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威廉从衣帽间里走了出来。
转身看着威廉:他不出意料地穿着那套黑色工作服西装,系了一条珠灰色的领带,这样的搭配呆板乏味,文森特并不打算做评价,只是拿起相框对威廉说道:“我在看相片。”
威廉走了过来,发现他在看自己随意搁在架子上的相框,文森特问他:“你能找出我在哪儿吗?”
威廉并不记得文森特与他一同拍过照,他接过相册低头寻找着,文森特在他身旁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他低垂着头,额发落下一缕,睫毛纤长,轻薄的晨光打在他浅金色的头发和白皙的脖子上,勾勒出一小圈淡淡的薄光。
像是忽然有什么东西在胸膛燃烧了一样,文森特忽然感觉不能自已。他想,或许是爱情的火种点燃了灵魂孤寂的旷野,他捉住威廉的手,威廉转过身来,他们视线相接,威廉张嘴想要说什么,文森特已经低下头封住了他的嘴唇。
他的吻不容抗拒,带着强烈的入侵意味,舌头灵活地撬开微合的牙齿探入口腔。
“唔……嗯……”
感受到对方的长驱直入,威廉下意识地给予回应,柔软的舌头在潮湿口腔内纠缠翻搅,威廉有种全身都要失掉力气的直觉,他双手攀住文森特的脖子,感觉自己像是掉在水里快要溺死掉的人,软弱而不能呼吸。
文森特的唇舌离开了他的嘴唇下移,他的吻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威廉感觉文森特在轻轻地噬咬自己的脖子,对方的手探进了他的衣物,在他的身体四处游走,他很快就觉得下腹一阵燃起一阵热流,眼前的景物也被眼镜镜片上迷蒙的水雾遮挡得一片迷蒙。
文森特的手抚过他的肌肤,像是被施法术一样,威廉的全身都起了一层细栗,最后,当对方的手探入自己的裤子而触碰到最敏感的部位时,威廉感到全身流过一阵奇异的电流,他的腿有些站不稳,手中拿着的东西“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打碎玻璃清脆的声响似乎让这两个快要迷失在欲望洪流中的人清醒过来,文森特抽回了自己的手,威廉终于站不住了,他脚下一软,就要滑倒在地。
文森特连忙把他扶起来,被情|欲浸染的威廉发丝凌乱,耳根通红,嘴角还残余着亮晶晶的唾液,文森特凑过去舔掉,又替威廉整理好了衣物和头发。
威廉靠着墙喘着气,眼神有一点溃散,文森特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嘴角,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还好吗?抱歉,我……”
威廉稍微有点被吓住,他看了一眼文森特,沉默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他望着天花板,“上次你说的事我已经想好了,不如我们试着交往吧。”
文森特有点吃惊,威廉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然说道:“或许你说的对,人总是要改变的。”
他的语气有一点迷茫又有一点可怜,文森特有些心疼,他抱住威廉,他们的金色发丝混叠在一起,在晨光下散发出迷人的光芒。
“我们该走了。”文森特宠溺地摸了摸威廉的脑袋,“你想好应该说什么了吗?”
威廉摇摇头,他靠在文森特的怀里,脸色依旧有些绯红,这个时候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完全只能靠四肢来支配身体。
真是可怜的小东西。文森特心想,他忍不住又亲亲威廉的鬓角,威廉注视了前方一会儿,站了起来。
“走吧。”他说。
理发店离威廉家隔得并不是很远,大老远就看见理发店门口摆着一个婚礼用的小型鲜花拱门,文森特和威廉走了过去,呆呆傻傻的亨利就站在门口,他看见了他们俩,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过来。
“威廉先生和……”
“我是文森特。”文森特及时上前和亨利握了握手,亨利今天终于穿了一回正装,白色西装衬得他看起来稍微英气了一些。
亨利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一个看起来傻傻的笑容:“非常感谢你们能够来参加我和珍妮的婚礼并且担任证婚人,我感到非常荣幸!”
威廉看着他呆钝却满溢着幸福的脸,心底不禁生出了一些异样的情绪。
倘若他知道今夜珍妮就会逝去,那么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呢?
