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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伦特与劳许真的就住在了灰木镇,灰木镇不大,除了梅尔斯的马厩与中间的酒馆,就十几户人住在镇上。两人帮着梅尔斯打点马厩的事务,有时又骑着马来到树林比拼马上的本事,梅尔斯大多数时间都在马厩,但也会随着他们来到树林,指点一下他们的技术。让梅尔斯吃惊的是,尤伦特的本事确实是叫人惊讶的,他在一开始给梅尔斯的印象是粗鲁而又莽撞,挥砍起来一定浑身是劲,可叫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年轻的骑士用剑的本领也是相当的出色的,能看出来是从那些罗瑞兰姆骑士那学习来的,因为这些格斗的习惯也是符合那里的骑士的作风的,他们的剑挥舞起来技巧不是很多,也没有过多的招式,但是每一次的攻击都显得非常致命,剑的落点往往是在头顶或是颈部。而劳许的砍击则显得仁慈宽厚,虽然剑的落点是精准无比,但又时常给予对方一条生路。
就这样一直到了明年的开春。这时候灰木镇不时会有过路人的到来,多数是旅行者,也有一些*离乡的难民,他们在镇上的酒馆总会聊些安洛公国的消息,对于公国战事重开已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了,但是一旦有来自安洛的路人总会在酒馆里被人们团团围住,人们到处打听着各种消息,而路人也很愿意将自己所听到的讲述出来,因为时常会有一些酒客会为他们抵付费用。
这天,梅尔斯三人正好从一天的疲劳中脱身,来到镇上的酒馆,酒馆里坐着四个刚刚从安洛赶来的路人,他们灰头土脸,穿着显得肮脏的衣服,像是淋了阵雨,衣服还是有些湿漉漉的。尤伦特虽然住在了灰木镇,但还是对于之前的打算念念不忘,所以时常到了晚上他会坐在酒馆听一些人们的交谈。
“今天下着雨,这冷清不少啊。”梅尔斯坐了下来。
酒馆的老板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他凑过来,手里提着三只杯子,“还是老样子吗,梅尔斯。”
“再拿四杯给那四个人。顺便加点吃的。”尤伦特向四个人看了一眼,说道:“费用都可以算我的。”说完,他走到那张四个人围坐着的,却还是空荡荡的桌子旁,“是从安洛来的朋友吗?借个座吧。”
一个人挪动了一下身子让出一个可以坐的位置,“感谢你的赐予。”他说道:“我们是从安洛逃难过来的普通农民。已经落魄了一段日子,好不容易才来到了埃勒温萨,以躲避战争的灾祸。”
“战争开打了吗?”酒馆老板将酒水与一些食物端了上来,听到这些话问,“我先前一直听说战事在去年的时候就开始了,是这样的吧。”
“您说的一点不错,从去年的春天,边境上就一直很紧张,但那也还只是小规模的冲突,虽然比起往年来说,这些小冲突确实要激烈得多也频繁的多,总让人们觉得像是有一股巨大的爆发在后面,可渐渐地又变得缓和起来,起初大家认为战争或许马上就要结束了,可是经历了一个冬天的平静,双方都在暗中集结军队。公爵集结起一支庞大军队准备将西姆克度人与杰西特克人赶回北方,重新开战,而那些北方人也已将军队开进到边境,随时就会有大战一触即发。”
尤伦特将灌满着麦芽酒的杯子分别摆放在他们的面前,“嘿,公爵已经派出了军队,那北方人呢?难道他们带来的军队能和安洛人一较高下?除非他们全都团结在一起。”
“可不是,”另外一个难民接着说,“除了骑马的苏尔人,其他的北方人都来打仗了,西姆克度人带来的士兵最多,他们的先锋部队甚至洗劫了一些边境上的城镇,虽然这些队伍还不敢贸然去攻打边境上的要塞和堡垒,而被铲平的村子更是数不清,当然这些罪恶的勾当也并不全是西姆克度人才干的出来的,以强盗闻名的克斯特人和林地人也参与其中,虽然他们的正规军队纪律松懈,但是掠夺起来的本事是其他的北方人都比不上的啊。”
“那么公爵又带去了多少骑士和步兵去和他们打仗呢?”
“说不清楚,可想想,南面的国境都已经倾巢而出,什么军队都没有留下,全都向北而去。就算是人们常常歌颂的兰馨•安洛也从来没有指挥过这么一支军队!”
“你们怎么知道?”梅尔斯在一旁静静听着,“这事情确定吗?”
“那是当然!”另一个难民几乎跳了起来,瞪大着双眼,“这位先生要是不相信的话,你只要骑马来到安洛公国自己看看吧,你一定会目瞪口呆。我们一路逃难,在那些大道上,随处可见正在赶往与公爵会合的军队,看来公爵要组织起安洛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军队了。”
“是啊。”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接着说道:“千真万确,也许你不用去安洛也可以看到,一些受到公爵雇佣的雇佣军正在赶往安洛。不少人去了安洛公国还算比较安全的南方,或者是像我们这样逃到了临近的埃勒温萨。”
“那公爵本人呢?他现在还在霍尔克雷顿吗?”尤伦特问。
“不,公爵大人早就已经离开首都,率领着一支军团在春季刚刚到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丹洛省扎下大营。那里已经离边境不远了,我想其他的伯爵也会很快将军队带来与之会合。”
“丹洛省吗?”尤伦特思量一会儿,一拍桌子,“那里离我们这里还不算是太远,如果骑马日夜兼程的话,我想五天就可以赶到了。”
四位难民听到这话,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位年轻人,放下手中的杯子,眨了眨眼:“不是我听错了吧,您是说您要到丹洛去?那里可要快是一片血流成河的光景了呀!”
