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佛说

大小西远寺之间,隔的毕竟有些远。也不知当初建造庙宇的人是怎么想的,一个建庙于西南,一个造寺于西北,以至于羽皇轩两人,一时也无法赶到西北那去。

两人于树下歇息了一会儿,易狼不禁埋怨道,“你说,他们要有什么事,怎么互相通传?如不是我们,怕尸体都烂掉了,这些个和尚,还不会知道...”

羽皇轩倒也俏皮,伸手做个拈花指,闭上眼,学得有模有样,“此乃因果循环,纵使去救,也是枉然...”

易狼看羽皇轩乐得逍遥,也没了脾气,不说话,径自到一边浇些溪水,只图一个凉快。

虽然已是冬末了,却也不至于这么热...

...

羽皇轩也热了,但不多在意,若有所思,忽然说道,“诶,易狼,你说,死后的魂魄,会去了哪里?”

“问来何用...”,易狼转念一想,知道羽皇轩必是思念起那两个女子,便也心软,“很简单呐,法力弱的,就是去了阴曹地府...”

“那我怎么知道她的法力,弱还是不弱呢?”,看着羽皇轩心心念念,易狼也当是做个好人,接着说道,

“我的师父,有颗内丹,听说可保人不死,不知能否死而复生。不过,他宝贝的很,绝不肯外借,你倒是可以求求他...”

羽皇轩最讨厌求人,但也并非不擅长。很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惊呼,“不会吧...”

易狼还想问他又想到了什么,羽皇轩却已抢着答道,“那颗内丹,是不是叫‘深波雅明’!”

“对...你怎么会知道?又是哪偷听来的...”,易狼不断追问,却发现苗头不对。羽皇轩的脸色煞白,口中一直念道,“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了...”

“我可能要回去怀晋一趟,你先去西远寺等我...”

羽皇轩行将离开,易狼一把扯住他,“怎么回事!”

羽皇轩脸色惨淡,说话声音极其轻微,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刺激一样,连眼神都无精打采,只是淡淡道,“我不知道,我也在想...那颗内丹,就是那天比试,你师父给的,让伊伊服下了...”

易狼一听,脸也变了色,口气颤抖着,“你是说......”

羽皇轩阻止他进一步猜测,唤出剑灵,“这其中,必有什么缘由...”

随即,羽皇轩飞身而去,留下易狼一个人,呆呆的想着,“为什么要骗他...这件事,难道师父也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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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彩丰盈,薄雾轻纱,穿梭在天空的羽皇轩,渐渐慢了下来。倒不是因为留恋风景,只是他也想不通,或许更不敢去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再怎么拖延,始终是到了。

显然,他猜对了。

面前自己用法术封印的宅子,已经破败,两座坟也被倒了,坟里的人,也不见了。

羽皇轩看到这里,跪倒在地,忽然胸口撕裂般的一疼,他才发现,那股鬼气,不知何时,又蔓延上心口,已止不住了......

梦中,羽皇轩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昏过去的。只是往事就如书卷,一张张地展开,叙述着,也嘲笑着,他有多么可笑,多么凄凉......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羽皇轩看着书卷的一幕幕,感到心碎不已。

倏忽狂风大作,将书卷撕开两半,而又焚毁,羽皇轩这才从梦中醒过来。

“你还好吗...”,羽皇轩睁不开模糊的泪眼,原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已哭湿了枕头,但模糊中,仍能看见身前的人戴着纱巾掩面。

“多谢相救,敢问姑娘是...”,那人却不答话,生怕再说一句,就会引起羽皇轩心疑似的,反而令羽皇轩好奇心切。

羽皇轩不是傻子,更不是聋子。刚听她的声音,分明就是叶月凉。“月儿,为什么不说话...”

“凡俗之人,其肉眼难辨虚实,实则我们并不相识...”,这女子的声音,实实在在就是叶月凉。

羽皇轩倍感亲切,也不顾了许多要问的事,上前拉着她的手,想揭开她的面纱。

“碰什么!”,羽皇轩几乎毫无防备,给女子一掌打得吐了血,站不起来。

“对不住了...我的月儿不会这么伤我...还请仙女姐姐报上名来,来日再酬重恩...”,羽皇轩自讨苦吃,但他没有放弃,只是也不敢做什么了。

女子眼神中透出一丝疼惜,但很快又变成忧伤和愤怒。接着一个转身,便震袖离去,“你就是太放肆,太软弱,才会输得一败涂地,一无所有!还有,我想你那位朋友已经死了。即便还活着,她与你的关系也不至如此亲昵...”

语毕,女子走出房外。羽皇轩才缓过来,原来这里不过是怀晋郊外,聂相觞的小屋,难怪如此熟悉...

紧接着,一声鸟的啼鸣,惊了羽皇轩,向外看去,竟是一只三人大的青色巨鸟。

他知道,那是青鸟钰,绝不会错...

...

