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谁是大爷

蒜坐堂问案事。很快轰动仓百姓都议论说,四坏划徐大帅使了什么法子,那几位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大商人,一到公堂上就全撂了,供认自己从仓司购买了大批物资,再高价出售。能不招么?虎狼一般的军汉直接闯上门来,把那鸡蛋粗的铁索往脖子上一套,扔下一句话:“你的案子犯啦!我们大帅请你去问话!”然后噼里啪啦一阵诈,说你某天在某处请了哪位官员吃饭,然后就买了多少粮食,又说什么茂源号的东主已经招认了。

把这些腰缠万贯的商人骇得不轻,来不及跟家有作个别,就被凶神恶煞的士兵押走了。一到府衙,看到那人山人海阵势,没一个顶得住,全招。他们一认罪不打紧,拔出萝卜带出泥,原来提举常平司也不干净,整个一“官商勾结”

李纲闻讯大怒,指示严办。在这种关头为非作歹,枉顾国法,不是顶风作案么?遂责成提刑司万俟商,不要姑息,无论官阶高低,有多少办多少!这事后来的结果基本上跟徐卫原来生活的那个时代差不多,大事化只办了几个不入流的小官,估计也是推出来顶罪的。

可经此一事,商人们都老实了,吃了多少物资,被京兆府如数追回不说,多的都吐出来了。本来以为事情就此了结,谁料,在长安城里极有名望的大贾胡茂昌胡大官人接着又出面,聚集了一批有实力的商人,说是要共体时艰,配合官府。并回报桑樟,压低价格出货,市场被这么一冲,米面等紧俏货品的价格眼看着往下降。

至此,闹了好一阵的百姓终于安稳了。都说小徐经略相公不容易。又得管打仗,又得管民生,难呐。其实这事对徐卫来说很容易,诸司官员他一直盯着,最初的本意是战争时期,金军兵临城下,他需要一个稳定的内部环境,这些人最好不要给他添乱。谁知盯梢还盯出其他事来,哪几家商铺从仓司买到了物资,他早就握着名单了。过堂审问不过是装装样子,演场戏而已。

胡茂昌也是他找来的,也没多费口舌。他现在的地位摆在那里,胡大官人很识趣,回去之后立即召集同行平抑物价。不过,徐卫也没亏待他们,那几家发国难财的商铺所吞物资不是被追回来了么?仓司出了问题,自然不好再经手,徐卫让京兆府出面把差事接过来。然后公开指定胡茂昌等人经办,虽说还是平价出售,可赚多赚少总是赚,何况还能博个好名声?

九月中旬,城外的金军几乎是等于没再进攻。偶尔作作样子,拿袍往城里打一通。可它也不撤,仍旧四面围定,断绝内外交通联系。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想到,其实朝廷已经决定和金国议和。而且,宋金双方的代表就在定戎军展开谈判。都以为金军要么就是苦思破城之法,要么就是想困死长安。徐卫也没多想,除了仍旧保持高度戒备以外,他把部分精力放在都作院上。每隔两三日必去一趟,与伎术官和工匠商讨器械制作与改良。眼看着要到九月底了,他盘算着,六哥去泾原也该有结果了吧?大哥不管来与不来,总得有个信才是。金军就算不进攻,就这么围上三五个月,估计城里得饿死人,必须要知道外境的情况。

九月二十三,金军没有任何行动。粘罕正在等待着定戎的谈判结果。耶律马五和张深作为大金国的正副使臣前往谈判,宋使果然觉得被打了脸。一见张深就拂袖而去,并派人转告,决不和这等背祖求荣,卖国投敌之辈坐在同一张桌上议事。

粘罕也很强硬,要谈就谈,不谈拉倒。我这停止攻打长安,是因为你们说要和谈。如果你们再说三道四,可别怪老子一鼓作气攻下长安城。这一手似乎把宋使震住了,不再纠缠张深的问题,双方展开了谈判。

粘罕自从停止攻打城池以来,没事可干,成天就是骑马射箭。打猎巡山。这日正于营中聚一班将领演习骑射。女真将领分一派,其他将领为一方,互较高下。此时,正是完颜银术可跨马飞驰而来,早早执弓在手,扯得浑圆,过箭靶时一箭放去,射中红心边沿。众将喝一声彩,都称好手段。银术可颇为自得,举弓以示四方。

这却惹得一员女真小将不满,正是活女。不由分说,亦催动战马,他却沉得住气。任由马儿奔腾,到点时方才飞快地从鞍上取弓、搭箭、扯弦,到发射,动作一气时成,而且是正中红心!无论将士,尽皆叫好,欢声雷动。粘罕见状,对身边完颜委宿道:“活女弓马娴熟,兼有勇略,可绮办大事。”

