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林炎离昨夜那个小镇已经有好几十里,他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随着天色越亮这种感觉越强烈。他猛一回头,便看见了那个像小掌柜的卜轩。
卜轩并没有隐藏行踪的意思,还是那么缓缓而来,那神情就好像碰巧和林炎同路。林炎冷冷地看着走过来的卜轩,道:“我和诸葛啸天的决斗已经结束,你还跟着我干什么?”卜轩微微一笑道:“身无分文是到不了关外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到关外?你一直跟着我?” “你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我们的视线,狂刀向你挑战天下皆知,只是我们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动身。没想到这么快!”卜轩像个生意人在谈论着一桩生意。
“然后你们好安排一场新的赌局?”林炎没好气地问。
“赌局早就安排好了,我跟着你只是要亲自见证那最后的结果。”“如果我不想去了呢?” “你一定会去的。”卜轩话音里充满自信,“你现在已是身无分文,为了保证赌局的公平,我们会为你提供一切食宿开销,条件就是我要亲眼看到那场决斗。”林炎恨不得一刀宰了这个生意人,如果不是要靠他才能尽快去关外的话。
嘉峪关,这是“大宋国”最西的一处雄关,再往西就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林炎舒服地半靠在车里。这一路多亏了卜轩,可以这样舒舒服服地就来到这儿,没有半点奔波劳顿之苦,看来有钱确实要比没钱好得太多。
车突然停下来,车外响起一声呵斥:“不许出关,任何人都不许出关!”林炎探出头,只见关门紧闭,几个军士拦住了车子。
“军爷,为什么不准出关?”卜轩和气地问道。
那领头的军士看了看卜轩,似乎看出卜轩有些不简单,便耐心地解释:“现在正在和突厥人打仗,包将军为防有突厥探子混进来,所以下令,没有他的批准,任何人都不许出入关。” “包将军?是包龙星吧?”卜轩说着掏出一块牌子递给军士道,“把这个交给你们把关的将军,让他开关。”军士接过那牌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喃喃道:“我可以替你交给上面,至于他开不开关我就不知道了。”军士拿着那牌子跑上关去,不一会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拿着那牌子下来,对卜轩拱手道:“不知这位先生怎么称呼?为何会有九王爷的令牌?”卜轩怫然不悦,问:“这是不是王爷的令牌?” “是。” “那还不开关?”那将军面有难色,道:“王爷的令牌我们不敢不奉,包将军的命令我们也不敢不遵,末将只有带你们去见包将军,一切由他定夺。”虽然是一介草民,林炎还是听说过镇守嘉峪关的包龙星。自从五年前包龙星镇守嘉峪关,突厥人便没有再踏足中原半步。林炎和卜轩跟着那将军来到包龙星的将军府,若不是门口有站岗的士兵,林炎还以为那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府第。
清瘦刚健的包龙星听完部下的汇报,又仔细看了看令牌,摇头道:“即便有王爷的令牌,若我不知你们出关的目的,也不能开关。”卜轩的脸变得很难看。林炎跨前一步,大声道:“我出关只不过是要跟狂刀决斗,就这么点事也如此麻烦!” “狂刀?西域狂刀?”包龙星显得很吃惊,“你说的可有凭据?” “请包将军过目。”说着,林炎递上狂刀那封挑战信。
包龙星仔细看了看信,问:“你可知道何为'西域狂刀不是人'?”“狂刀叫西域求败,中原人取其谐音为'我不是人'。”包龙星摇头道:“不是那么简单,'西域求败'在突厥语中是'不败战神'的意思,狂刀为突厥第一高手,一生从未败过。与外族人决斗从来不一刀杀死对方,他会砍下对手的双手双脚,然后扬长而去,知道他底细的人才叫他'不是人'!跟他决斗如果输了,你想死都死不了,可要三思。”林炎闻言突然挺直腰道:“那我更要跟他决斗,像这样的人早就不该再活在世上!”包龙星注视着林炎,叹道:“我不知该称你是英雄还是疯子,不过就凭这份胆色,我包某也要敬你一杯!”
包龙星送林炎和卜轩出得嘉峪关,指着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道:“你们一直往西走,把狂刀的信交给任何一个遇到的突厥人,他们都会带你去见狂刀。不过我要再次提醒你,即便你赢了狂刀,突厥人也决不会放过你。”林炎对包龙星拱手道:“多谢包将军提醒,后会有期。”说完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置身于辽阔的大草原,林炎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阔,人有多么渺小。走了大半天,还在嘉峪关的视线之内,林炎不禁喃喃道:“妈的,这包龙星也太吝啬,知道草原这么大也不送我们一匹马!”卜轩接口道:“包龙星是什么人?以清正廉洁闻名天下,别说你跟他素不相识,你就是他的八大姑四大爷也别想他会送你一匹马。”林炎冷冷地望着卜轩道:“你对官府的事知道得还不少。”卜轩突然闭了嘴,指了指前方,林炎也听见前方那座小山后面似乎有人声和马蹄声。登上那座顶上有个废弃的烽火台、像土馒头一样的小山,二人终于看到山后那让人吃惊的情形:六、七个反穿皮袄、头戴皮帽的突厥人正纵马在数十个汉人百姓中间奔驰,弯弯的马刀每一挥便在夕阳下带起一连串血珠,每一挥便有一颗头颅飞上半空。
那几个突厥人高声叫着、笑着,纵马来回驰骋,似乎只是在练习骑术和刀法,只不过以前劈的是稻草人,现在劈的是活人。林炎第一次觉得血“嗡“一下冲到了脑顶,第一次觉得杀人是如此让人恶心。林炎迎着突厥人而去,一个突厥人很奇怪居然有人迎着他而来,不禁打马迎上,马刀朝着他的头就是一挥。他的同伴在后面发出了大声的嘲笑,因为刀挥过,那个迎着他来的汉人居然还稳稳地站在那里。接着他们的笑声就像被人一下掐断,他们吃惊地看见同伴在马冲出几步之后,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他们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同伴已经死在那个汉人手里。他们嗷叫着向那人冲过去。林炎吃惊地发现那些突厥人都只是十多岁的半大孩子,望着他们年轻而残忍的脸,林炎第一次觉得手里的刀异常沉重。
刀挥出,再挥出,每一刀便有一个突厥孩子从马上栽下来。终于,只剩下最小的一个孩子,林炎几乎是闭着眼一刀划过他拿刀的右手,一只拿着刀的、还没有长大的胳膊飞上半空。那孩子痛得泪水和着汗水一起流下来,却忍住一声不哼。林炎把狂刀的信塞在他怀里,然后一拍马股,那马驮着那孩子向西跑去。
卜轩呆呆地望着横七竖八的几十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脸上的表情写满两个字——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