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叫停并非他心中存了什么慈悲之念,全因为梁乙埋死的这么快,从生病到死亡还不到一个月的光景,他要弄清楚梁乙埋是怎么死的,这些给国相治过病的郎中便是唯一的途径。再招来国相亲军统领后,将这个理由一说,那名统领几乎感动的要命——国相死在嘉宁军司,他们身为国相亲军罪责难逃,搞不好连脑袋都保不住,他原本以为这辈子完蛋了,所以愤恨之下将这行院里面原有仆役杀了个遍,恼怒郎中救治不利连累了他,也砍了几个郎中,正想全部杀绝,恰巧李清赶到才出言制止。
李清仔细询问了十几个幸存的郎中,但从他们的嘴里面没有得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对于梁乙埋的病情都是众口一词——旅途劳顿,外加心虑过重,缺乏休息所致。李清不相信,提出要亲眼看看梁乙埋的尸体,亲军将领现在已经把李清看做是他的救命稻草,哪里有不答应之理。
不过李清和众位郎中对着梁乙埋的尸体看了半天,结果失望的发现梁乙埋并非是中毒而死,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中毒身亡的迹象,这着实的让李清失望至极,不过比他更失望的是那个亲军统领,他现在几乎都已经绝望了。
其实李清这么做也是想最终确定梁乙埋是不是真死了,他虽然怀疑有人下毒,但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人吃紧毒药后近一个月后才发作的事情。况且从郎中嘴里面得到地消息便是梁乙埋一直就是病重不起,而不是突然死亡。
到此为止,李清终于放弃了梁乙埋是中毒而死的想法,而那名亲军头领暴怒之下把剩下的郎中也全砍了,李清看着满院子的鲜血,沉默了半天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若是穷追猛打下去,难免不会查到王静辉在嘉宁军司按下的店铺头上去,但现在所有的人都死了。那罐辣椒油数量本就极少,被梁乙埋一顿干掉,这更是断了线索。
半晌李清才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幕僚和将领说道:“分出两军到后面的路上接应粮草辎重不得有失!其他的人立刻整备城防防备宋军来攻。
另外派人把这封信送回兴庆府,交给太后,现在府中上下地白花白绫全部给我撤了,国相之死密不发丧!”
李清到达嘉宁军司后,宋军虽然没有攻打嘉宁军司的打算,但还是派出了小股骑兵队伍,一方面打劫所需,另外一方面便是监视嘉宁军司的动静。他们看到了大量地军队打着“李”字的旗号进入了嘉宁军司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回去通报这一状况。
陆诜和王韶对鼎鼎大名的泼喜军并不陌生,不过好在李清对这里的情况并不熟悉。自己的游骑频频出现在嘉宁军司让李清认为宋军还要一鼓作气拿下嘉宁军司。所以不敢妄动,只有加紧嘉宁军司的城防,准备应对宋军攻城。殊不知以泼喜军的实力和行军速度,若是直扑白于山地那三座城寨,宋军无法依托还未完成的工事,很可能不是他地对手,更何况在这里还有五万多地西夏俘虏,这可是一个大炸药包。搞不好自己就完蛋了。
李清过于谨慎反而给宋军以喘息,俘虏王韶和陆诜是要定的,魏国公韩琦还打算用这五万多俘虏卖给驸马还账呢,无论是在河北还是在陕西四路,都得到了驸马的鼎力支持,这赈灾、打仗都花了驸马不少钱。
不过韩琦也是看出来了,驸马的钱就等于国库的钱,甚至比国库的钱更好提,只要用在正地方,想来王静辉也不在意到底是还不还。上次从朝廷手中承接了那几万西夏俘虏,驸马全部用在修路、疏通河道上面,利用率比在朝廷手中要好的多,不过死的也不少,那“擒生军”俘虏几乎是非死即残,韩琦不敢想这次五万俘虏中居然有近四万是擒生军,这些人落到驸马手中会是一个什么样地下场。
王韶是个军人出身,他干事可比陆诜利索多了,完全是为战场而服务,修建城寨的俘虏被转移走四万,还剩下一万,他就让手下的士兵中拨出一千人手持大棒做监工,日夜不停的驱使着这些俘虏修建城寨,好在材料都来自与洪州城,木材在这白于山也不缺,宋军筑城速度极快,但俘虏死伤速度跟筑城速度成正比。
为了迷惑李清继续待在嘉宁军司,给自己筑城争取时间,王韶还专门把无心的骑兵强盗给放出去,专门在嘉宁军司周围活动,不时的偷袭胆敢出城落单的党项人。李清刚到这里不明情况如何,单是看到梁格嵬的败兵居然只有几个回来,弄得嘉宁军司一日三惊,明明知道城外的宋军部队不多,但也是谨守城池不敢外出围剿。李清此时考虑更多的是国相梁乙埋身死,梁格嵬战死,党项内部又要因此重新划分权力版图,他保全自己的实力待在宋夏边境反而比在翔庆军或是兴庆府更加安全,省得自己还要趟这趟浑水。
在李清这样的想法下,变相的放纵了宋军,在嘉宁军司以南几乎变成了无心这股强盗骑兵的乐园,弄得那些再次游牧生活的各族人苦不堪言,这片广袤富饶的草原成了韩琦以战养战的后勤基地,大肆劫掠的牲口马匹所获极为丰富,打这场仗倒是让宋军大发了一笔横财。
李汉章派出的信使终于到达了延安府,向韩琦出示了从冰封身上搜出来的明珠印信后,旁边的洛心一眼便认出了那是驸马天下独一无二的八枚明珠印信,而在西北有这明珠印信的只有两个——老八关良和十一弟冰封。
他们十二兄妹同甘共苦,被王静辉收留后一如一人。在韩琦身边的洛心、关良、济成,还有陆诜身边地天机、无心都无时无刻不关心着这个最小的弟弟,要知道冰封在西夏闹得太大了,无心、天机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冰封刺杀国相梁乙埋的事情,洛心、关良和济成在得到王静辉的回信之后,已经把这个秘密封锁在他们三人当中。
洛心认出印信之后不顾旁边的韩琦,立刻抓住那名胥吏问道:“这枚印信的人在哪里?!他是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现在怎么样?!”
