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冬去春来,金陵城内春风满,烟柳画桥,金楼碧阁,万点芙蓉铺绿野,千枝嫩柳绕芳塘。
话说朱庸将妾室碧仙和女扮男装的“儿子”接入侯府后,一家人平日里也算和睦。
一日,朱庸将朱四喜叫来,“四喜呀,爹在精诚书院给你报了名,你过几日就去书院报道罢。”
“精诚书院?”朱四喜满心欢喜道:“可是号称金陵第一书院的精诚书院?”
“对,”朱庸搓着肥手掌,谆谆叮嘱,“那里王孙贵胄、才子能人云集,你可要发奋努力,不要给咱们朱家丢脸啊!”
朱四喜高兴道:“能与众多学子切磋学习,相补互益,可真是太好了!爹您就放心吧!”
“只是要你一直女扮男装,真是受委屈了。”朱庸一副语重心长,苦口婆心模样,“孩子,爹这一辈子,可吃了没文化的亏,被秦寿那些文人捉弄得不行。你自小聪明,又有些学问根基,可一定要争气,给爹长脸啊……”
杨柳垂晓,杏花拂风,草长莺飞,朱四喜由家奴护送至金陵书院。
精诚书院院长周不韦将朱四喜领入讲堂,引荐给书院众学子:“各位公子,这位乃长平侯公子朱四喜,她以后就是各位的同窗了,希望大家互相帮助,共同进益。”
周院长话音刚落,就听堂内众学子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声不断:
“朱四喜?听说是长平侯的私生子呢!”
“他们那些侯门公子不学无术,怎想起到书院上学来了?”
“她爹的外号叫猪头,我猜这位朱公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哈哈!”
“朱四喜?你听这名字起得,没文化,没内涵,没水平,真土……”
周院长咳嗽一声,示意众人安静,继续道:“朱公子,老夫将书院的学生干部介绍给你认识。”
周不韦一一引荐,“这位是精诚书院学生会会长:秦少杰。这位是书院文学科代表:秦少文。这位是武学科代表:秦少武。这位是艺术科代表:秦少英……”
朱四喜细眼打量他们,只见秦相爷的大公子秦少文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谦谦君子;二公子秦少武面阔唇方,骨健筋强,身躯凛凛,道貌堂堂;三公子秦少英形容秀美,粉面朱唇,身材俊俏,怯怯羞羞又有些女儿之态;四公子秦少杰剑眉星目,身段修长,风流潇洒,好个一表人才……
引荐结束,早课开始,周夫子摇头晃脑:“各位公子,我们今日继续讲对仗。《唐会要·百官奏事》曾云:百官及奏事,皆合对仗公言,比日以来,多仗下独奏,宜申明旧制,告语令知,如缘曹司细务及有秘密不可对仗奏者,听仗下奏……”
周夫子讲得兴起,一瞥眼间,见秦少文又在低头打瞌睡,皱眉道:“秦少文,你说说,这句话是何意思?秦少文?秦少文?”
见秦少文睡意正浓,邻座的秦少武忙推搡他一下,低声提醒,“大哥,夫子叫你呢!”
秦少文睡眼惺忪,“嗯?什么,什么?”
“唉,秦少文,你又去会周公了。”周先生叹道:“你说,你说,我刚才问的什么问题?”
秦少文扁扁嘴,低头小声道:“您都说我去会周公了,我怎知道您问了什么……”
“唉,孺子不可教也!”周夫子眉头拧起个大疙瘩,“这个问题不是我昨天留的预习作业么?你在家都干什么了?!”
秦少英朝秦少文吐吐舌头,接口打趣:“周夫子,您是不知道,我大哥在家就干两件事:睡觉和准备睡觉,他怎么可能预习书本呢?”
众学子哄堂大笑,周夫子尴尬摆手道:“唉,罢了,罢了。秦少文,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出一上联,你若能对上,此事便过,否则抄写《百官奏事》对仗篇一百遍!”
