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几个重炮群对持志大学身后的爱国女校以及虹口公园发起了延伸炮击。
持志大学的校园内则显出一种诡异的寂静,不是真的寂静,毕竟前面不远有坦克引擎在轰鸣,还有履带碾过废墟发出的嘎吱声。
但是喧嚣的战场仍给人一种诡异的寂静感,让人感到烦躁,也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一种不安。
前田次郎握着手枪,踩着瓦砾堆缓步前行。
抬眼看,前方一米外就是大队长岛田太郎。
只不过,无论是大队长岛田太郎,还是他这个大队附,都脱掉了象征军官身份的呢大衣,换上了普通士兵穿的冬季棉大衣。
除了手中的手枪外,甚至分辨不出岛田太郎和前后左右的二等兵有什么区别。
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躲避对面中国军队的狙击手猎杀,淞沪警备总团的狙击手已经深刻的改变了日本陆军的一些固有习惯。
顺便说下前田次郎。
这小鬼子是前田律的弟弟,也是前田利为的次子,更是前田利为唯一还活着的儿子。
前田次郎去年夏天才刚刚从陆军大学毕业,随即被调到近卫步兵第四联队第一大队任大队驸。
是大队附,不是大队副。
大队副只不过是大队部的小小副官,相当于军官的勤务兵,但是大队附实则就是后备大队长,相当于一个步兵大队的二号人物。
比如前田次郎所在大队,一旦岛田太郎遭到击毙,前田次郎立刻就能转正为大队长。
岛田太郎是从农村来的,而且没有上过陆军大学,所以对前田次郎这世家子抱有很深的敌意。
看到前田次郎跟在身后,岛田太郎便立刻训斥道:“八嘎,你跟在我的身后做什么?你在陆军大学究竟学了些什么呀?”
“军官守则都忘记了吗?”
“同一大队的部队长不要挨得这么近,否则只那军的机枪只需一通打射,步兵第一大队立刻就要丧失指挥!”
前田次郎瞬间臊红了脸。
居然连军官守则都忘了。
当下前田次郎向着右侧快速移动几步,尽量远离岛田太郎。
就在这时候,一声突如其来的呲啦声打破沉寂,随即就是轰的一声巨响,爆炸声!
急抬头看时,前田次郎便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辆九七式中型坦克的前端已经起火。
刚刚还在往前开进的坦克便立刻抛锚在了原地。
“是只那军!”
“全体卧倒!”
岛田太郎下意识的卧倒,再扯开嗓子大吼一声。
原本端着刺刀往前走的步兵便齐刷刷趴倒在地,前田次郎也一個前扑趴倒在废墟。
几乎是同时,另外两辆九七式坦克也发起反击。
先是两挺7.7mm口径的车载前置机枪猛烈开火,接着两门47mm口径的坦克炮也开始对着中国军队的防御阵地开炮。
对面的废墟顷刻间被炮弹和子弹打得烟尘四溅。
然而并没有看见中国军队的影子,也不见有中国兵起身还击,整个废墟一片沉寂,就死了似的。
前田次郎便一下反应过来,中国军队这是撤了!
看来支队长的判断是对的,在白天的战斗之中,中国军队只会做出象征性的抵抗,然后就会主动收缩,以保存兵力。
不过这一次,蝗军将会让国军付出惨重的代价。
“全体都有,前进!”岛田次郎很快就爬起身,一挥手枪再次跟在坦克的后面往前开进。
整个步兵中队将近两百个日本兵也纷纷爬起身,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继续往前走。
在左右两翼,另外三个步兵中队也纷纷爬起身,跟在各自坦克小队身后往前开进。
后面的重机枪中队以及步兵炮小队也跟了上来。
前田次郎很快就走到了被摧毁的那辆坦克近前。
只见车体右前侧的机枪位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滚滚浓烟正通过窟窿不停往外冒,浓烟之中隐约还有暗红色的火焰。
只看这情形,车厢里边的四个坦克兵就算没有被炸死,也肯定已经被烧死或者浓烟呛死。
想到这一层,前田次郎的心就莫名的揪了一下,看起来坦克兵也不一定就安全哪,说不定反而比步兵死得更快更惨。
正思忖之间,前方陡然间又响起突兀的呲啦声,紧接着又是轰轰轰轰的四声爆炸。
这次是四发火箭弹!
急定睛看时,只见剩下那两辆九七式中型坦克也已经中弹,其中一辆坦克被命中侧面的履带,抛锚在原地无法前进,另外一辆则是很不幸的被火箭弹命中了油箱,直接就烧成一团火球。
随即炮塔顶盖和驾驶室的顶盖同时打开,这辆坦克的车长以及驾驶员慌忙往外爬。
就在这时候,密集的枪声骤然之间响起,刚刚爬出来的车长和驾驶员顷刻间就被打成了筛子。
前田次郎再定睛往前看,就看见原本空无一人的持志大学内已经冒出了五十个以上的中国兵。
跟着中国兵一起出现的,还有至少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及四挺捷克式轻机枪,密集的机枪火力顷刻间雨点般倾泻过来。
前田次郎的耳畔顷刻间就被子弹的尖啸声充满。
前田次郎脚下一个滑步,就躲到了最先被击毁的坦克身后,随即耳畔就响起了连续的惨叫声。
再环顾四周,便看到好几个反应不及的蝗兵倒在了血泊中。
其中一个距离前田次郎只有半米,子弹打穿了他的左腹部,整个人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所以只能伸出手向前田次郎求救。
“长官,救我,救救我。”
前田次郎下意识伸出手,试图将受伤的蝗兵拉到坦克后面,然而才刚伸出手,子弹掠空的尖啸声便再一次响起,吓得前田次郎赶紧又把手缩回去。
过了片刻再定睛往前看,只见那蝗兵瞪着两个空洞的眼睛,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战斗迅即进入到白热化。
前田次郎却缩在坦克残骸后面动都不敢动,别看这小鬼子是刚从陆大毕业的高材生,但其实这是他首次参战真正意义上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