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密已经第三次被拦在门外。
她深呼吸了一次，重新露出甜甜的笑容：“可是人家已经好久没有瞧见于哥哥了呢，他究竟在干什么呀？”
面对小少女连番请求，喻子炎有些招架不住，他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四周，轻声道：“冒昧先问一下，你们是什么关系？”
李芷密的脸上顿时飞起了红云，扭着手指道：“其实还没有什么关系……”
喻子炎似乎懂了，回答得慎重庄严：“他在学做菜。”
“啊？”
喻子炎再次谨慎地张望了一下，像是两人正在谈论的是某种不可为第三人道的大秘密一般：“你可以走了，注意不要被我的师兄们发现。”是的，喻子炎就是奇异门最小的那个师弟。
李芷密走了。
转过身去的时候，她在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显然，她认为受到了欺骗，学做菜的话，有什么必要遮挡得这么严严实实？自从上了这艘船以后，一切就脱离了掌控。
奇异门多奇异。
这是在修真界中广为流传的一句话，即使生长在天纵城这样偏僻的小城市，于苗也知道这个说法，在一本名字是《修真界奇闻异事》的书上面瞧见的。
书中描写了奇异门人各种莫名其妙的言行举止，还附上了著书者大段大段的苦水，但接着话锋一转，著书者又写了这个小门派所取得的各种成就，令人心驰神往。
那时候，小小的于苗觉得，天才任性一点是可以理解的。
但现在，她只想说，去你的吧！
李芷密走到拐角处，李明辛，或者说尚彩，已经等在那里，问：“打听出来什么没有？”
“没有！”她恨恨道，接着又换了张满是兴味的脸：“尚彩，昨晚在甲板上舔毛的那只黑猫就是你吧？变成原形给我摸一下好不好？”她的黑眼睛里流转着狡黠的光彩：“不然我就只得托奇异门的人问一问，于道友对黑猫或者尚彩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了。”
尚彩心好累。
好歹也是活了几百年的豹子了，怎么能被向一个小丫头低头？昨晚出来晒晒月亮而已，大意了。
他拒绝了。
小丫头可怜兮兮的，软语求道：“好不好嘛，猫猫？好不好嘛？”
李芷密抱着黑喵、哼着小调走回房间，路上遇见一个家丁模样的傀儡，还有一个皮肤有点黑的奇异门修士，她都好心情地打了招呼。——李家上上下下三十多口人，还有和于歌一样搭顺风的几个乘客，加起来只有三个是活的，其他都是老怪物操控的，于苗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闻瓒不发疯才是没天理。
焦蓝又瞧了这个奇怪的李家小姐一眼，才走去厨房。
奇异门总是和大部分人格格不入，其他人不太愿意和他们相处，他们也未必愿意和其他人相处，因此这艘船的设计是分为两部分的，招待客人和自己人吃饭的地方并不重叠。
焦蓝走到饭厅前，不出意外地瞧见小师弟抱着他那只公鸡坐着，频频抽动鼻子的模样。
“他学得怎么样？”
“我看悬，”喻子炎一手托腮：“乔师兄的手艺哪有这么好学？对了，离拂晓城很近了吧，要不要把船速调慢点？”
“李家不急，”焦蓝漫不经心道：“我改了方向，在云里多绕十天半个月好了。”
两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喻子炎从怀里摸出两个鸡蛋：“帮我带给乔师兄。”
焦蓝接过，进去了。
他是来送菜的。
厨房里，于歌正在虚心学习，全然不知道找他的人已经被挡住了。
乔安在一旁指示：
“再加一勺盐。”
“放一碟水。”
“三十滴油就够了。”
邵小鸟嘴巴张开，险些忘了合上。
这完全是德国式厨房的作风，精确到每一克每一粒每一滴每一秒，真是太……所以说灵光一闪呢？大厨的直觉呢？传说中的熟能生巧打破壁垒到达大师境界呢？
好吧，事实上他也知道，没有那么多玄妙的东西，一切不过是精密罢了。
足够精密。
对许多人来说，这恰恰是最难的。
灵猫趴在厨房门口休息，于歌完成了一道豆腐鱼头，它立刻抬头，充满希望地喵喵叫了起来。
邵羽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喵嗷——”
果然，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杀猫一样的惨叫声。
为何皮皮总是如此蠢萌？尝了这么多次了，下次还是去尝，真·暖喵无疑。
于歌是个新手。
这句话足以概括他当前的手艺了。