妾宿谢过,嘴上虽然谦毒着,心里却十分受用。我家这小子,太祖在时就预言他异日必为名将。

众将都已射过,便请粘罕也耍耍长安城以来,大金国相没一日安生,难得今天兴致不错,便命牵过战马,取了弓箭,也要试射一当此时,支马队飞来,迄远望去,不太真切,待奔愕却才发现,竟是张深。

粘罕也不射了,心知不召而还,必是定戎谈判有了结果。片刻之后,张深奔到面前,翻身跳下马背,执礼道:“卑职见过国相。”

“说,谈得如何?我的条件,宋使答应了么?”粘罕执弓在手问道。

张深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有些,有些难处。”

“有话你就直说!我最见不得你们把一句最简单的话绕来绕去,绕得马都听不懂!”粘罕有些不耐烦。

“回国相,谈判至今,宋使只答应承认,靖康和议”并就当初西军进攻河东一事赔偿银钱。”张深说道。

粘罕紧盯着他,似乎在验证此话的真伪。这怎么可能?是南朝主动提出议和,难道他们真以为就这么点代价。便能让我罢师北还?张深抬头看他一眼,又垂下去,报道:“马五将军认为,宋使恐怕是有意为之。”粘罕咬着牙不说话,良久,转过身去。取一支箭搭上弦,将那张弓扯得满月一般,众将都等着喝彩,却发现国相一直不松手。忽然,只听“咔嚓”一声,好好一张弓,竟被扯成两段!

一把将残弓扔在地上,粘罕胸膛不住起伏,显然气极。众将都不敢说话,委宿见状,试探着问道:“南朝竟是如此态度,我军必当还以颜色。”话说得轻巧,怎么还?紫金虎据住长安。累番攻打不见成效。反搭上两万多条性命。如今这态势小还真有点骑虎难下了。

正当粘罕沉默不语时,又见数骑奔来。奇怜的是,其中一骑的马后。居然拖着一个人!

“报!国相,捉住一名宋军信使!”马背上的骑士远远呼道。

这话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连粘罕也侧过头去。但见那人被线索缚住,已然拖得衣裳破裂,血肉模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那百夫长下得马来,自怀中取出一物,呈到粘罕面前,却是一颗蜡丸。后者接过。朝地上半死的那人看了一眼,手上一使力。捏碎蜡壳,现出里面的书信来。他不懂汉字,便将书信交给张深,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张深接过一看,脸色忽变。这是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徐卫,写给泾原路经略安抚使徐原的书信。上面说,长安城里粮草物资尚可支撑大半年,固守当无问题,请徐原审时度势出兵,攻打廊延,让女真人在关中没有立足之地,日久必退。

张深原本就是廊延经略安抚使,他当然知道徐卫这个构想不是空谈。现在金军的主力都云集在长安四周,而且延安北面的几个军以及折家所在的麟府路还没有平定,若是此时徐原出兵去打延安,结果还真不好预料。

当他把信的内容解释给众人听时,粘罕愈加狂躁。首先让他震惊的,便是长安的物资储备竟然如此丰富,还可以支撑大半年?我要是在此处围困半年,搞不好先把自己给饿死了。二十万人呐,每日所耗甚巨,莫说半年,便是再呆上三个月不动,后勤也会出问题。

其次,便是徐卫的主张让人深感忧虑。他自信,没有哪支军队敢在关中平原跟他打野战,虎儿军也不行。但廊延就不一样了,自己几乎把所有精锐都调到了长安来,徐原或是曲端若是趁这个时候发兵延安,后果堪忧。

不过,急归急,气归气,粘罕到底不是一介莽夫。很快他便想到一个问题,对众将道:“依你们看,紫金虎这封书信,是真是假?”

妾宿迟疑道:“不好说,紫金虎非等闲之辈,他有可能是想借这封书信来慢我军心,让我军知难而退。”他的意见得到了很多将领的赞同,认为这是徐卫故弄玄虚,说不定城里早他娘的断娘了,饿阵满地呢。毕竟,咱们是看着华州、定戎、同州等地的鼻姓奔入长安城的。不说多了,军民一共几十万还是有的吧?他能储存这么多的物资?别忘了,咱们可是连水源也给他断了!

“要万一是真的”完颜银求可说了这么一句。

万一是真的,那事情可就棘了,要是现在才调转马头往环庆去,打得顺便罢,要是再遇到顽强阻击,士气可就掉到谷底了。唉,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听耶律马五的劝,直接打曲端!

粘罕一时无言,现在他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自从出兵南下以来,女真大军一直在攻坚,现在才算碰到一块硬石头。如果继续打,恐怕除了徒增伤亡以外,没有其他结果。如果长期围困,后勤怎么办?延安防不防?如果退回廊延,分兵屯田,又保不保险,万一紫金虎时常出兵袭扰,站得住脚么?

想到这些,他不禁有些头疼。此时,他有些理解当初完颜韩离不的心情,碰上徐卫这样的对手,确实让人头痛。难道就没人治得了他?

