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今天的心情很好,开封府的治下已经有将近百家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崛起,甚至敢和蔡记争抢市场份额,惹得蔡伯俙那小子连连诉苦。
赵祯亲切的修书一封表示“慰问”并在信中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这小子简直是笨的不行,只在那几个市场已经饱和的地方和别人打拉锯战,一点高瞻远瞩和果断放弃的气魄也没有。
毕竟是曾经的伴读,怎么连自己最常用的手段都不会,蔡记的资本已经积攒到令人恐惧的地步,这里的资本不光包括蔡记的资金,还包括他无与伦比的商誉!
之前撤资的将门在看见蔡记这个庞然大物愈发可怖的时候后悔不迭。
曾经是为了博得官家的欢心而下注的将门,在赵祯建设军校对他们下手的时候,全数撤资,不过可惜了,早有准备的蔡伯俙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
不光给清了将门的干股和分红,还顺带着在东京城的各大市场进行了一次惨无人道的倾销活动,名义上是回馈百姓的照顾,实际上是让将门的小工厂倒闭!
蔡记的工人工资比将门的底,因为干的时间长而且有休假和多劳多得的奖励,所以往往只需支付八成的薪水便能留住工人,何况蔡记的福利也是东京城工厂中最好的,没有之一。
谁都知道进了蔡记就是给天家干活,偷工减料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而且蔡记在大规模建造工厂的同时还建造实验室,花费重金聘请技术高超的匠人研发改进工艺。
以上种种使得蔡记的生产成本直线下降,降价倾销简直是稳赚不赔,只是赚得多和赚的少的区别。
而将门的工厂则不同,面对蔡记的竞争他们只能开出更高的价码招聘工人这就导致生产成本的增加,加之又没有先进的生产工艺,在价格上无法和蔡记的倾销形成抗衡,只能如待宰的肥羊,被蔡记这只凶狠的捕猎者咬的遍体鳞伤。
但是越来越多的工厂崛起,对蔡记这支庞然大物来说还是有影响,加上市场已经到达饱和,只能另寻出路。
所以蔡伯俙才来求助赵祯给个好办法……
虽然把蔡伯俙骂的狗血喷头,但是赵祯知道这是小胖在再向自己索要盐铁的经营权。
自古以来盐铁两项就是重要的国家垄断资源,只能通过榷场发卖。
赵祯早就打算把盐铁的开采和经营权放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官营产业都有共同的弊病,如不少铁器质量低劣,规格不合要求,价格昂贵,还有强迫百姓购买及强征百姓作役的弊病。
这已经形成一种制度,要想打破只能把经营权放开,但是赵祯没有愚蠢到把开采权也一并放手的程度,开采铁矿只能由朝廷负责,至于冶铁和制造倒是可以让民间资本进入。
大宋的铁矿是不缺的,磁州邯郸的武安即使在后世也是中国的四大富矿之一,煤和铁的产量一直大的惊人,而且矿石的质量很高。
但是如何控制好铁器又是另一个问题,毕竟铁器私营之后,难免会有流出的事情发生,在封建时代铁器是重要的战略资源,一旦经营权归私人所有,控制便是一个大难题。
还好蔡记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那有没有可能让蔡记进行垄断经意呢?赵祯摸着下巴苦思冥想。
资本的可怕之处在于什么?在于它会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甚至连操控者都控制不住。
就像现在的蔡记,它的商誉已经到达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大宋的百姓对蔡记这块金字招牌趋之若鹜,连赵妙元都提议把她的碧雅轩合并到蔡记的旗下,借助蔡记的名头发展……
谁能想到原先只是卖冰棍的蔡记居然发展成这样,这使得许多商人被蔡伯俙的发家之路所激励,从而投入轰轰烈烈的创业中去了。
赵祯的高兴便是来自这里,大宋的工商业越发达,经济基础就越扎实,承受风险的力量便越发的强大。
商业的繁荣还带动另一个利国利民的产业出现,公路网络!
