛叶逐渐地好了起来,对以前的事也记得模模糊糊。

医生诊断他曾在牢里受过重大的脑部创伤,并且有吸食大麻的记录,所以不让薛叶再回到从前的生活,就成了杜玫瑰严加防范的事。

她所有的教导都只有一条——“听话”。

薛叶确实很听话,听话的让人觉得他仿佛不再是以前的叶少。

他听话孝顺,无忧无虑地像个孩子,还停留在打扮臭美的阶段,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买衣服照镜子,喜欢色彩绚丽的衣服,品味新潮古怪的让人叹为观止。

薛叶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他心底有这样一个愿望,这种打扮让他觉得安宁。

是的,安宁。

他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事。

直到那一天,他跌倒在电梯里,那个戴着墨镜的同他年纪一般大的人听到动静后往后悄然退了一步,贴着电梯璧站着,手中导盲杖往前轻轻一点触碰到他的身体即很快地缩了回去,响起的声音让他整个人都如遭雷击,心脏如同被雷劈过,整个人都被心底的波动震颤到,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能让他安宁的声音。

薛叶如同从没有情爱过的生涩暴发户,将自己所有能摆上台面的东西都拿出来作为交换。

捧出一个歌手……这种砸钱的事,他还没有做过,但是又有什么关系,这个人是裕哲。

裕哲,他的舌尖掠过这个名字,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而胸有成竹。

“裕哲,你是我的。”

他只是轻扬着声调反问:“哦,是吗?那要看你能给我什么了。”

薛叶不明白为何严笑总是纠结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她又不敢打破朋友边界这种问题。

对于薛叶来说,喜欢就是喜欢,他会简单明了地宣告和占有。

想要写歌,就为他联系陆飞扬,想要唱歌,就让他在酒吧里表演,他大把大把地掏着钱,希望看到裕哲如愿以偿的笑容,但是他始终都没有。

等到明白的时候,才知道一切都太晚了。

裕哲明明一切都是那样顺理成章地依附他,却总是摆出一副随时都会走掉的游离感。

陆飞扬那样语重心长地劝诫:“叶少,这个裕哲来历不明,要不要查查?”

而薛叶只是无所谓地勾勾嘴角:“查?查明白了又如何?”

一向没心没肺的叶少有点惆怅地样子,将手中的酒杯举至眼前,“他有所图,我能给,何乐而不为?”

裕哲的身体不好,脾气也执拗,闲下来的时候就抱着吉他,薛叶抱怨:“它比我重要吗?”

裕哲不说话,音符流动,侧头的时候无限风情:“以前啊,别人想听,我还不肯唱。”

薛叶当他是玩笑,笑着回道:“我想听你唱歌,你就会唱吗?”

裕哲轻而坚决地点点头:“会,你与别人不同。”

他说的正儿八经,薛叶笑着腻歪过去,将吉他从他怀抱里拿开,脱去裕哲的上衣,却看到他小腹上狰狞的一道长伤疤。

薛叶的手温热,指尖触摸着那道伤痕,低声问他:“这是什么?”

裕哲说道:“就是个疤痕。”

“怎么弄的?”

慵懒躺在沙发上的裕哲摸索着将落在旁边的上衣捡起来遮掩在身上,他用那样清冷的语调说话:“我不肯听话,不肯别人让我唱我就唱。”

那样简单的一句话,里面却蕴含着无数的辛酸。

薛叶却执意将衣服再次拨开,他的唇和他的手一样,都是温热的,如同他这个人,带着一腔热血,珍视着自己所喜欢的:“在我身边,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听话。”

平坦的小腹因为这样的挑拨肌肉变得僵硬,裕哲伸出手去触摸着他的脸,感觉到他脸上表情的认真,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别总把我的话当真,可能我这次又在骗你。”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相处,日久见人心。”

薛叶那时候自信满满,却没能留意在他说完这话之后裕哲的沉默。

如果那个时候,他再细心一点,会不会就在那次裕哲的发烧昏厥之后觉察到他的不对劲,可是世事没有如果,薛叶一直不知道自己在裕哲的心目中到底算什么,就好像他在那之后慢慢地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起从小他所背负的家族使命,想起他这些年的平静生活,只有一些是想不起来的。

“小哲,你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生活本就是一场幻觉,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当时,他没有回答。

夜里裕哲开始发烧,躺在床上浑身犹如火炭般灼热。

他执意不肯到医院去,坚持只说自己最近太累了而已。

薛叶听从他的,喂他吃了退烧药将一块冰凉的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陪在床边和他说话。

薛叶:“说起来你别笑话我,这几天你在我身边,我才没有做那个怪梦。”

裕哲:“什么怪梦?”