那名胥吏不明白韩琦身边的这个少年为何见到这枚印信这么激动,看看旁边的韩琦点头后便把冰封现在在神堂堡地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洛心肯定那个少年便是冰封后,便向韩琦说道:“魏国公。那名少年便是我的弟弟冰封,就是烧掉嘉宁军司仓库后没有消息地冰封,在下想去趟神堂堡。还请魏国公成全我兄弟情谊!”
韩琦听后立刻表示派人护送洛心去神堂堡把冰封给接回来,表示要给冰封向皇帝请功,不过洛心此时更担心冰封的伤势,拿了韩琦给的令牌和书信之后,便和人上路前往神堂堡了。
两天后,大宋汴都自福宁殿议事不了了之之后,皇帝赵顼这段日子并没有单独召见任何人,驸马王静辉多半时间和沈括、苏颂泡在驸马府中。王静辉集中了徐氏和他旗下产业当中最优秀的工匠,正在尝试制作原始车床。其中关键中的关键部件车刀由徐氏四个经验丰富的珠宝匠来磨制。用他们几十年制作珠宝的手艺来对付坚硬的铁桦木。
王静辉想不出用什么办法来对付铁桦木,但并不代表这个时代地工艺无法加工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铁桦木,不能不说他这次找对了方向,也唯有顶级地珠宝匠才能够加工这么坚硬地东西——珠宝匠用刚玉来磨制铁桦木,虽然速度很慢,但还在王静辉心理承受范围之内。
车床的其他部分在“神火”煤火行的赵师傅亲自操刀下,很快便制作完成,组装后将由珠宝匠精心磨制的铁桦木车刀安装在上面。在商务印书馆内的一间单独的临河的房间内。当桨片放进湍急的河中,经过斜齿轮传动变成了车床主轴地高速旋转,事先安装在主轴上近一米长的木棍也被带动高速旋转,王静辉亲自操纵车床将车刀靠了上去,一阵木花飞溅后,木棍被削圆,不过王静辉的手艺不好,车到一半后木棍断裂了,但在旁边的沈括、苏颂的眼中,这已是足够,单单用来加工长矛和床弩的特制箭杆,这样的加工速度将会很大程度的降低武器的造价,加快生产速度。
不过车床能够加工木头显然不能够满足王静辉的野心——他将一段早就准备好的短铁棍加装在主轴上!不过旁边的赵师傅已经被刚才飞出的木棍吓坏了,木棍打在人身上没有什么问题,若是换做铁制棍子,那非要重伤不可。在赵师傅的劝说下,王静辉从车床上退了下来,换上旁边一个工匠,不过王静辉也生怕发生什么事故,告诉那名工匠只要能够见识一下铁桦木切削铁棍就可以了,剩下的再进行改进。
那名工匠被包裹的像个棉花团一样,走到车床上开始加工短铁棍毛坯。一阵刺耳的声音在车床那里发出,但周围的人顾不得这刮心一般的噪声,眼睛直盯着车刀——在工匠的操纵下,铁棍毛坯在缓缓的向前的移动,众人可以看到黑黑的车刀尖上刺出一圈圈细小的铁屑,而加工过的铁棍毛坯表面不在是毛糙,现出光可鉴人的表面!