聪明的商人已经瞄上了运输业,随着经济的繁荣,对交通运输有了更大的需求,赵祯趁热打铁的在今日的大朝会上下旨,把公路网络的建设权下放给民营资本,以过路费的形势收回成本!
一时间朝野震动,群臣都被他的旨意惊呆了,官家是疯了吗?怎么能把过路费这种只有朝廷才能收取的税收下放给商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一时间群臣反对,奏折如雪花般飘来,但这一切正中赵祯的下怀,既然群臣反对那就再改改,比如国家投资资金,让商人负责建造,然后在把过路费收归国有这样一来吃相也不是太难看,也能让商人得到甜头不是?
赵祯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尝了一口,不错,现在的炒茶工艺也越发精湛了,茶香阵阵清香幽雅,完全不似原先的茶团冲泡那么难受。
这小小的茶叶赵祯是绝不会放手的,辽人和党项人这些游牧民族对茶叶的依赖程度不可想象。
想到这里看了看御案旁边的三才,这货居然惬意的站在柱子旁垫脚尖,怀中抱着拂尘轻轻的晃悠,也不知他是从哪里越来的习惯难道是站的太无聊了?
“三才,去给朕把前日晏殊的上奏翻出来!”赵祯放下茶碗对三才唤道。
“奴婢这就去……”
三才作为赵祯的贴身宦官记忆力好的惊人,指挥着梯子上的陈彤在山墙前巨大的书架上移动,没一会便小跑的送来一本蓝色碎花奏疏。
赵祯瞥了他一眼:“你这货不会是收了什么好处吧?朕瞧你今天整个人都快飘起来。”
三才大喊冤枉,堆砌满脸的谄笑道:“官家冤枉奴婢了,自从官家在宫禁中立下铁牌之后,谁还会给咱们好处?只是奴婢在东京城中的养子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不,托人送来话请奴婢给起个好名字呢!”
赵祯惊奇的望着三才,知道把他看毛了才道:“这么说你有孙子了?”
“官……家……不……可以吗?”三才忐忑的望着赵祯,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怎么官家的眼神这么奇怪?
赵祯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过继养子对宦官来说再正常不过,没有生育能力的他们多时以养子的方式传宗接代,比如三才的孙子就算是正式过继到三才的名下了,家谱也要改写。
“哈哈……喜事,大喜事嘛!你想好名字了没有?”
见官家恢复正常,三才笑道:“奴婢还没想好,官家您看……”
赵祯摆了摆手道:“这是你这个当爷爷的事情,朕可不想越俎代庖。”
但三才反而变得失望起来,老的如干尸一般的陈琳出现在赵祯身后道:“官家还是赏他个名字吧,这是宫人的福气。说不定还能入宫陪他爷爷呢!”
前半句还是好话,可后半句却让三才大为光火:“你这老不死的,我和你有何冤仇要断我香火!”
也不知两人是八字不合还是怎的,只要三才和陈琳见面就要互相攻击互相谩骂,仿佛已经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赵祯拍了拍桌子道:“你们俩怎么回事?见面就掐!都是宫中的老人了,成何体统,再掐架统统撵出宫去!”
见官家发火两人便偃旗息鼓,三才低头嘟囔了一句:“你想去给先帝守陵就和官家直说,何必拿我做伐?”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赵祯听见。
“诶!不是和你说了吗?留在朕的身边安心养老便是,何必要把自己仅剩的时间浪费在陵寝之中?”
赵祯的不满让陈琳苦笑:“官家也用不到老奴了,老奴实在没什么可干的,没办法天生便是劳碌命,享受这种事情老奴可不会。”
赵祯看着满头灰白一脸苍老的陈琳感叹道:“朕答应父皇最后俩个要求一个是不杀赵元俨一家,还有就是照顾你到终老……”
陈琳的身体微微一颤,轻轻拜下:“老奴错了。”
赵祯合上晏殊的奏疏放进袖口道:“也罢,既然你去意已决,朕也不留你,可帝陵你是万万去不得,朕给你一个差事如何?”
赵祯说完对陈彤指了指御案旁的小匣子便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