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州,历史悠久。
早在商周时期,便有相关记载。政和五年,也就是公元1115年,宋徽宗下诏,升汝州为陆海军节度,隶属京西北路,领梁县、襄城、叶。县、龙兴和鲁山五地。
说实话,绕道汝州,确有些远了。
但是京西路封路,其下辖河南府都要遭受波及。特别是通往开封的几条官道,都不可避免停止通行。在这种情况下,绕道汝州也的确是柳青和玉尹目前最好的选择。
柳青的车队,规模不小,浩浩荡荡足有十几辆马车。
如此规模的车队,自然少不得护队,大约有百十人之多。
这些护队成员多是一些所谓的‘江湖人士’,能使些拳脚,耍弄棍棒。若对上普通人,能一对二三不落败,倒也算得上是‘高手’。柳青往来东京到西域的商路,自然少不得有这方面的关系。看起来,这些人和柳青的关系都不算太差,甚至一些人和柳青非常熟悉,言语间也显得很亲近。不过这些人在玉尹眼中,却算不得什么。
杀气!
这些人没有杀气!
虽然其中不泛亡命之徒,可是和玉尹这种曾经历过战阵搏杀,手上有几十条人命的主儿想必,显然不在一个层次。看这些人,厉害的也不过四五级力士的水平,但更多则是二三级力士的水准。聚在一起,手持刀棒,倒是能有些震慑效果。
玉尹粗略估计,这百十人若遇到女直人十人队,便很可能会溃败无踪。
可是,面对这种情况,他又能说些什么?
也不是他的护队,只是在里面做客,玉尹最多是做到心中有数,便已经足够了……
好在这些人对玉尹的态度也不算太差,毕竟玉尹是柳青请来的客人,这地位自然也不太一样。护队的队长,名叫柴霖,看上去年纪不小,大概有四十出头模样。
可后来私下询问柳青,才知道这柴霖年纪还不到三十。
使一杆银枪,喜欢着白袍,若非那张因常年在外,风吹雨淋而显得未老先衰的面容,倒也能算得‘拉风’二字。此人的功夫,大约练到了第二层,也就是五级力士的水准。在这护队里面,此人的功夫算是最高明,不过为人显得非常低调。
“柴九郎人送诨号小白狼,使得一手好枪,犹善弓箭。”
柳青把柴霖介绍给玉尹时,还专门道:“说起来九郎也是东京人,只是早些年犯了事,不得已只好改名换姓,流浪江湖。后来便跟了自家,虽免了罪名,却也不好抛头露面,所以开封城里知道他的人并不算太多……九郎,这边是东京第一嵇琴的玉小乙。”
柴霖先是一怔,忙拱手道:“原来是小乙哥!”
玉尹此前在开封的名头也不是太好,柴霖当然也知道他的名号。
不过,后来玉尹浪子回头,更一鸣惊人,让柴霖颇为敬佩。玉尹也没有拿捏,人家既然尊他一声‘小乙哥’,那么在玉尹而言,也不好太过失礼,便口称‘九哥’。
“九哥可知道,这汝州匪祸,究竟如何?”
柴霖叹了口气,,“若说汝州的匪祸,自家倒是知道些状况。
前些年生辰纲太重,以至于大家有些不堪重负。这两年,生辰纲虽然有些好转,可是汝水连续泛滥,天灾**才有了而今的情况……也都是被逼无奈,但凡有些活路,谁又愿意把脑袋系在腰带上,做那打家劫舍的盗匪?官府对此也颇无奈,这两年也曾出兵剿匪,但收获不大。好在那些盗匪,也有些眼力,一般和官府扯上关系的,他们尽量不去招惹。所以这官府,也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玉尹闻听,恍然大悟。
换句话说,所谓的汝州匪患,民即是匪,匪便是民……
怪不得会变成如今状况,怕也是出于无奈吧。
“既然如此,咱们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柴霖笑道:“小乙哥放心,汝州这条路,此前自家也曾走过,和当地那些好汉,也有些交情。
昨日东家决意要绕道而行,自家便派人前去拜山。
想来这路上,也不会有太多的周折,若顺利的话,三天之后便可以进入颍昌府,而后转到开封。”
所谓拜山,也是江湖行话。
似柴霖这样的老江湖,多多少少会有些面子。
他们会在通行之前,先拜访当地一些有头有脸的盗匪,并且奉上钱两,作为礼物。
而后当地盗匪,便会给予方便,不去袭击商队。
这也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正应了那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俗语。
听柴霖这般解释,玉尹倒是放下心来。
一行车队离开慈涧镇之后,一路南下,过洛水,越伊水,便算是进入汝州境内。进入汝州,车队行进的速度明显放慢,护队看上去,也比往日多了几分警戒和小心。
在抵达临汝镇休息的时候,柳青便得到消息:汝水以南境内,通往颍昌府的官路,也被封锁。
“若如此,便只有过汝水,穿崆峒山,绕鲁山后,顺蚩水进入颍昌府了!”
