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蓝槿儿,一名杂志社的记者。奔走在形色的人物身边,记录着他们的故事,多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丰功伟术,撰写一些苍白无力的字词来慰藉彼此的空洞。
在白天里我是一个工作勤恳认真的记者,穿着得体的衣服,化着淡淡的面妆,遇人甜美的微笑,说着温柔的话语。我从来不去夜店和舞厅,因为骨子里所受到的家庭传统教育使得我对那种地方没怀好意。可在一次下夜班之后,我硬是被同事拉进了一家叫做“rose”的舞厅。尤其说是“硬拉”不如说是半推半就,于是我怀着忐忑和激动的心情迈进了这家装潢有些古色暗香的舞厅,而就是在那里我遇到了自己真正的“rose”。
炫彩的镁光灯在头顶闪烁,在一方窄小的舞池里扭动着明暗交替的疯狂身躯,晃动的光影映射着他们面部迷醉扭曲的轮廓,看上去像是在干涸的泥沼中挣扎的泥鳅,绝望而激烈。
我坐在吧台边要了一杯龙舌兰,轻轻的抿了一小口,嗓眼处瞬间像是被火燎一般迅速而火烈,我急忙从吧台上的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堵住快要喷洒而出的酒液。
站在吧台里甩舞着潇洒姿势的清瘦调酒师微笑看着我,“小姐,没事吧?”
我故作镇定的尴尬笑了笑,用纸巾轻拭着滴洒在裙子上的酒渍,干燥的纸巾被红烈的酒色涂染得斑斓,像是在少女初潮时滴落的第一抹嫣红。
胃里有些东西在抽搐,我急忙把浸湿的纸巾扔在吧台上,侧转头看着在舞池里扭动的形色鬼魅。
震耳的重金属混合尖锐的嗨叫声像是来自地狱的炼狱曲,亢奋凝重。我闭上眼睛,感觉耳边一阵空冥,心情开始有些烦躁,兴奋的喊叫此刻仿佛变成哀伤的哭泣声,一阵阵厚重的气压袭来,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我从吧台高高的椅子上跳下来,钻进了洗手间。
扭开水龙头捧起清冽的水向脸上泼去,冰凉的水泽唤醒了我麻痹的脸部神经,我背转倚靠在水池边缘,低垂着头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时一个男人42码的油亮皮鞋装满了我的视线。事后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当时我会一眼知晓他皮鞋的码数,不过他说这是女人特有的直觉和敏感,还有我们必将交织的缘分,要命的是我很喜欢这个解释。
我抬起头便看到一张英俊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我的心莫名的抽抖,像是被谁用小皮鞭抽了一下。以往小说中出现的男主角不是英俊就是潇洒,有些千篇一律,不过这种审美反应多是来自于内心感性反弹,有研究证明相互吸引的彼此实则是被对方身上的气味吸引,这种气味的认同和享受自然就反射到外表的赞同,而身上所弥散的气味则是难以言喻的,并且诱惑极深。
他递来一块干净乳白色的手帕,柔声的笑着,“我想你需要这个。”
当时我看着他明灿的眼眸和眼角下浅淡的泪痣,心情悸动着接过了手帕。
“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吧,以后就会慢慢习惯的。”
当我坐在吧台边脑袋轰鸣的那一刻,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永远也不会再来这个鬼地方了,不过后来证明他的预言是正确的。我微垂着头用手帕轻轻擦拭着滚动在脸上的水渍,乳白色的手帕散发出清洁剂的芳香和干涩。
而我们就像是静杵在两侧的雕塑一般,他灼灼的眼神像是一根极细的灼针刺穿着我的全身,有一种想要躲避而又享受的矛盾心理缠绵混杂。
当我抬起头想要把手帕还给他时,他潇洒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手帕被我紧紧揉团在掌心,坚硬的指甲透过薄薄的布巾刺戳着肌肤,颤抖的狂喜和快感如同野蔓藤在脚底飞快的延伸。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出洗手间,重新坐在了吧台高椅上。
