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怀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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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店家!那边怎么这么吵啊!”,说话的是一名擎着重剑的男子,端着一碗酒喝。看样子整个店家的酒都喝下去,也不够似的。
店家识相地候过来,轻声道,“哎哟,客官,您可别说您不知道这两个人啊...”
男子喝得微醺,张嘴骂道,“你管我,我就是不知道,废什么话,快说,那两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能看不能打...”
店家“啧”了一声,不满这个男子的态度,但看得他喝醉了,又年轻气盛,也不与他多计较。
“诺,您看,那人背着兵器呢。他们不仅仅是长得好看,再者,他们也是令人称羡的神仙夫妻,于妖怪的魔掌下,搭救我们呢...”
男子被这么一说,有些挂不住面子了,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了过去。店家忙阻止他,“客官,可别在这闹事啊...”
男子掏出几两银子,丢在桌上,“别废话!”
“这可不是银两就能解决的问题啊,您要是现在过去,说句不好听的,光他们身边围着庆贺的老百姓,都能把你打死...”
男子甩开了店家的手,继续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店家无奈,长叹了一声,看男子没有动武的意思,也就不管了。
“盛情难却,大家也都坐下,一起吃吧...”,说话的是一个容貌俊秀的男子,略年少于重剑男子。
“公子是我们的大恩人啊,我们就是来为您庆贺的,我们吃不吃不要紧啊。公子和您的夫人,可一定要吃好啊!”
这个老伯一句话,便煽动了气氛。众人纷纷附和,“对啊,应该!”
“夫君,百姓们盛意拳拳,我们就别推辞了吧...”,俊秀公子身旁的美人,也跟着说了句。
“嗯,都听你的...”,说罢,这位公子拨开美人的发梢,轻抚她的额头,算是对她的疼爱,害得女子尴尬了好一会儿,娇语道,“奕郎,你做什么呀,这可是在大家面前,我...”
公子笑了一声,随即大家也都笑了。一时间,整个世界,好像从来就没有什么悲伤难过似的,变得那样幸福,宁静。
“就是你们两个吧,吵得跟阎罗王似的!”,重剑男子不知何时,挤进人堆里,找到个位置坐下。一边喝着他们的酒,一边骂骂咧咧。
“诶!你是谁啊!敢这么对我们恩公讲话!”
“拉开他!”
此人扰了安宁,又十分无礼。因此,众人的愤怒,已经是遏制不住的了,每个人都对他骂了开来。
然而那名男子,却不多在意,这倒是让这位公子提起兴趣来了。
“是我不对,大家还莫要怪罪。在下羽皇...”,不等他说完,男子拍了一下桌子,说道,“我管你叫什么,你很厉害是吧,敢不敢,和我比一比...”
公子的妻子紧张地拉扯了自己夫君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和对方硬拼,以防有诈。公子立即会意,但笑了笑,说,“不会有事的...”
女子担心地点点头,但手心还是出了汗。
“还请问这位兄台,不要妄动杀念。以你这般身手本事,肯定能为百姓造福,保一方平安...”,公子说的话,又被男子再一次打断,“要我保吐口水在我身上的人平安,我像是疯了么?少废话,打赢我再说。”
“那好,我胜了你,你就要为百姓出力,如何...”,男子走了,挥手示意公子赶上来,公子只笑一笑,便跟上去了。
佳人心急难耐,不顾丈夫吩咐,也偷偷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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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世,莫回首,千山重岩,几度红尘老,万里清风写意,春华秋碧难思忆,霏霏淫雨是无归期,只愿共你一生无别离。
已经一天过去了,到了夕阳亦逝,天地昏黑,两人才肯停手,双双累得,瘫到地上。
“哈哈哈哈!没试过打这么痛快的架,小子,我服你!”,男子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欣喜,要不是力气都耗光了,否则他还会再打。
这位公子也是极为高兴的,不知怎的,和男子一见如故,“我俩何不结为异姓兄弟?”
男子一听也来了劲,“好!我怎么没想到,我二十三,定是比你大,我做哥哥!”
“我十九,做弟弟也无妨。还不知道大哥什么姓名?”
“聂相觞,你呢?”
“羽皇奕!”
“哈哈!好!我认你这个兄弟了!”
卿秀离在一旁总算放下担忧,眼下不去打扰。她知道,男人之间也有很多话,虽不说出来,却也是要时间去默默感受的。
聂相觞说道,“你这么厉害,功夫哪学来的?”
羽皇奕笑笑,“我爹教的。”
聂相觞“哦”了一声,“要不要我去拜会一下,还有我的弟妹,我也得给他买份见面礼...”
“不必了。”,羽皇奕说道,“大哥,你可是答应我了,要把一身武艺,用以保百姓平安...”
聂相觞嫌烦,“哎,你怎么老提这事,我答应你就是了。”
羽皇奕满足地笑了笑,不知不觉地累得睡了过去。聂相觞费力地爬起来,喝了腰间别着的壶里的酒,把羽皇奕背起来。“我这个弟弟,还挺沉啊,放心吧,大哥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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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不行!我不让你去!那里太危险了,你不顾你爹,也不顾自己的娘子孩子,这算怎么回事?”
