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梦醒之后,黄杰却也发现自己在梦中惊出了一身冷汗,而“仙人”也并没有正的回来为他解惑,一切当真都是他梦而已。
当时他只道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结果走到半路先是大定府降金,刚刚上船渡海又传来方腊起事的消息,所以如今思想起来,那梦也并非是乱梦啊!
只说这一时之间,矗立船头的黄杰望着北面的海天相连之处,心海之中的思绪,所泛起的波涛一如茫茫海面上的浪涛,波涛相叠,浪涌连绵,奔卷不绝,久久不能平静,良久之后,也才听见他轻声自嘲一笑道:“也罢!这诸般因由俺起,这诸般果便也由俺来终吧!”
黄杰自语自言,刚在心中存下念思,便也听得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之声,而后便也听见马政沉声道:“黄驸马,天色有变,还请入舱暂避一时!”
闻言黄杰这才探头一看,但见左右以及身后皆是万里晴空,但正北方向的不远之处,却有小片乌云正在漫卷而来,黄杰便是一笑道:“过路的风雨,何须惧它?”
是日,船队遭遇骤雨,风雨中偏航而不觉,原本只需两日的航程,足足走了四日才低金国所属的铁山岛(今旅顺),后经金国的复州、宁州、辰州抵原辽东京辽阳府,又经贵德州(今抚顺)、通州(今四平)、信州(今长春)抵达了黄龙府。
迎亲使团抵达黄龙府的当日,已是宣和二年的九月十四,然而金国方面却派出使者急召黄杰、马政二人火速赶往丰州(今fs县称金主完颜阿骨打如今正在丰州白山(长白山)秋狩。
在探问得金军受降大定府后,西路军守约并未进击辽国北安州,而是将军队全部驻扎在大定府城下之后,马政等人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黄杰便也不做推迟,连夜就与马政往丰州赶去。
从黄龙府去往丰州,也就八百余里的路程,一连赶了三日,便也在九月十七的下午抵达了金主设在白山北麓的行营。
黄杰此来,身份乃是迎亲正式,本身又是超品的驸马都尉,再加上还有一个车骑将军的武职,因此本来是带有全套的官服、文书还有节杖、仪仗等物,但由于金主召见事出突然,又仅传召了黄杰和马政二人前往,所以节杖和仪仗等物自然没带,也就是两人各自待了一套正装官服,并且由马政待了礼单和国书等物,便也急匆匆赶来。
在抵达了行营之后,黄杰和马政便也请了带路的使者先行通报,然后便也借了营中一座帐篷紧急洗漱更衣,总不能一身尘土便去觐见金主,这样子可是有失国体的。
但也说,帐幕好借,但却得了一座空帐,别说杂使的人手,便是洗漱用的水都找寻不见,不得已马政只能取了马鞍上自带两个水袋,取水来洗了手脸,又和黄杰互相帮忙着梳了头发,将各自的官袍换好。
也就在二人刚准备好,正在静候使者传召的时候,却也听着帐外突然喧哗声起,听着帐外叽里咕噜的女真话似乎正在咆哮,黄杰不由一脸不解的望向了已然色变的马政道:“副使何故色变?”
马政面色瞬间苍白,额头上迅速冒出豆大的汗珠,忙也拱手道:“不好了,帐外是金国的长公主到了。”
黄杰听来一愣,想也不想便揭开帐幕长身而出,但也见得帐外已然被三、五十个着半身皮毛袄子的女真士兵给为主,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却穿一身宋人女装的娘子正趾高气扬的坐在一匹高头黑马背上,一手拿着马鞭正指着黄杰所在的帐篷方向用女真话高声吩咐着什么,另外一手却是牵着一根长索,索子的一头却系在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颈脖之上。
那衣衫褴褛的女子以长发披面,倒也看不清楚面容如何,只是她身上的衣服虽然遭已经烂成了布条,且裸露出的肌肤布满了血痕和黑泥,但黄杰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女子身上衣裳的样式,乃是辽国皇室的宫装。
惊讶间,黄杰便也低声问马政道:“可听得她言说些什么,那女子又是何人?”
马政这人之所以能被选为使者,除他知道金国朝野之事这一条外,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他听得懂辽东各族语言,自然女真话也是听说皆能,听了黄杰一问,马政忙也道:“金国长公主正在指使手下的兵卒,要教训我等……嘶!公主唤那女子叫耶律骨欲……莫非是辽国的大长公主?”
与此同时,那金国长公主完颜兀鲁本在喋喋不休的吩咐手下武士,呆会要如何好好收拾黄杰和马政这两个宋使,突然见着黄杰一身正装的从帐幕里出来也是一愣,但很快便也见她眼珠子一转,突然将手里的长索一拽,便将马旁拴着脖子的耶律骨欲一下拽倒,先用一声宋语骂了一声“贱人”,然后便用女真话喝道:“宋国使者便在眼前,你去唤他,看他敢不敢答应?”
完颜兀鲁说的女真话黄杰自然还是听不懂,但这句“贱人”他却是听懂了,顿时便也皱眉起来,低声与马政道:“她方才说的话,一句一句翻译出来。”
马政哪敢迟疑,当即便也急忙低声将完颜兀鲁的原话翻译出来,也在这时听见那完颜兀鲁又道:“今日把你提来,就是要叫你看看,宋国使者就算知道你是辽国公主,可敢为你多说一句,你这贱婢还想嫁给宋国太子,今生怕也只能做猪做狗,在我马蹄之下惨叫哀嚎罢了!”
说完这些,但见完颜兀鲁突然用马鞭一指黄杰,对马旁一个壮实汉子道:“阿赤奴,你去把那没长胡子的小子提来,本宫主要好好问他话,莫要把他吓尿了裤子。”
那壮实汉子嘿嘿一笑,便也捏着拳头两步上前,蒲扇一般的大手便要来抓黄杰的颈脖,而这时马政也刚好将完颜兀鲁的话翻译好。但见黄杰瞧着阿赤奴身来的大手展颜一笑,跟着就见他好似闪电一般的先是身子猛然一倒,上半身好似松竹懒腰折断一般向后弯下,堪堪避开了阿赤奴的大手。
跟着,但也见得一道虚影由下至上划过一条白线,跟着就听“波”的一声,白线变作白色影子停在了刚刚阿赤奴探身伸手去抓黄杰脖子时,脑袋停住的位置上,而后便也看见那身坯至少有二百来宋斤的阿赤奴,好似一口破麻袋一般侧身飞扑在三五步远的地上,全身好似筛糠一般抽了几下,便也不动了!
此时,黄杰本来弯折的身子也慢慢直起,伸手在高抬的腿上,掸了掸木底官靴鞋面沾染的少许尘土后,这才慢慢的收足立定,然后笑着用宋言道:“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