柴霖眉头紧蹙,显然是有些担忧。
玉尹忍不住问道:“莫非这样会耽搁时日吗?”
“绕道鲁山,肯定会耽搁些时日,不过也是一两日而已,不会太长。”
柳青道:“既然如此,便走鲁山是了。”
柴霖苦笑道:“东翁有所不知,这鲁山也是汝州匪祸最为严重的地带。若是走梁县,自家倒是有把握,靠着自家的面子,花费些钱两便可以有惊无险的通过……
可是鲁山,已临近唐州。
自家很少过汝水以南地区,所以也不敢保证,那边的大王们一定能给自家这个面子。”
原来,强盗也分区域!
玉尹立刻明白了柴霖的苦处,他这是担心,会发生意外。
“那梁县何时可以通行?”
“据那边传来的消息,要三五日方可。”
柳青闻听,顿时蹙起眉头,“洛阳封路,梁县封路……怎地这次出来,会如此麻烦?三五日倒也不是等不起,可这心里面终归不太舒服。九郎,咱们有这许多人,你看能否安全通过鲁山?如果可以的话,便走鲁山,自家实在是不想再等。”
“鲁山那边有些混乱……
不过据小底所知,那边倒是没什么太过强大的盗匪。若硬要通行,也不是不可能……既然拿了东翁的工钱,弟兄们大都也知道利害,定然会保得东翁一路平安。”
这言下之意便是告诉柳青,如果走鲁山,恐怕会有伤亡。
“走鲁山,走鲁山!”
柳青有些不耐烦了,挥着手便做出决断。
玉尹一旁也不好插嘴,虽然不太赞同柳青这种做法,可内心里,他也想早些返回东京。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看着那护队里的成员,玉尹也只能暗地里,一声长叹。
“不吝兄,这次这般急切返回,莫不是有什么紧要事吗?”
待柴霖离去后,玉尹忍不住开口询问。
作为一个商人,理应是以安全为重。可是看柳青这两日的做法,却颇有些怪异处。
在慈涧镇的时候,他便急不可待,想要早些返回东京。
为此,不惜绕道而行,甚至明知道汝州地区混乱,也要强行通过。当然了,有小白狼柴霖协助,花费些钱两便能安全无虞抵达开封,倒也不是不能够理解。毕竟柳青这手底下,有这么多护队。只要打通了汝州绿林道,也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可是,明知道鲁山难行,还要不顾一切的通过,便有些说不通了!
而今的玉尹,在经历过漠北一番磨练之后,已不是那个方重生时,浑浑噩噩的玉屠夫。他学会了分析,学会了揣摩,在处理事情上,也比当初多了几分老辣。
柳青叹了口气,走到房门口,向外看了看,见左右无人,这才关上房门。
他从随身的行礼中取出一个雕刻精美的和田玉玉匣,而后往桌子上一放。
“小乙是自己人,自家也不想隐瞒。
你道而今兵荒马乱,自家为何还要跑去西域?不瞒小乙,我这次去西域,是为户部侍郎唐钦叟购买一个宝贝。再过几日,便是太子寿诞。偏在两月前,太子妃患了重病,需天山雪莲做药引方可痊愈。这东京城里,虽不泛雪莲,却没有足够年份,且方采下来的雪莲。唐钦叟便花了重金,托我从西域购置,准备在太子寿诞时献上,以博取太子欢心。若是送去晚了,只怕唐钦叟会找自家的麻烦。”
玉尹,恍然大悟。
唐钦叟?又是户部侍郎。
玉尹便大致上猜出了此人身份,想必就是那个唐恪。
说起唐恪,还真难以评价。人说盖棺定论,可这个人……
此人是余杭钱塘人,四岁丧父,后以父荫登第,哲宗绍圣元年进士。徽宗大观三年,如初屯田员外郎,曾奉命招讨西南边疆地区少数民族暴动,升为右司员外郎。
政和七年,黄河决口,汴京危急。
这唐恪临危受命,解除了黄河水患,因功升任户部侍郎。
不过在此之后,再未有过升迁……历史上,唐恪是有名的投降派,曾主张放弃三镇求和。靖康年间,又是他怂恿钦宗致函金兵统帅,试图议和,而被军民唾弃,不得已被迫辞职。后二帝蒙尘,金军立张邦昌为皇帝,这唐恪竟然予以支持。
不过在推戴状签名后,又服毒自杀,所以也很难说清楚他究竟是忠还是奸!
柳青苦笑道:“小乙莫看自家表面风光,然则在他人眼中,却不过是一只蝼蚁耳。
若这次耽搁了唐恪好事,那唐恪必放不过我。
到时候,便是有万贯家财,也要被唐恪所害……若非如此,自家又何必冒险,强行自鲁山通过?”
才子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