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黄玉子等人入了内院的黄天八,在花厅与众人略作寒暄之后,便也道乏请歇。
待他随管事的火工道人去到安歇的宅院时,只见骡车早被安置在了院中,管事的火工道人有些年纪了,却对黄天八恭恭敬敬回道:“师祖爷爷,随车的胖和尚已经安置东跨院客房歇息,拉车的骡儿也解去厩里喂养,车上的两尊神兽下人们不敢接近,怕惹了祸事。”
“嗯!知道了!”黄天八答应一声,正要上车去解虎熊,却问:“适才忘了问,岳家的小郎可是到了?”
火工道人指着东面道:“岳家小郎早来了两月,如今住在东跨院客房,日练武艺,夜读诗书,时常也帮着做些杂活,端是恭谨勤奋。”
“夜读诗书?”黄天八来了性子,也不上车,却对火工道人笑道:“引俺去瞧瞧,勤勉是好,却不要成了傻读书的措大。”
当即火工道人便又引了黄天八去往东跨院,跨院呈现九宫格局,站在天井处四面一望,八间客房中到有七间亮着灯火,唯一不亮灯火的那间却是有如雷般鼾声传来,一问才知乃是鲁达。
火工道人引着黄天八来自其中一间客房窗下,透过窗缝瞧见一名十有五六的少年正在挑灯夜读,少年持卷背对油灯倒叫黄天八瞧见书上一句“太宗曰:卿六花陈画地几何?靖曰:大阅,地方千二百步者,其义六陈,各占地四百步,分为东西两厢,空地一千二百步为教战之所。”
黄天八暗地一思,倒也明白了少年所读的书,乃是《唐太宗与李卫公对》这本在当今大宋属于兵科入门的兵书。
当即黄天八也不多言,悄悄退走,这便回到了自己院中。
随后他先解下车上的数面木栅,就在院墙一角围出了五丈大小的两个围栏,又从车上搬下了避雨的帐篷和防潮的卧垫铺设好,这才从车上的束铁笼中放出了白虎黑熊,两个畜生也不认生,下地之后只在院中巡视了一圈,这便自觉回到围栏当中安卧,黄天八又从车中取下一摞黄铜小盆,取出两只让火工道人盛水,又拿出一袋什物倒入两个盆中放在虎熊跟前。
火工道人盛了水来,瞧见黄天八正在喂食,却好奇他盆中食物,便问道:“师祖爷爷,这虎熊不喂肉食,如何能成?”
黄天八却从白虎食盆中抓出半把乌漆墨黑好似蚕豆大小的食物与他道:“你且尝尝。”
火工道人道谢一声接过,取了一枚丢入口中咀嚼,觉得满口咸香,好似面食,甚是美味,不由奇道:“这物不错,不知有何说道?”
黄天八笑道:“蜀地离京两千余里,一路上购些肉食容易,却是食多容易积食,于是便做了些素面饼干做口粮,此时与它俩分用一些,哄口也就是了。”
火工道人两口将手中的素面饼干吃完,连说好吃,又让人送来洗漱用的热水,这才告辞而去。待黄天八匆匆打整好白虎灰熊,又洗漱完毕躺上床榻时,只听墙外街道上已然敲响了三更的更鼓。
黄天八睁眼看看屋顶瓦片,又闭眼回忆今日际遇,良久之后方才长叹一声做颂自嘲曰:“大厦将倾何辜,万姓所愿太平,千载踌躇,狂澜怒涌,滔天风云蜀地起,御虎驱熊入东京。”
一夜好睡,待日上三竿时,黄天八这才睁眼伸腰。
起身来到外间,只见早有干净的袍服和洗漱用品备好,便换了件酱色直裰,又用柳枝青盐净口,这才来到院中。
黄天八所居的乃是一进独门小院,自然没有他人前来打扰,待他查看了围栏中依旧酣睡的熊虎之后,这才仰头四顾,却发现东京城的天空并非湛蓝,倒是有袅袅青烟盘旋四散不去,这才想起青云观旁,御拳馆外如今已是鬼市子,夜贩酒食,自然早上也要卖些早点才是。
正合计着是让观内备些早饭,还是出门去御拳馆门前逛逛早市时,却听见东跨院方向隐隐有兵器破风之声和碰击声传来。
东跨院与黄天八所居的小院虽然隔了一进宅院,但此时传来的声响却异常激烈,黄天八侧耳倾听之下,倒是听明白了破风之声定然出自大枪,至于碰击声沉闷雄浑,却也猜到是谁。
摇头一笑,黄天八便转身从停放院中的骡车上取来一只丈长布囊,便往东跨院行去。
果然,一入院门,就瞧见胖大的鲁达此时****上身正舞着戒刀与他昨夜探视的岳家小郎斗做一团,那岳家小郎也做赤膊,前胸后背却无花绣,却能瞧见不少伤疤愈痕。
再打眼细瞧,鲁达使的戒刀乃是军中套路,名唤五路太祖卧龙刀,招式老练,却走的是灵巧路子,出刀不为伤人,却是奔着周家小郎使用的大枪杆头而去,似乎意在削他枪头,实则喂招戏耍。
至于岳家小郎所使的枪法,细看起来也是出自军中一脉,有穿林枪的招数,也有太祖花枪的套路,甚至也用太祖腾蛇棍的招数救急,叫黄天八看来根本就是一个四不像枪法。只不过这岳家小郎力大身轻,头脑灵活,况且鲁达又是喂招戏耍,因此也能走上几招。
也就在黄天八微微摇头觉得无趣时,到有在旁观望的客居道士出声道:“咦!岳家小郎今日遇了良人,竟与他喂招,咱家早说这小郎学杂了功夫,好好的一路河北大枪却叫他练岔了。”
却有道人接口道:“你懂个甚,三年练剑,十年耍枪,岳家小郎只是缺了时间历练,不然再过几年你却来看,定能成使枪的大家。”
旁人闲话品评,场中两人却无暇顾及,就见鲁达卖了个破绽,岳家小郎不知是计,手中丈二的白腊杆缨枪就以暴雨打梨花的招数突刺而去,而鲁达得计手中刀花乱舞,只听叮叮叮……噗的几声连响,就见岳家小郎目瞪口呆的瞧着手中的枪头发傻,而此刻他枪头上的枪尖却是已经钉在了一侧客房的门扉上。
“哈哈哈哈!”鲁达张狂的仰头大笑,接着伸手一抹头颅,掬下一把热汗撒在地上,笑道:“如何?洒家叫汝莫要扰人清梦,却把洒家的话做耳旁风,如今祸事了吧?”
此时岳家小郎浑身赤红,满脸怒意,眼中更是渐渐爬上血丝,要知他手中这杆缨枪乃是他师傅陈广所赠送,没成想才来东京两月这便折了,叫他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