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圆桌面上,静静的搁着两个小药包。
容善坐在桌前,兀自看得出神。
她真的要这样铤而走险吗?在心细如发的冰玄卿眼前做出这种事来,被戳穿的可能十分之大,指不定她们几人都会因此而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倘若她不试上一试,只怕此生都会痛苦的生活在后悔和愧疚之中。
左右为难之际,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那个上头已破了一个洞的药包之上,那是冰玄卿给她的,而另一旁的那个,是她让明少痕替她准备的,只是药效如何,却连他都不敢保证。
唉,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明柔儿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看到坐在正厅桌旁的容善,轻叹了一口气之后,才提步迈了进来。
“夫人,该早做决定才是啊?”
她又何尝不知夫人定是又在犹豫不定了。
“柔儿啊,真是太过冒险了,你说,如天会怨我吗?”她抬头看了站在一旁的明柔儿一眼,心有不安的问着。
“将军不会怨您的,夫人也是为了她好啊。”明柔儿急步走到她的身旁,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了容善冰冷惨白的双手,出言安慰着,“只是夫人不能再犹豫了,如此下去,王爷定会不耐而亲自动手,只怕那时我们一点法子都没了。”
是啊,这件事儿已经拖不下去了,如天再不走她们真的谁都保不住谁。若是这个时候大哥在,那该有多好,她也不必这般为难了。
当初来瞿云的目的,已在无形之间被冰玄卿磨光了,她连自个儿都保不住,又谈何替父母报仇呢,只希望大哥此去能将秋鸿亭所欠萧家的,一一讨回。
霍的站起身,她的手重重的按在桌上。
为了大哥,为了能让如天和大哥在一起,她势必得放手一搏了,唯一庆幸的是,至少还有柔儿和明少痕可以帮她。
“柔儿,去准备晚膳吧,如天她,快回来了。”说罢,她捡起桌上那包明少痕替她准备的药递了过去。
“是。”柔儿接了过去,返身便踏出了寝房。
她闭眼长呼了一口气,睁眼便瞧见了搁在桌上另一包药粉,伸手抓起,而后起身走到左进内室,把纸包打开,将里头的粉末全算倒入了高置在花架上头的盆栽之中,又取了一杯水倒了上去,将药粉都冲散了。
看着慢慢渗入泥中的药水,她松了口气,随即胸口便传来了阵阵的刺痛。
“啪”的一声,手中的茶杯未握紧,随同她缓缓软倒的身子一块儿摔落在地,成了两半。
“容善,你怎么了,”身后传来一道急切的询问声,紧接着便有人将她扶了起来,而她,只是怔怔的望着那碎成了两半的茶杯出神。
“怎么,可是心口又疼了?”
“如天,茶杯被我,摔破了。”她开了口,却是答不对题的一句回话。
如天低头,果然看到脚边的茶盏碎片,只是心中担心的是她的身子,又怎有心思关心这个,便伸脚厌烦的踢了踢。那被踢中的半个杯子发出了一阵轻响,滑动着去了一边的角落。
“别管杯子了,怎么说冰玄卿也是个王爷,一个杯子还是摔得起的,到是你,胸口可还疼着?”她扶着伛偻着身子的她,慢慢的走到一旁坐下。
容善终于回过神来,冲着她宛而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来,先喝口水。”如天替她倒了一杯茶塞入了她的手中。
捧着茶杯,她只是顺意的喝了一口,将杯子握在手中,感受着那微温的暖意。
“柔儿,已经去备晚膳了。”她抬头看着如天的脸。她的脸上有着浓重的担忧和心痛,令她不由的自责了一番,“你今日回来的晚了些。”
见她的脸色稍好了一些,如天这才离开她的身旁,在一侧坐了下来:“我只是去查探了一下眼下的情形,如今在民间有一流言,道易王将传位于冰玄卿,连召书都已拟好了,传的是有模有样的,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假。”
如天皱着眉头,沉思着。
“无风不起浪,”容善侧过身子看向如天,将手中的杯子搁到了桌上,“瞧冰玄卿这几日的模样,气定神闲,像是一切都胸有成竹,指不定,那些传言有几分真。”
“也是,”如天微点着头,赞同了她的看法,“这几日他都未寻出些事儿来折腾我,也未见他忙碌,似乎还真有些事成定局的样子。只是,倘若传言是真的,那易王为何会突然间要将皇位传给他,而其他几位皇子也能忍下这口气?”
一切,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其中到底有多少因由关系,着实令人觉着费解。
“其实,易王打算将皇位传给何人,与我们又有何干。若是真的传给冰玄卿,岂不是省了你犯险,毕竟谋夺王位可是一桩杀头之事。让他得了王位,我们也正好有了理由离开此处不是么?”容善垂下眉眼,轻声说着。
若事实真的能如她自个儿所说的这般简单,那便好了。只可惜,世事难料,想当初她们来瞿云之时,想着是待事儿一结束,便可回到汉陵与兄长相聚。那时的她们,断然没有想到会是如今这种局面。
“唉,倘若他真的能让我们离开到也罢了,只是如今孩子在他的手里,便是让我们走也走不成啊。”如天长叹了一口气,在心中不停的咒骂着冰玄卿,只是一看到容善满脸的凄色,又开始责怪起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了,孩子的名字,我到是想了两个,”如天站起身来,转身走到小床旁,弯下身来看着睁眼躺在床上顾自玩着自个儿小手的孩子,不禁溢出一阵轻笑。
“哦?叫什么?”容善跟着起身,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如天一边浅笑,一边逗着孩子玩乐,那场面也让她心底一阵轻柔。
“这老二叫子岑,”她回过头,看着容善柔笑的在身后看着她,不由的也冲着她浅笑起来,“在冰玄卿那头的老大叫子默,你觉得如何?”
“子默!子岑!好啊,”容善点了点头,“我说过的,一个姓萧,一个姓夜,你就吃亏些,让老二认了你吧。”
容善笑着,以宽袖掩着嘴角却只是微微的上扬了一些便又垮了下来。
她只觉着心头难过的很,一想到将要发生的种种,她就有些不安。
“好啊,反正我既当爹来又当娘,也没什么做不来的。”如天说了一句,便又俯身逗起孩子来。
“夫人,”门外,响起柔儿的声音,容善一惊,猛的回过头去。
“将军。”明柔儿看到如天,神色未变,只是淡淡地叫了她一声。
“嗯,”如天应着,“晚膳备好了?快端上来吧,我在外头的时候便已经觉着饿了。”
“是。”明柔儿曲身应道,起身之时,视线扫过容善的脸,冲着她微点了点头。
她,已将一切都准备妥当,那药粉已全数都放入了将军将要进食的米饭之中。
容善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迟疑的点了一下头,明柔儿即刻旋身离开。
皓齿轻咬着下唇,她已下了决定,再无回头之路了。
转头看向背对着她的如天,在心中轻叹着气。
如天,莫要怪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