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从冰玄卿再娶的那一夜开始,便未曾停歇过。
肆意洒脱,随风乱舞,白雪纷扬而下。
这雪没日没夜的下,可是苦了那些穷苦百姓。
京都里不少穷人家的房子被压垮,作物被毁,一时之间,震惊朝野。
锦容倚在房门口,看着院子里厚厚的一层白雪,它已经将檐下第二个石阶掩得严严实实,若不是府里的下人一刻不停的清理着府内的积雪,否则她可真是要寸步难行了。
也不知溪平可曾下雪,爹爹的衣裳可曾带够,这些日子里,她时常担忧的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小姐,”紫儿端着托盘,上面搁着一壶冒着热气的清茶,远远的向她走来。
“一清早就瞧不见你的人影,又躲哪个地方去喝茶聊天儿去了。”她睨了紫儿一眼,笑着转过身,走在她的前头坐到了寝房内的小桌旁。
“小姐可是冤枉紫儿了,紫儿只是想替小姐煮一壶清茶而已,就被那个李管事叫住了。”紫儿嘟着嘴,一边替她倒着茶,一边说着。
“李罕?他找你做什么?”她只是接过杯子捂着手,双眼直直的看着冉冉上升的热气,口中问道。
“李管事来传话儿,说是新王妃请您一起品茗看戏,这会儿正在前院等着呢,说是挑新年进宫祝贺的戏码。”
“看戏?”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紫儿,再转头看向房外,“这种天气看戏,她到是有那份闲情。”
“那小姐,咱们是去还是不去?”紫儿问着。
“呵呵,”锦容轻笑了一声,“那李罕什么时候跟着那个银月公主了,我还道他是寸步不离的跟着王爷呢。”她一挑眉,看着紫儿说道:“去,为何不去,我若真不去,才会被人说闲话呢。”
“那紫儿这就准备。”
“准备什么?”她叫住紫儿,“去,把我的披帛拿来,咱们就这样去。”
一把绸伞,两人慢慢悠悠的向前院走去。
如今这府里的一景一物都是照着那银月公主的喜好摆设着,冰玄卿对她的宠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她也不屑去争这些无用的事物。
只要人不犯她,她便不会犯人,但倘若有人犯她,她必定十倍奉还。
“小姐,瞧。”紫儿一手撑着伞,一手遥指着不知何时搭建起来的戏台。台上,几个戏子正在寒风中穿着单薄的戏服依依呀呀的唱着。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这戏已经开唱了。”她拉了拉披在肩头毛绒绒的披帛,仍旧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前行着。
离戏台越近,那清脆的唱戏声便越发清晰,而戏台对面的花廊下,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下人,一个个看戏正看的起劲。
“容王妃。”几个人看到她,像是见着了鬼一样的惊叫出声,而后一连串的福身。
“容王妃好大的排场啊。”银月公主坐在最里处,手捧着小暖炉,笑盈盈的看着她。
对于她的戏谑锦容并不在意,只是走到她的身旁,在一旁的椅子坐下,紫儿收了伞站在她的身后。
“公主好雅兴,今儿个怎么想着听戏了。”
银月扫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暖炉,接过下人递来的小杯盏,喝了一口不知是什么的汤水,然后又搁下。
“没法子啊,再过些日子便是新年了,王爷说想请个戏班子进宫给父皇和母后唱出好戏,所以啊,让我先挑个好彩头的戏码,这不,我想今儿个先挑几个看看。”
她拿着戏单一边翻,一边慢慢悠悠的说着。
“我想着姐姐应该是闲来无事,不如一起看看戏,顺道也好替我瞧瞧。”
锦容不出声,双眼只是直直的盯着台上化着浓妆的戏子,看着她们在戏台上瑟瑟发着抖,连着声音也微微颤着。
到是一旁的下人呢,互相左右探看着,无声的交流着。
她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些什么,今日银月公主故意邀她来听戏,想来便是要让这些下人看到这情景,让他们看到是她这个银月王妃在当家作主。
只是她又何必呢,这府里还有何人不知她如今的得宠,连紫儿都不止一回的与她说,那银月公主的侍女是如何摆眼色给她看,是如何光明正大的嘲讽她这个做主子的不得宠。
“王爷。”
听到下人的叫声,锦容循声望去,果然看到冰玄卿领着几名侍从向她们走来,于是忙站起来,侧身低头行礼。
只是,他径直从她的身侧走了过去,她只看到他随风轻翻的衣袂,抬起头来,看到他走向银月公主,扶住她正准备行礼的身子,免去了她的礼节。
锦容在众人怪异的眼神中站直了身子,然后顾自坐在椅上接着听台上的戏码。
台上的曲儿唱的正浓,只是,却无人用心聆听。
“王爷今儿个下朝回府的比往日早啊。”她听到银月公主说着。
“本王将重任交给你,又怕你累着,所以一下朝便回来了。”她又听以冰玄卿如此回答着,心中不由的冷哼了一声。
他到是情深意重,怕将人累着,却又将活儿交给她,也不知他心中是怎么想的。
“王爷可是怕银月办不了此事。”银月略一停顿,瞄了一眼锦容才继续说道,“我有姐姐帮忙,此事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哦,锦容也要帮忙?”冰玄卿侧过头来,终于将视线投到她的脸上。
从适才出现到现在,他到此刻才正眼瞧她。
“妾身也忙不上什么,王爷将此事交给了公主办理,妾身想公主定能办得妥当,妾身也就不忙里添乱了,只不过闲来无事听个戏打发下空闲而已。”
她转过身来,看向略坐在她后头一些的两人,看着他们挨的近近的身子,心中隐隐荡起一抹酸涩。
她,从未得到过他的温柔,甚至于得不到他一眼温和的注视,仿若从她嫁入这王府的那一刻开始,他便不喜欢她的存在,甚至是讨厌她的出现。
如今,她心中明白自己是得不到他的一丝一毫的疼爱,那么其他的便也不重要了,也更没有什么觉得可怕的了。
“你不愿帮银月?”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一敛去,下人们立刻紧张起来。
“公主并不需要妾身的帮忙,妾身想公主也不愿被我扰了她的安排,所以这事还是让公主一人办的好,也算是有始有终。”
锦容说着,脸上始终挂着笑意,缓缓站起身来,看着他们说着。
“妾身就不打扰王爷公主赏戏了,妾身先行告退。”
微微倾了倾身,她转过身便离开。
“秋锦容。”身后,传来冰玄卿大声的呵斥,只是她却未曾停步,仍慢慢向前走去,步出了花廊,任由雪花片片飘落在身上。
“王爷莫生气,许是姐姐不喜欢听戏。”
“哼,傲横蛮纵。”
她听到冰玄卿这样说着,不过,她只是笑了笑,依旧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