清瘦的调酒师把一杯透明的玻璃杯轻放到我手边,杯中闪烁着静蓝的火焰,如同在湛蓝天空下熟睡的大海。
“这是blue,可以舒服您的胃,是那位先生为您点的。”
调酒师高举的纤瘦的手臂如同黑暗的夜空中闪过的流星,映着这灿光的瞬间,我看到坐在舞池边缘角落里的那个“42码”男人。
他微笑着朝我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我也很识相的举起那个透明的玻璃杯。尽管我并没有把刚才的烈酒灌入胃里,不过他的体贴很是让人着迷。
我有一种很清晰的预感,我们还会再遇见的。果不其然,不久我们就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情境氛围里相遇了,想起来多少觉得有些滑稽。
一天主编把我叫进办公室说是有一个采访任务要完成,我看到主编眯缝的眼睛里投射出一丝丝的光亮。原来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因为出彩的设计理念拿到了全国的建筑设计大奖,不过重要的是在诸多媒体争相要求采访中,他却选择接受我们这家中等杂志社的采访邀约,更离奇的是他特指杂志社派我前去采访。
后来从他的口中我才得知,原来我们主编为了可以成功的采访到他,竟然毫无羞赧的拿出我们杂志社中的一些美女资料前去诱惑,他说一眼就在乱杂的资料中看到我的素颜照片,所以很是兴奋的接受了我们杂志社的邀约。
而我们的主编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按照主编对于建筑设计师们的了解,他认为建筑设计师们对于美的感官刺激是难以抵御的。
不过我真是佩服主编的高瞻目光和精明的手段,觉得他干这一行
实在是屈才了。
按照事先预约好的时间和地点,我来到一家叫做“秀餐”的高档餐厅。
这和我以往采访的环境截然不同,以前的采访约点不是咖啡馆就是茶苑,而这次的确是有些不同寻常。我没有多想,毕竟每个人的风格不同。
而我只想赶紧记录完那些听到耳朵长茧的陈词滥调,然后再整理出死板的稿篇。
跟着服务员来到了三楼的一间包厢,抬头看到包厢的名字“缘定”。
“还真是个有意思的设计师。”我心中暗想着轻手推开了包厢的门。
晶亮的烛光如同火焰般在眼前跳跃,我看到隐藏在烛光后面的一张模糊而又熟悉的脸庞。
“是他!”我不由的心头一惊。
林森微笑着端起一杯红酒轻轻的的摇曳,“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我有些尴尬的笑着,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种感觉像是我即将要被采访一样。
不过他到底是个细致和有风度的男人,他走到我的身边,从桌底拉出一张椅子,“请坐吧。”
“真是很有意思,又遇到您了。没想到还是个有名的建筑设计师。”
我故作轻松的说着,看到他把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起身拿起一瓶红酒走到了我的身边,“这是75年的法国兰卡红酒,味道不是很浓烈,相信你会喜欢。”
细高脚的玻璃杯被倾洒的红酿淹没,血红的浪花冲击着硬实的杯壁,翻滚迂回。
关于这一幕他曾经有一段性感的说辞,他说当他走到我身边往杯中倾倒红酒的时候整个心都是迷醉状态,因为那些嫣红的汁液刺激他想象那是从我身体里流出的腥甜的液体,他握着酒瓶的手有些轻微的颤动,他想把这些酒液一口吞并然后再倾注于我的嘴里,而当时的我只是嗅到他衣袖口泛滥的芳皂气味。
他又走回到自己的对面的椅子上,含笑凝视着我。我把笔和纸摊放在桌子上,“林先生,我们只有三个小时的采访时间,现在开始好吗?”
天知道我把当时悸动跳跃的小心脏隐藏的多么好。
他依然没有说话,手指像是弹钢琴一般在桌子上跳跃着,“我今天的心情恐怕不适合采访,改天我再约你吧。”
他从衣架上拿起外套穿在身上,走到我身边时递来一张纸条,“这是下一次的约会地点,不见不散。”
我接过来看到纸条上写着,“明日晚7点,北国大厦,13层17房间。”
我沉默不语,他俯身紧贴在我的耳边,“我会等你的。”
他呼出的气息夹杂着馥郁的麝香,我的心瞬间酥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