薛叶:“我梦见我在监狱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有人对我说必须要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可是我想不起来他是谁。”

“那他一定是个充满希望的人。”裕哲高烧的晕晕乎乎,说话也很吃力。

“我想不起来了。”他躺在裕哲身边拥抱他,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裕哲的气息热腾腾的,睁着眼睛眼神空洞如同一汪深潭,他看着这个人,觉得自己缺失的那部分一点点被填满。

就这样喜欢一个人,一眼动心,相处生情,他不愿意放开这么个人,不管他行为有多古怪都不舍得放开。

薛叶一向对自己很有自信,就如同空洞的那些年,他坚信装扮成一颗圣诞树会比较快乐,不需要被谁理解,自己开心就好。

薛叶不遗余力地去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喜欢一个人,宠着一个人,没有任何的缘由。

裕哲难受地蜷缩在薛叶的怀里,将凉毛巾扔在地上,用还带着潮湿水痕的额头贴在薛叶的胸口。

薛叶:“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什么,跟我在一起把那些过去都放下好不好?”

裕哲:“嗯。”

薛叶:“生病了要去医院看医生。”

裕哲搂着薛叶的脖子撒娇:“我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不要去医院,很快就会退烧,很快……我保证……”

薛叶只能妥协:“如果第二天起来你还在发烧的话,就要和我去医院。”

“嗯。”裕哲只是应付地回应单音节。

第二天,裕哲果然退了烧,他睡的很沉,也许不应该叫起他,可是如果耽误了去工作室的时间,他又会闷闷不乐,薛叶正在看着手机纠结,裕哲已经醒了。

床头的手机按下他就听到了报时的时间,然后开始发脾气:“我要迟到了。”

“就让陆飞扬等一会啰。”薛叶不以为意,却看到裕哲摸索着衣服,“没有时间了。”

“什么时间?”

裕哲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来,半垂下眼睑,笑了一下,那笑容让他觉得心慌,后来很久之后他才想明白,那是个很苍凉的笑容。

尽管后来他又忘记了很多事,可是那天的事他都记得,记得那么清晰。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连细小的微尘都看得见。

裕哲眉目上都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辉,神色极度的平静超脱,说道:“你昨天的那个问题我有认真地想过,如果生活本就是一场幻觉的话,那么过去的种种也可以不必在意了。原来这么多年,困扰我的不过是些幻觉。”

薛叶笑着去摸他的额头:“不发烧了啊,怎么像是在说胡话?”

裕哲顺势按住他的手,将脸在他的手上摩挲了下,那是个下意识里很依恋的动作。

“疯魔一回说胡话也不错啊,不疯魔不成活。”

薛叶站在裕哲的墓碑前,看着照片上俊美秀目的年轻人,他已逐渐地老去,可是裕哲仍然那么好看,那么年轻,永远活在美好的那个年纪,也让最在意他的人永远记住了那场特别的个人演唱会。

这些年,薛叶身边的人不停更换,再没一个人曾经那么深地走进过他心里,他逐渐上了年纪,腿脚开始不灵便。

年轻的时候那年监禁留下的隐疾开始发作,一到阴天下雨就腿部酸麻,不能顺利地行走。

生活从来不是一场幻觉,每个印记都留在那儿,后来生意做的越来越大,他花钱打通关系,翻了有关当年的监狱记录。

阖上记录后薛叶闭目,半晌才叹了口气。

在牢里他的毒瘾发作,生不如死之际,清凉的一双手搭在他的额头上,还有那样清冷的声音,“你就当这一切都是幻觉,所有的苦难都会过去,你要活着才有希望。”

那个人陪他熬过了审讯毒打,可是他自己没能熬过出狱。

那个人的声音很好听,说如果不是自己错信了人被骗光了钱,他早就偷渡到香港去当了歌星,说不定早就红透了半边天,提到被骗的那些钱,那人唉声叹气:“都是报应,我本来想挣到钱之后再去找她的,谁知道是被骗了。当时争执的时候失手杀了人,我这辈子也别想出去。就算我出去了,她也一定不肯原谅我,唉,唉,她可是个很泼辣凶悍的女人。”

然后又自言自语,“你还这么年轻,别因为这点挫折就熬不住,都会过去的。”

可是他还是死了,帮他挡住袭击的三棱刀,死在放风的操场上,血将面前的土地染红。薛叶拔出刀就追了出去,鲜血蒙住了眼睛,他在牢狱一年,如果没有这个人的照顾,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外公动用最深的关系网将他捞出的那一天。

出狱之后他被送去强行治疗,忘记了很多事,可是一直没能忘记那个清冷的声音。

一切冥冥自有天意,所不同的是,薛叶知道自己确定一点。

之前是感恩的记忆,而之后是真正的痴恋。

“我不知道还能再来看你几次,”薛叶弯下腰去按了下膝盖,再站起身来,“终究还是没能忘了你。”他看着墓碑笑,眼角有了深深的皱纹,只有那一笑里有少年时的自信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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