“大哥,秀离她也明白,至于爹,他没有我也可以的...”
聂相觞挥手给羽皇奕一个巴掌,“说什么鬼话,你要你爹看着你去死?这就是个陷阱,你一个人去我不管,你娘子要留下来,把孩子养大!”
“不,觞哥,我一定要跟奕郎去的。”,卿秀离含泪请求,聂相觞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回头,“非要有人去,那就我去!”
“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就允许你逞英雄!”
羽皇奕着急道,“哥哥还未娶亲,此去危险,不可!”
“你还知道危险!都别说了,听我的!”,聂相觞执意前去,头也不回。
羽皇奕忍痛,冲上前去,在聂相觞反应过来的一刹那,还来不及躲避,就中了点穴,昏了过去。
昏过去前,他狠狠抓住羽皇奕,“你,你小子,别死...”
羽皇奕苦笑着,掰开聂相觞箍着自己脖子的手,“大哥,我的孩子,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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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恩公,不好了,羽皇公子他,他...”,聂相觞本想上马赶回南水,去看看羽皇奕的孩子,顺道安抚一下宇连家主。
然而,羽皇奕的消息一出现,他怎按捺得住自己的性子,忙问道,“他怎么了!”
“公子他...有渔民说,妖怪把公子和他的夫人,一并,吃了...”
“什么!”
聂相觞大吼一声,飞身上马,立即往沃海方向奔去。日夜兼程,总算是自己撑了条渔船,接近了无言小径。
面前可怕的雷雨波涛景象,也骇住了聂相觞这个硬汉子,他不禁加大了摇船的力气。为了兄弟,他不能够退却。
此刻,他奋力向天呼喊,“弟弟!弟妹!你们在哪里!”
当然不会有人回应他,不过,异兽倒是来了两只,身缠光华美丽的仙气,却长得奇怪,像是混合了猪马一类的动物。
“你们不要拦我,我义弟在哪里!”,聂相觞不假思索,说的也是废话,异兽怎通人语,不过叫唤了一声,却没有攻上前来,但无论如何,不让聂相觞过去,任凭聂相觞怎么打,也不退半步。
“你们听着!我要找我弟弟,挡我者死!”,聂相觞这番话说完了之后,突然感觉哪里来了一口凉气,让自己无名怒火燃起,也不知为何,手上的劲大了许多。此外,他没发觉自己双眼发白,可怕得很。
那两个怪物嚎了一声,想吓退聂相觞。聂相觞反而更怒了,挥起重剑,竟生生劈开了其中一只!另一只见得如此,便把聂相觞当作敌人,冲撞过去...
聂相觞抛开重剑,伸出双掌,费力地挡住了来势汹涌的怪物,但也吐了血,而后脚下一个不稳,他仍旧是被撞飞了,倒在一边。眼看就要被踩踏而死,却不知何处又来了一股更为强大的凉气,窜进他身体里,使得聂相觞完全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醒过来,发现怪物死状惨烈,而自己却安然无恙。然而,他也不去多想这是怎么一回事,立马动身去找羽皇奕。
沃海是一座岛山,内里道路如迷宫一般错综复杂,聂相觞走了很久,找不到路。伤口一裂,加上脱水,他也就昏了过去。
可沃海十分神秘,等到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到了一处山洞口。洞口深黑,看不见里面有什么。聂相觞胆子大,就进了去。
然而,天生武学奇才的他,能察觉到情况不对。
前面的邪气,在吸引着他往前走,而自己对羽皇奕的感应,却出现在通道的另一边。
眼下他不能再出问题,只好凭着自己的感觉,走了另一边。才这么想了一下,他的身体险些没被凉透,一股气在自己身体乱窜,逼着自己往原路走。聂相觞勉强支撑着,总算是熬了过来。
聂相觞很快忘掉了自己的痛苦和危险,意识开始模糊,口中喃喃道,“别怕,大哥来救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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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前面,的确是羽皇奕他们,没错。只不过,他们正被逼得穷途末路,面对着一个庞大而丑陋的身躯。
那个怪物手很长,并且长着锐利的淬毒肉刺,加上力气也大,一砸过来,这小山洞,整个晃了一晃。
“秀离,没事吧...”,羽皇奕看着虚弱的卿秀离,心头一阵急躁,却也不知做什么才好。
卿秀离看羽皇奕如此,强打起精神,擦了擦嘴角的血,说道,“奕郎,我没事的,你自己小心。”
羽皇奕眼角有泪,知道自己命将不保,而且妻子要与自己同赴死,不禁想起了许多往事。可面前的庞然大物,又是一击过来,羽皇奕一不留神,剑被打飞,倒插石中,自己则是受了重伤,兼有剧毒。
于是卿秀离连忙蹲在倒地的羽皇奕身边,检查他的伤势。羽皇奕抚着卿秀离的脸庞,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怕自己死在这里,但我后悔没听大哥劝告,害苦了你...”