随后两天”…:也没干,就召集文武商议对人各持只见,一任何人都没有异议,那就是别再去踢长安这块铁板。既然不攻,那就只剩下围和退这两条路可选。如果要长期围困,就必须防着徐原和曲端去打延安,而且长安这么大的城,锁城法可能效果要打折扣。要是选择退回嘟延去,又怕宋军不时骚扰。

讨论来讨论去,众人达成一个共识。现在对金军最有利的,就是和谈。如果能让南朝承认金军占领的城池土地,那事情就好办得多。关中汰野尽在女真铁蹄之下,我们大可以廊延作为立足点,分兵屯田,自给自足。都知道南朝是“以文制武”只要宋廷答应割让,便是紫金虎也不敢违背他们皇帝的旨意吧?

可马上问题又来了,现在宋使简直比金使还牛,只承认“靖康和议”和答应赔些银钱,搞得好像大金国打了败仗似的。这可如何是好?

这倒难不住粘罕,现在定戎已经在他掌控之中,长安是什么情况,宋使并不知道。我就说长安城破在即,如果南朝再不答应条件,我就一月内攻破城池,屠尽全城!

为了不过分刺激对方,粘罕决定,不再派张深为使。并遣人知会耶律马五,为尽快达成和议,部分条件可以作让步。比如宋帝要尊金帝为伯父,见金使必须跪拜,宋帝必须由金国册封这些事关“脸面”的条件。总而言之,金方的谈判策略就是务实不务虚。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粘罕都看不明白了。尽管耶律马五作出了让步,可宋使还是一副大爷相,咬定承认“靖康和议”和赔钱两条不松口,要干就干,不干拉倒!这不禁让金军文武怀疑,这宋使到底是来干嘛的?你是来议和的,还是来找不自在的?不要忘了,是你们主动提的议和,现在倒弄得象我大金国求你们一般!

粘罕都快疯了,他简直搞不懂,南朝在耍什么把戏?有这么议和的么?要饭的比施主还牛?

终于,事情在九月底,十月初出现了转机。

东哀

自从兀术退兵以后,徐绍虽然没有放松军备,但仍旧开了城门,让百姓自由出入,并恢复市易。目前,百姓生活基本恢复正常,山东和大名已经被高世由的军队盘踞,期间试探性地来进攻了两次,被徐洪、韩世忠、岳飞等将杀得一败涂地,再不敢来犯。如果不是镇江行在严令不许进兵收复故土,估计留守司几大将已经把山东光复了。

虽然饱受战火,可东京毕竟是大宋的都城,虎死架不倒,城里仍旧人来人往,生意依然繁荣,汴河上船只还是穿梭不停。

让人不得不佩服徐绍的本事,到底是干过枢密使的人啊。

东京留守司就设立在从前的枢密院,不过就换了块门匾而已。衙门里,二堂内,徐绍身上披着件袍子,正审阅文件。到了十月,天气已经转凉了。

他手里拿着的,便是代表大宋与金军谈判的官员从定戎发回的报告。报告中说,他们按照留守的指示,寸步不让,搞得金使非常恼火,已经宣称说,一月之内若得不到满意答复,便攻城长安,屠尽全城!

“你要是能攻破城池,还会与我和谈?”徐绍自言自语,笑着摇了摇头。他三个侄子加一个儿子都在陕西,尤其是徐卫,他最放心不过。以徐家老九的本事,旁的不说,守住长安应该没有问题。粘罕这么诈呼,说明他已经急了。

“相公,黄右承又来求见。”房外响成一个声音。

徐绍放下书信,昂首向天沉思片刻,对方毕竟是朝廷特使,代表天子而来,自己此前已经几次避见。现在再拒绝,恐怕也不合适。一念至此,便道:“请。”

不多时,一人昂然而入。年在五十上下,个头不高,约六尺出头,便双目有神,气度不凡,几缕稀疏的胡须使他看起来颇有几分从容的风范。

“下官黄潜善,见过相公。”这位不是旁人,甚至可以说不是外人,正是尚书右承,黄潜善。徐卫当初还是白身时,他就是夏津的知县。

“不必拘礼,坐吧。”徐绍扯了扯身上的袍子,和颜悦色道。

待对方坐定以后,徐绍拉起了家常:“说起来,茂和也不是外人。本官常听徐九提起,说当初在夏津时,多承黄右承照顾提携,他还一直感激得紧呐。”

黄潜善此来本有急事,但听他提到徐九,笑道:“时过境迁,先,阴似箭啊。想当年,夏津那位少年郎,如今已然是西军帅守,叱咤疆场,金人谓之紫金虎,端得是威风!当初在夏津时,下官就认定子昂非池中之物,总有一日必将建功立业!今果不其然!离京时,官家再三嘱咐,说是见了徐子昂,要好生勉励,告诉他,联念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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