乔安再次给猫咪递上了清水，在它舔水的时候严肃地摸了摸它的头，还捏了一把绒绒的耳朵。
焦蓝将今天的蔬菜和肉送来了，其丰富和新鲜程度，以及分批送的行为，让于歌不得不怀疑了：“船上有个菜园？”再加上养鸡场养鱼塘什么的？
看在于歌交了五百上品灵石的学费份上，乔安解释：“在奇异门里。”
顺说一下，灵石是鲲鹏留给邵羽的，于歌自己没这么多钱了。嗯，在这点上花钱即使烧鱼恢复了记忆，也一定会大力赞同的！于歌对此很有信心。
他还记得，射月谷中，一个和烧鱼走的很近的、叫秦雪阳的同门，就是占了厨艺高超的便宜。
于歌重复道：“在奇异门里？”什么在奇异门里，菜园吗？他忽然想到什么，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你的意思是说，这艘船就是奇异门的山门？”
有山门这个词在，你便可知道各个门派都在群山之中，从未听闻谁的门派就在一艘船上的！
邵羽倒是不奇怪。
上辈子，西方人弄个房车什么的早已不新鲜了，“带着全家去旅行”，说起来也挺让人羡慕的。可惜他晕车，很严重的那种，所以根本没想过模仿。
焦蓝笑道：“难道门派必须在山里吗？”
他麻利地将菜分门别类放好，又取出两个比别的蛋个头大些、还有花纹缠绕的蛋，特意提醒：“这是阿肥下的，味道很不错，你可以尝尝。”
于歌咽了口唾沫。
在学习之中过去了许多时间，于歌发现早该到拂晓城了，但既然还没学会他也不敢问乔安，怕对方宣布不教了，倒是喻子炎偷偷告诉他，改了航向，并再次邀请他加入奇异门。
“我们门派很好哒！”
“乔师兄半个月做一次菜，我敢说即使是最神秘的射月谷也没有这个待遇！”
来自射月谷的某人：“…………”
“悄悄告诉你，我们可能要加入某个大派了，”喻子炎叹息道：“不能打还是不行，老有人来骚扰，乔师兄想去拂晓城观察一下正魔道的几个门派，再决定投奔哪个。”
他眼睛发亮：“我比较看好血炼宗，据说他们会用蝎子蜘蛛之类的血来练功，多有趣啊！”
于歌呵呵：“你确定？”
有一样东西不应该被小看，那就是喻子炎编故事的能力。
“我猜出来的，乔师兄跟我们说，他是想去参加拂晓城的拍卖会的，听说会有很多好东西卖呢！”喻子炎开启滔滔不绝模式：“我还没有去过，不过听师兄们说……”
作为魔道门派的招生报名点，拂晓城的规矩就有些薄弱了，若是你见到有个人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一副正义伙伴的模样，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位品格高尚的正道修士，还有可能是某位邪魔一时兴起。
管天管地，还管的了他高兴？
正是这样的画风，催生出了天元大陆最有名的拍卖盛地。
拂晓拍卖会，可不管要卖的法宝材料算正道魔道还是邪道，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都有，他们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换句话说，拳头大的就是规矩。
“说不定还有双修功法卖哦！”
被喻子炎说了一通以后，对于这拍卖会，于歌也是悠然神往，不由期盼起来。不过他也悟了，在做出一道能吃的菜之前，说什么都是枉然。
他不着急，怪的是李家竟然也不着急，偶尔遇见李芷密，她说李明辛病了正在养，船上条件很好，正适合她三哥调养，所以全家也就不急着下船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怀里抱着只有点眼熟的黑喵。
妹子，更可疑了好吗？
于歌回房，仔细想了想，喃喃自语道：“在哪里见过呢？对了，孔雀窝里面，它跟着皮皮来的，被叶芳时丢出去了！”
“啾啾啾！”
邵羽也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鲲鹏曾经收养的那只黑豹吗？尾巴尖的毛在平常状态下也有点炸的那只！要不是有这个特点，还真认不出来呢。←对羽族来说，一身黑的豹子都长一个样。
它急得连续扇动翅膀，急促地叫了起来。
于歌若有所思地摸摸小鸟：“你觉得有危险吗？李家那些人，到底只是碰巧和我撞上了，还是冲着我来的？”
“啾啾！”
“冲着我来的？可我身上最宝贵的就是你了啊，小羽毛。”于歌笑着在小鸟喙上亲了一下，发出类似“啾”的一声。
小鸟脸红了，好在有羽毛挡住。
它燥的。
原来平时叫起来的声音跟亲亲一样吗，还能不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