卿秀离摇摇头,哭了起来,“不是的,就算你不许,我也一定会来。如今死在你身边,我不后悔。只可惜,我们的孩子...”
羽皇奕看看了洞顶,出了神,“大哥,会照顾他的。”
卿秀离点点头,艰难地背起羽皇奕,到洞口较矮的地方,暂时躲开了怪物。羽皇奕惨笑着,说道“看来我们敌不过这个怪物,只能把它永远困在这里了...”
卿秀离突然领悟,“你要用北辰冰王那一招...”,羽皇奕点点头,卿秀离立刻抱住了他,“我不准,我不要再也见不到你...”
“呵呵,北辰冰王教我的时候,是这么说过。不过,这也衬出了这招的厉害。你趁我出手的时候,就赶紧离开,逃出去告诉大哥,不必为我报仇...”
“我不走!我也留在这里!”,看着卿秀离梨花带雨,羽皇奕只得苦笑,“是吗,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大哥说的没错,我果真是个废物。”
“不是的,我们真心相爱,就已足够了。让我留在这里陪你,不要赶我走,好吗?”,卿秀离的请求,伴随着眼泪,是那样地令人不忍拒绝。
不一会儿,怪物也已来到跟前,羽皇奕扶起身子,自嘲道,“现在是真的走不了了...”
羽皇奕勉强对卿秀离笑了笑,“那我们最后,也要一起...”,卿秀离重重地点下了头。
只见羽皇奕用尽最后一股力气,飞到了半空。卿秀离见状,强忍住泪水,跟着飞到了空中,将自己全身法力,灌进羽皇奕身体里。
羽皇奕缓缓呵出一口气,这一口气迅速绕了这个不大的山洞一圈,把整个地方变得寒冷起来。那个怪物不明其间何为,就已经动弹不得,肉刺也被冻得缩进身体里去。
不到一会儿,怪物整个就被冻结起来,但目前只是一块薄薄的冰,还是能破出来的。
羽皇奕看着卿秀离冻得不省人事,就快支持不住,只好一把抱住她,用自己的胸膛去温暖她,另一手继续施法。
很快,洞壁也结起厚厚的冰,连羽皇奕自己的手,也覆了一层霜。羽皇奕感觉到,自己和妻子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但以防万一,他还是运尽余力,将整个洞顶震碎,欲以山石,封住出路。
就在此时,聂相觞已经赶到。看着这惊人的一幕,才踏进去一步,自己就被冻了一下,赶忙把脚缩了回去。
羽皇奕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接着整个身体都被冰冻起来,一个巨大的冰柱,就这样把羽皇奕,卿秀离,怪物,完完全全封了起来。
任凭聂相觞怎么呼喊,空中都没有回应。忽而听到一声裂响,聂相觞抬头一看,发现洞口就要崩坏,不得不走,但要是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可不走,只怕一时间也解不开这九尺寒冰...
他挣扎了一下,想起那一幕,羽皇奕曾苦笑着说,“大哥,我的孩子,就交给你了...”。
于是,聂相觞流下热泪,心一横,在最后一刻,一个跃身,在地上滚了一下,逃了出去,身后就是石头砸下封路的声音。
聂相觞在洞口外,始终不肯离去,哭了已不知多少遍,身上衣衫的泪痕也干了好几遍,浑浊不清。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试问谁知下句,“只是未到伤心处”... ...
若不是想起义弟之子,聂相觞不会强颜欢笑,疯疯癫癫地回到人世间,他会找一个地方自行了断。毕竟,连自己的义弟和弟妹,都救不了 ,还去救什么一方百姓。
回去之后,不论谁来询问,甚至是羽皇宇连这个老父亲,亲自前来,他也不答一句,只是喝着闷酒,看着老人家落泪。
然而,他一时也没心思照顾孩子,四处云游去了,但凡遇见恶人作乱,便断其手脚。
他每走过一处村庄,便立两个墓。因为当初,两个人说要走遍天涯海角,帮助所有受苦难折磨的人。
“真傻,怎么可能帮得了所有的人呢,你们又不是神仙...”,聂相觞继续喝着闷酒,咂咂嘴,身子摇晃地往远方走去。
仿佛在天空中,他又能看见羽皇奕夫妇的笑脸,看他们嬉笑怒骂,幸福快乐。
“你们要是不去帮人,现在你们就不会死,。一个可以和我把酒言欢,一个相夫教子,大家其乐融融,多好...”
聂相觞向天空呼喊,“快回来吧,大哥想你们了!”,聂相觞说完,醉倒在地上,酒洒了一身,也不去管,就这么在街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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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大叔,酒醒了吗?”,聂相觞忽然睁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刚才那些,不过是梦。当然,也是真实的记忆。
看见羽皇轩,刹那间以为是羽皇奕,他鼻子一酸,含糊说道,“没什么。”,接着,自己到一边,捧起一大坛酒来喝。
羽皇轩隐约可以看见,那从坛里淌出来的酒水之中,还混杂了聂相觞不少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