秦少文忙擦亮双眼,拱手道:“是是是,夫子请出上联。”
周夫子故意要为难秦少文一番,好让他长长记性,“嗯,老夫的上联是: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老夫居江夏,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秦少文眼珠一转,下联便有。他半显露自己才华,半拍马周夫子道:“夫子,学生的下联是: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后,小子本儒人,岂敢在前,岂敢在后?”
格律工整,平仄协调,听到这对仗,朱四喜不禁一惊,心中为秦少文喝了声彩。
“对得不错,且放过你。”周夫子羽扇轻摇,“各位公子,老夫再出一联,看哪位能对:使君子花,朝白、午红、暮紫。”
“夫子,我有下联。”秦少杰起身对答:“虞美人草,春青、夏绿、秋黄。”
周夫子点头赞许,“嗯,好对。”
“夫子,”秦少杰拱手道:“我有一上联,欲向朱公子讨个对仗。”
听秦少杰首先发难,众学子目光齐刷刷聚向朱四喜,但见朱四喜微微一笑,拱手道:“秦公子请讲。”
秦少杰欲给朱四喜来个下马威,“好,那我可不客气了。我的上联是:齐楚秦燕赵魏韩,七国称雄,逐鹿中原,百年风雨,当归(中药)秦一统。”
“这样简单的对子,我八岁就会了。”朱四喜故意贬低,成竹在胸道:“我的下联是:孙刘曹袁陶孔张,三国鼎立,称霸天下,卅载离乱,独活晋一家。”
见众学子张大口啧啧称赞,朱四喜起身道:“我也有一上联,要向秦公子讨教。”
礼尚往来,兵来将挡,秦少杰接招,“请讲!”
朱四喜背过手去,神采飞扬,“游西湖,提锡壶,西湖掉锡湖,惜乎锡湖。”
“什么?“秦少杰一愣,没想到眼前这瘦瘦小小的呆头公子文思如此精妙,他一时愣在那儿,想不出下联,尴尬不已。
“朱公子,我有下联!”秦少文脑子一转,忙起身为四弟救场,“我对:观御碑,持玉杯,玉杯碰御碑,余悲玉杯。”
众学子叫好声一片。
这时,午钟响起,周夫子道:“好了,各位公子,今日之课到此结束。这些是各位的家庭作业,人手一份,都拿了回府去罢。”
秦少杰在书院挑衅不成,反丢了面子,怏怏随众兄弟回去。
四人走过繁华雍丽的金陵大街,只听秦少文赞道:“那朱四喜倒有些真才实学,才思不俗,出的对子也挺有新意。”
“哼,”秦少英一脸鄙夷,刻薄讥讽,坏笑道:“听说她爹脑满肠肥,不学无术,怎会有这样出息的儿子,莫不是他亲生的?”
秦少武微微皱眉,“三弟,大丈夫光明磊落,不要背后损人。”
“哼,这个朱四喜,刚来就给我个下马威,”秦少杰忿忿道:“朱四喜不容小觑,咱们要打起精神,莫不能被她比下去,损了咱金陵四少的名声……”
秦少武却一脸不屑,大手一摆,“诶,搬文弄墨,耍嘴皮子,非大丈夫所为。大丈夫当保家卫国,战死沙场。”
秦少英从小到大早被这句“保家卫国,战死沙场”磨破了耳皮子,只得习惯性地接言道:“现在四海昌平,哪有那么多仗让你打,想当大丈夫,下辈子再说罢。”
“三哥所言极是。”秦少杰顽皮地眨眨眼睛,帮腔秦少英道:“二哥呀,你平日里不要老把‘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挂在嘴边好不好,我们听得头疼。依我看,你倒可以跟三哥学学唱戏,在戏台上做大丈夫,演关公、岳飞那样的大英雄。”
秦少英翘起兰花指,扁嘴取笑道:“哎呦,像你二哥这种人我才不教呢,太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