女子的身法已臻仙境,只一瞬就消失不见了,也不在天空中逗留。羽皇轩也不顾伤势,走了出来,捂着发痛的胸口,向天呼喊,“你就是月儿!为什么不和我相认!我放肆!我软弱!我可以改!我是一无所有,一败涂地,但我不想没有你!”

他胡乱喊了一阵子,空中也没有女子的任何回应。羽皇轩没注意自己的泪痕,又被新的眼泪刻得更深了一些。他坐在地上,接而躺在地上,像全身的力气没了一样,自暴自弃,又低声啜泣起来,“你就丢下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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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搁了些时辰,羽皇轩收拾收拾,就赶往大西远寺去了。无论如何,他不能够再婆妈,否则叶月凉不会再出现。

“她救了我两次,却不可能总是帮我。事情想必很复杂,我不能够贪图自己一个人轻松,而不去管她...”,羽皇轩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中,已到了大西远寺。

可能是因为心不在焉,他就这么走了进去,听了僧人劝告,便给了香油钱,拜了拜佛,就被迎出去了。

“不对啊!”,羽皇轩踏出门槛的一刹那,才想起来此目的,忙问寺僧,“你们这里,没有遭人来袭?”

看寺僧一脸迷茫,羽皇轩便知道,肯定是没有这回事,便转而求见住持,因而就等在了禅房里。

“老衲化空,劳施主久等了...”,面前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挺普通的和尚,不知是否地位越高,胡子越长。羽皇轩看着这个化空和尚,和长可及地的花白胡子,不禁多望了几眼,竟忘记回话...

“施主?”

“哦,抱歉了...”

老和尚顿了顿身子,跪在蒲团上,闭目养神起来,说道,“施主是为了何事而来,我已清楚...”

“你知道了...”,只见化空点点头,羽皇轩越发不明白,“可是我的朋友曾来过?”

“你的朋友是来过,但在之前,我就已知道了...”,化空此话一出,羽皇轩就懵了。

老和尚笑道,“施主莫怪,此乃佛缘。我们与那魔头早有心系,知道他要来犯。师弟他,也早早做了准备,只可惜还是......唉,阿弥陀佛...”

羽皇轩也不废话,恭恭敬敬的问道,“那贵寺何以不遭屠灭,我的朋友今又在何处...”

“魔头何时来,是轮回命数,我也不去多想...

至于你那位朋友,早早回去了...”

“是吗...打扰了...”,羽皇轩想,易狼必是回碧水了,只怕事情还没查清楚,被他搅和了就不好。

他抬脚欲走,却被化空和尚一把抓住,拉倒在地。

“你!”

“施主听我一言...”

僧人向来有自己的说法,而且往往揭示了重要的线索。羽皇轩深谙此道,只好耐着心子听着,“请大师明示...”

化空看了羽皇轩一眼,又闭上眼睛,笑了说,“贫僧看施主有缘,何不在此剃度,了却尘事...”

“不要!”,这句话,几乎是在羽皇轩想过之前就说出口了,“呃,失礼了。在下凡心未静,还是免了吧...”

说罢,羽皇轩这回马上快步冲出去,明明防备着的,却又被老和尚再次一把抓住,依旧拉倒在地,摔得生疼。“大师为何执意如此,莫要强求...”

化空见羽皇轩如此,叹了口气,好好的看着他,打量了一下,盯得羽皇轩好不自在,缓缓才说,“不急,一切都是上苍的安排。你去是如此,不去也是如此。也可能,你去了才如此,你不去就不是如此......”

羽皇轩被诸多“如此”搅得头昏,这些个佛偈,比自己曾经所学的艰深仙术,都要恼人得多。眼下只得不走,让化空住嘴。“大师请讲个明白......”

“天下大乱,妖魔四起。正道式微,终将受戮。吾虽窥得天机,一心诛邪,无奈贫僧将要圆寂,不能拯救苍生。老衲,该如何是好......”

看着化空说的时候,竟哭了起来。羽皇轩便知事情不妙,忙问,“莫要忧心,敢问大师所指何事...”

“不能说...“

“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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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空看了看羽皇轩,语重心长地说,“此天机只予我一人灾厄,便足矣,施主不便得知。然而,你可曾把自己身边,从小到大的事,想个明白?“

“此事,莫非系于我一人身上...”,羽皇轩怕是说中了,那化空和尚点了点头。

羽皇轩把身边发生的事情,无论大小,都想了一遍。将没用的事,像渣滓一样筛去,还是没发现个所以然...

“唉,世事无常,想必施主遭受过什么劫难,而忘却了吧...”,化空的一句话,点醒了羽皇轩,“我忘了...我忘了什么呢...”

羽皇轩怎么也想不起来,脑海里某个地方,总是很模糊。“我从来记性也好,竟不知想事情,头会这么疼...”

说完,羽皇轩头疼欲裂,几欲昏厥。临闭眼前,还看见化空忙不迭地扶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