王静辉看到车床主轴上的短铁棍在小幅度颤动,生怕出现什么事故,赶快叫停,带到将桨片从水中升起,主轴停止转动的时候,那名工匠将铁棍毛坯从主轴上卸下来交给驸马。迎着射进屋内的阳光,铁棍毛坯前段被加工过的一小段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有点发蓝的光泽。王静辉又将车刀从车床下卸下来一看,铁桦木制作的车刀没有明显的损伤,这就证明了铁桦木的硬度是靠得住地,它确实应该比这个时代的钢铁要硬的多。
尽管这个车床还太原始。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在刚才的两次加工实验当中甚至发生了木棍断裂飞出的事情,但不可否认所有的人都能够意识到这个家伙有着深厚的可开发性,在王静辉的眼中这个显得非常笨拙的机械装置将会成为一个新地起点——经过沈括、苏颂他们的不断完善,这台原始机床必然能够投入使用,有了铁桦木将会给车床装上腾飞的翅膀。
小屋中所有地人都在庆祝车床试制初步取得成果的时候,王静辉的管家王福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说道:“驸马,圣上有旨召见,还是赶快入宫吧!”
王静辉听后一愣:皇帝赵顼已经很多天没有召见自己了。怎么在这个时候想到自己了?不过他也没有多想,现在车床试制的初步成功极大的鼓励了他想在科学技术方面大显身手一番,尽管这东西毛病多多。但作为一个原始机床非常具有参考价值,他相信在沈括苏颂等高手的调制修改下,将会在短时间内便可以投入正常使用了。虽然铁桦木的作用并不像自己当初想象地那么大,但能够作为车床的车刀来加工金属,这已经体现了它地价值。
王静辉随着太监在皇宫中那堪称迷宫地小道中穿行,这次皇帝召见他的地点不是在福宁殿,而是选择在后花园,这也使他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说话的地点不同。内容和气氛自是不一样,在福宁殿中随时会和司马光、王安石之流碰头。搞不好便是一顿唇枪舌战。以前刚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梦想着见到这些名传千古的著名人物,现在几乎只要在正常的时间,他都可以见到他们,不过这中间早就没有了最初朝圣的感觉,反而更怕见到他们。
皇帝赵顼手中拿着一页纸身穿白色地便服坐在凉亭中,他喜欢这样的装束,排在第二位的便是一身戎装腰配宝剑,第三位才是龙袍。看到驸马走进凉亭行礼后,便用手指到对面的石墩说道:“爱卿不用多礼了,坐吧!”
皇帝赵顼看到王静辉大大咧咧的直接坐在石墩上——他不知道为什么驸马和他所见过的大臣有着如此的不同,他让驸马坐下的时候,驸马从来不像司马光他们那样屁股只轻轻的虚坐在座位上,也许对待驸马,皇帝赵顼心中好像习惯了把驸马当成良师益友,更多的是自己的妹夫而非是君臣关系。
“爱卿可有个书童名叫冰封?”
王静辉听后脸上马上露出了关切的神情——自得到冰封毒杀梁乙埋火烧嘉宁军司仓库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他还专门去信给西北,要他们务必查询关于冰封的下落和境况,这孩子和其他书童一般,从小就受尽了世态炎凉,吃苦甚多,与自己妻子关爱红月不同,他在书童中更关心冰封——这个孩子与其他书童不同的便是心神极为内敛,除了和自己夫妇与其他十一个兄妹交往之外,从来不与任何外人多说一句话,王静辉一直认为这个孩子早年乞讨生涯给他留下了阴影,所以把他留在身边的时间最长,格外的关爱他的成长,即便自己是把他当作杀手来培养的。
“圣上可有他的消息?这孩子现在境遇如何?!”
本来皇帝赵顼想拿冰封来折腾驸马一顿的,但看到驸马如此紧张他的学生,心中也就打消了原来的想法,将手中的纸递给王静辉说道:
“你自己看吧!现在他应该还在神堂堡,虽然身负重伤,但你另外一个在魏国公身边的书童已经赶过去了,有他的帮助,估计问题不会大。魏国公甚至来信给冰封报功,小小年纪便深入党项火焚嘉宁军司仓库,这等胆识端是长我大宋男儿之志气!朕亦打算好好赏赐他,另外还有你在西北辅佐魏国公的书童,他们也都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王静辉在看完这张纸后,得知冰封基本上脱离了危险,心中便安定下来,听到皇帝赵顼说要奖赏他几个书童,便说道:“西北战事一起,臣当尽心尽力为圣上分忧,臣无法分身去西北,只有让这几个书童来代为效劳了,赏赐他们到不必了!这几个书童原本是臣所收养的孤儿,只是根据他们的性格因材施教,上次给皇后治病的那个女孩便是他们当中最小的孩子,蜀国最是疼爱她。”
“嗯,朕还记得,那个小家伙倒是挺讨两宫太后和皇后的喜欢,有她在到也顾全了皇家的脸面,免得那些太医为难。呵呵……那个红月也十六七该出阁了吧?可别像太上皇和朕宠蜀国一样,临到二十还未出阁……”
皇帝赵顼今天的心情不错,王静辉看得出来皇帝这是在和他开玩笑,也知道赵顼在历史上倒不是好色如命之徒,否则他要考虑是否赶快把红月送到南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