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高挂于头顶,散着微熏的暖意。
两人共乘一骑,任由着马儿散慢的向前走着,也不急于催促。
容善坐在冰玄卿的身前,被他用黑色的丝绒披风紧紧地包裹着,只露出了一张婉约的小脸。
她不知他所谓的出来逛逛,可有目的地,还或只是让马儿做主,它走到哪儿,他们便瞧到哪儿。
她未问出口,只是僵着身子坐在马背之上,看着街市两侧的行人不时的转头看向他们,而后指手画脚的议论着什么。
不知,这街头巷尾又要出现什么流言蜚语了。
只是再细想,如今他们也算是夫妻,又有什么可让人家议论纷纷的。
她嗤鼻轻笑着,用披风掩住了唇角的笑意,只露出了精致的鼻子和晶亮的双眼。
“容善。”身后的他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她不由的想转过身来,却想起自己正坐在马背之上,便只是微侧了侧头。
他看到她的头动了一下,便知晓她已听到了:“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
她歪着头,轻皱着眉想着。
她还能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相较于一年之前,这个突然间变得陌生的瞿云国,早已没了对她而言是特别的地方,无论是在何处,予她而言,都是一样的。
半晌,她才无声的轻摇了摇头。
他不曾想,自己的一句贴心之话,反换来了她满身的落寞。又是他错了吗?如此看来,他果然不是块做人丈夫的好料子。
容善顾自沉思着,自然不知晓自己已让身后那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挫败不已。她的视线,在来往的人流之中游移着。
前方,一群孩子正围在一个巷口堆着雪人,一个男孩从一个女娃儿手中夺过了一根梅枝,手一扳就折成了两段,而后插在了雪人之上,正好做了两只手。而女娃被夺了手中的梅枝,不甘愿的哇哇大哭了起来,引得一个女子出手扯住了男孩的耳朵,大声的呵斥着。
人多的地方,总是这般的热闹,与王府后院完全是两副景象,这儿,才令她觉得全身舒坦,那吵杂的人声,让她不由的想起儿时,将整个秋府弄得鸡飞狗跳时的模样。
一想到秋府,她倏地收起了四处散去的心思,将视线又放回到那几个孩子身上。
那梅花开得正旺的枝条仍**在雪上,红粉雪白,让她不由的想起了萧府后院的那一大片梅林。
那里的梅花,该是开了吧,也不知可有人在照料,那满园的梅花可有人欣赏。
马儿缓缓经过,而她的视线仍牢牢地盯着片片梅瓣,随着它缓缓地回头,直到被冰玄卿的身子挡去了视线,她才恋恋不舍的回过头来,茫然的望着前方。
冰玄卿循着她的视线回过头,看到那雪人之上的梅枝,心中有了一个决定。
伸手一拉僵绳,马儿在原地调转了马头,而后钻入了一旁的小巷。
双腿轻一夹马肚,马儿便撒开蹄子欢跑起来,害得巷内的行人纷纷躲避,不时的传来声声地咒骂。
冷风迎面吹来,容善缩了缩脖子,披风将鼻子也遮挡了起来。
她不知马儿为什么突然间奔跑了起来,不像是受了惊吓,那该是冰玄卿在指使着它吧,也不知他要将她带往何处。
不知为何,她不再怕了,许是因为听了适才他的话吧,终究,她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曾经他不肯施舍些许的温柔,她依然对他用情至深,而今,他愿意付出了,她又如何逃得过。
马儿疾行,人影渐罕,空气之中,淡淡地传来一股冷冽的寒香。那种香味,在她的记忆之中太过深刻,所以在初闻之时,她便已猜到,那,是寒梅的香味,越是寒冽,那香便越是浓烈。
她伸长脖子,鼻子小嘴都露出了披风,翘首望着,寻着那股香气的来处。
“在京都城口的僻静之处,有一荒废许久的宅子,那里,有一片梅林,这几日该是开得正旺的时候儿,咱们去瞧瞧吧。”
身后,传来微微的震动,原来,她已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的身子缩进了他的怀中,此刻,他的胸膛正紧紧地抵着她的背,随着他的说话,微微颤动着。
“荒废许久的宅子?”
她以往怎就没听说过,难不成是近一年内才废弃下来的?
“那曾是前朝宰相的府邸,前朝被灭之后,祖上敬重那位宰相,便一直保留着他的府邸,算来,也已近百年了,宅子是废了,只是那梅林即便无人料看,也仍是长得极好,甚至,还有不少百姓又栽种了不少。”
身后的人说着,她静静听着,眼神垂下,看到他绕在自己身前拉着僵绳的大掌,心想着也不知他是冷还是不冷。
也难怪她不知了,这种前朝的事儿,又有谁人愿意乱说,指不定被有心之人听了,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吁”,冰玄卿拉住了僵绳,驱使着马儿停下了步子。
她抬头,看着眼前被雪掩盖着的断壁残垣,竟有些不知身处何处。京都之内,竟还有如此悲凉萧索之地,让人心中难免一阵寒瑟。
“到了。”他说了一句,便翻身下了马,伸出手扶住她的腰,助她下了马。
她站在断墙之前,找寻不出一条路来,更不用说找到冰玄卿口中的那片梅林,只是闻着那梅香,她可断定,这里,定有他说的梅花。
侧头,看着他将马儿牵到一旁系在了一根孤零零立着的石柱上,而后走到她的身旁拉起她的手,举步跃上了一个高高地雪堆,将她也拉了上去。
原来那白雪之下的,是一堆原本该高耸的墙头,而今却这般倒塌着,无声的讲述着它所经历的风霜雪雨。
他拉着她的纤纤玉手,小心的避开掩藏在皓雪之下的杂物,熟门熟路的向后头行去。
越过一堵歪歪斜斜的危墙,眼前霍然开朗,让容善为之一震。
极目能望到的,除了梅花,还是梅花,像是绵延数里,看不到尽头。
梅花开得极是好看,便如冰玄卿所说一样,即便无人料理,无人记得欣赏,它们仍是开得极至绚烂。
粉红、梅红、雪白,数种颜色交错其中,映着褐色的枝,白色的雪,高傲的展显着它们的美。
她,真得是看呆了,看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