“当然是。但愿若特朗•安洛公爵在五天之内不会让大军开拔。”
梅尔斯走了过来,“不,我不会答应你去的。”他把手按在尤伦特的宽大肩膀上。
“为什么?梅尔斯先生。虽然我和劳许仅仅在你身边呆了短短数月,但是请您相信我,现在我已经能掀翻下不少骑士,夺下不少军旗。”
“是的,我相信你说的。”
“那又是为什么?”尤伦特不等梅尔斯说完着急地问道。
“听着,尤伦特,你确实实力过人,但是你有没有听他们说,既然公爵已经集结了强大的军队,我想西姆克度人与杰西特克人也一定会倾尽全力,在他们那也会集中数量惊人的队伍,其中不乏有胆力过人的著名战士们。更何况,我敢说这场战争不仅仅是西姆克度人与杰西特克人那么简单,北方的林地人、杜姆人都将会参加战争,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们那里的战士凶残暴烈,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在军队的日子中,没少与他们交手,不少值得称颂的埃勒温萨的骑士精英都曾败在他们手里。”
“梅尔斯先生说的对,尤伦特。”劳许点了点头,“我们和那些一流的骑士比起来还算不上什么。虽然现在是获取荣誉的好时机,但是我们却还需要的是等待。”
逃难而来的几个人饮了一口麦芽酒,望着尤伦特,中肯地说,“安洛人虽然以骑马著名,可那些北方人中间的勇士,那可也是英勇非凡,他们的马下功夫叫人望而生畏,甚至都不像是什么人,而是什么野兽附身而来,他们就算是徒手打起仗来,都比一头猛兽来的可怕!”
尤伦特还想说什么,但是话卡在了他的喉咙。梅尔斯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尤伦特,你知道你的心情,但是你现在奔赴战场非但不能给你父亲的骑士腰带增添荣耀,却只会为它带来耻辱。好吧,为此我答应你,至少我们得等到合适的时间,在今年的秋天,如果你愿意留在这,一直等到那个日子,我和你们一起去安洛。当然,如果还有仗可打的话。”
“好,我答应你,梅尔斯。我会留在灰木镇,一直到秋天。到时我们一起奔上战场,我为你作扈从。说定了,这是骑士之间的约定。”
“说定了,骑士之间的约定。”梅尔斯然后笑笑,打趣说道:“但愿我还能穿上盔甲,那些铁家伙真是太沉了。”
这确实是不值得担忧的,当梅尔斯打开那只已经布了蛛网,盖着灰尘的大箱子,在箱子“咯吱咯吱”的响声中,那件银色的“持剑骑士”骑士盔甲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劳许和尤伦特在一旁看着,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件已有多年不曾露面的盔甲。
它仍然是色泽闪亮,即使在这昏暗的房间中,只有一支摇曳的烛光的映衬下,仍是分外夺目,它表面的精美花纹却已经不再完整。梅尔斯的手轻轻抚摸过这些线条,每当抚过那些在劈砍中受损的地方时,他的眼神总是若有所思,像是在回想这些伤痕下的往事。在盔甲下是一件黑色披风,在披风上放置着一条骑士腰带。
“是‘持剑骑士’腰带。”尤伦特看到腰带说道:“和我们父亲的那条很像,但这条却是金边腰带。”
“这条是‘持剑骑士’团卫队佩戴的腰带。”梅尔斯拿起披风,显露出下面的骑士盾牌、骑士护手剑和骑士卫队的金踢马刺。“老朋友们,多年不见了。”这名老骑士望着这些战具好一会儿。这些战具完全不像是饱经岁月,依旧光彩熠熠,像是刚从熔炉中锻炼出的那样。
梅尔斯穿戴上盔甲,尤伦特与劳许惊讶地看见一名气势凌人的高大骑士站立在面前。
“梅尔斯先生,难以置信,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你现在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梅尔斯解下胸甲侧边的铰链,“这些穿起来太过于沉重,知道吗,这些带给我无数的荣耀,现在却没有一样能给我带来丝毫的喜悦。我常常都在思考,常常也陷入迷茫,就像是仰望着的天际,始终看不见这存在的边缘,‘战争到底是何种,杀戮又到底是何种,人们为此奔波而卷入其中的泥潭,而这狂热之后的意义又是何在,是悲哀的落泪的双眼或是难以抚平的疤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为此困惑而逐渐地衰老而去,但是我想如果我的双手再握起剑柄,还会像当年那么强壮。”
“是的,梅尔斯先生,没有人天生喜欢杀戮,但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还有更为重要的东西值得他们如此去做。”
“劳许,你说的很对。”梅尔斯收起盔甲,当他合上“咯吱”作响的箱子时,接着说,“你让我想起了南方的伏迪亚省的侠义骑士,你可能不算是一流的骑士,仅仅是马上的本事,你所相信的信条确是一种强大力量的源泉。也许,在今后的某一天、某一段日子,你的名声会因它们而远播。”
“但我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信条,或是纯洁而又高尚,或是粗糙而又卑劣。我的剑只为前者而战。”
“纯洁而又高尚,粗糙而又卑劣……”梅尔斯口中默默重复了一遍,他轻轻擦去箱子盖上的灰尘,“我的剑曾为两者都战斗过。”劳许仰起头,看着梅尔斯,刚想说些什么,梅尔斯的嘴角微微咧了开来,“但我的剑会为前者而再次拿起。”
这时,三个人都浅浅地笑起来,尤伦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剑柄上:“我的剑会与你们同在。而且我确信那天会很快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