亨利带着他们来到后院,这里看起来已经布置好了,由于下雪的缘故他们搭起了室外棚,小小的庭院里到处摆着粉色和天蓝色的心形气球,婚礼蛋糕和自助点心饮品摆在装饰着鲜花和缎带的桌子上,并没有很多客人,甚至连10个都没有。
珍妮披着大衣被两三个女孩簇拥在一块儿,她穿着抹胸婚纱,头发盘了个非常简单的造型,怀中捧着一大束缎带装饰的橘黄色雏菊。
这并不是这时节该有的花儿,但转念一想,花店的主人既然是那个恶魔,那么一切就再容易说通不过了。
威廉沉默地注视着庭院里这些年轻的男男女女嬉闹,他的心无法平静下来,他看了看远处的珍妮,她青春美丽的脸庞在洋洋洒洒的雪花中愈发美丽动人。
过不了二十四个小时,她的生命就会结束了。
文森特似乎非常容易融入人群,威廉转头去看他,发现他和一位男士聊得开怀,于是威廉想了想,走到了珍妮身边。
“珍妮。”他喊道。
珍妮抬头,看见了威廉有些惊醒地笑道:“您来了呀,威廉先生,昨晚真是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态度可能不大好。”
威廉摇摇头,“珍妮,倘若你明天就要死去,你还会感到遗憾吗?”
他在别人婚礼上说这样的话确实不对应场合,同珍妮在一块的女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威廉等了一会儿,才听到珍妮笑嘻嘻地说道:“不会遗憾了,威廉先生。”
“我和亨利是一起在农场长大的,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哩,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成为他的妻子,所以我为了他上这儿来赚钱,现在钱存够了,我们又能够举行这么温馨的婚礼,我的梦想已经实现了,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她的笑容天真纯美,威廉看着她,心底竟然慢慢地生出一点点难过。
像是自己某一部分被抽离了,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塞了心口一样,那种难以言语的沉痛感,是为了她而难过吗……?
礼炮拉响了,征婚仪式开始了,珍妮和亨利站在他们那几个朋友面前,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情绪,但是威廉并不感到轻松。
即使知道自己明天会死去也能够如此开心吗?
“我愿意。”
恋人们说完这一句在神与证婚人面前交换了戒指,他们拥吻在一起,最纯洁的白色象征婚姻与爱情的圣洁,他们穿着白色的礼服,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对于年轻女孩来说,婚礼的最高|潮莫过于新娘掷捧花这一环节,那一束色彩明艳的雏菊被女孩子们嬉笑着争夺,威廉在远处沉默地看着。
“你不必感到难过,她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定没有什么遗憾。”文森特站在他的背后轻轻说道。
威廉没有问为什么他会清楚自己的想法,他低下头,文森特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类和我们不一样,有时候人们活着并不单纯地是为了活着,人们有自己想要追逐的东西,一旦追逐到了,他们便圆满了。”
威廉想要反驳他,但是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人类世界的情感有太多他不了解的地方,他第一次想要学会去了解。
切里斯发现今天来上班的威廉有点不对劲,今天威廉有点魂不守舍的,好几次切里斯试图和他搭话他都不理人,虽然威廉平时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但是今天切里斯感觉他格外的沉默。
“下一个,珍妮·沃尔顿——”穿梭在人群中,切里斯打开记录本用故意拖长的音调念着名字,突然他注意到身旁的威廉好像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像是捕捉到了重大新闻的切里斯兴奋地跳起来大喊道:“嘿,威廉老兄,我终于知道你的秘密啦!”
威廉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还没回话就听切里斯说:“这个珍妮是你的什么人,是你的老情人吗?哦呀呀,咱么威廉老兄可真看不出来呢!”
威廉推了推眼镜,并不想理会切里斯,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斯沃尔顿商业街,这里人声鼎沸,但因为他们戴上了徽章的原因,人们并不能看见他们。
像是守株待兔一样,他们一个看着时间一个看着街道,很快,那个矮小的金发女孩子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她提着一大袋法国长棍面包,嘴里似乎在哼着歌,她要横穿马路,卡车驶了过来,她突然回过头,往威廉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只一眼威廉就感觉她好像发现了自己,他感到莫名其妙地恐慌,好像自己正要做什么坏事被人捉住了一样,下一秒,长棍面包洒了一地,鲜血简直像是要覆盖整个街道。
切里斯拉着威廉迅速跑上前,被卡车撞倒的珍妮瞪着大大的绿眼睛,她的手指还在痛苦地挣扎,银白色光带已经从她的伤口处探出头来,切里斯在她身旁蹲了下来,捏着光带的一个小头使劲一拉,珍妮的脖子一歪,已然死去。
这是一个活跃的灵魂,它四处乱飘,切里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它封入灵魂收纳瓶,等他站起来才发现,威廉依旧站在原地,呆呆地注视着珍妮那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那个鲜活的生命就烟消云散,再也见不到那个有着甜蜜微笑的女孩子,再也不会有人替他理发了……威廉弯下腰,悄悄把珍妮一直戴在胸前的十字架吊坠摘下来握在手心里。
那上面还沾着温热的鲜血,这是一个年轻鲜活生命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