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沃海

风波险恶,巨浪滔天。涛涛江水就像在玩弄器具一样,对羽皇轩等人的海船,肆意推来倒去。雇来的艄公早已落水溺亡,要不是船上好手颇多,早已架不住风帆,整个船只葬身海底,里面的人也不会好过。

出发到海上已是第二天,船行有术法推助,按照前一天的行程来看,最多明天,就可以到沃海了。

唯一对沃海有所了解的聂相觞,却是喝着闷酒,躲在房里不肯出来,装作晕船,大肆呕吐,神志不清。羽皇轩何等聪明,早已了然于胸,但沉稳的性子迫使着他,不显露一点知情的模样。

所幸有栾晴心的体贴,羽皇轩光是享受被人服侍的惬意,都已经来不及了,让别的人都好生羡慕。更别说,还有一个千娇百媚的章忧,只怕自己还应付不来。

凌常彦打趣的功夫,那必然要在这里展现,“羽皇兄,你艳福不浅,我是越来越这么觉得了啊。”,羽皇轩也不理睬他,挥挥手示意他安分点,自己则是看着海浪,沉思起来,“我总算要知道一个大秘密了,可是却还没有办法对付北堂玉溪,那些个黑衣人,不论是单独的还是群聚的,我是一个也战不过。想不到,到头来,我还是什么也做不成。”

正当羽皇轩苦恼的时候,却是栾晴心出现在面前,“公子,我帮你擦擦汗,好么?”,不等羽皇轩说完,她已不计较男女之嫌,拿着有醉人香气的手帕,往羽皇轩的额头,脖颈,胸膛擦拭,毫不避讳。

羽皇轩心一阵狂跳,要不是船上人多眼杂,说不定自己已经要亲栾晴心一口,不,不止一口,是好一阵儿的细语缠绵...

“你,在,想,什么呢!”,章忧一声娇喝,唤醒了羽皇轩的情意昏蒙,“没有啊,突然来吓我,你是存心的吗?”

“对啊,我就是存心要害死你这个负心汉!”,章忧边说边笑,说‘负心汉’的时候,也好像全不在意,对身边是否还站着栾晴心,就更不关心了,只顾着和羽皇轩打情骂俏。

栾晴心默默走开,羽皇轩不免心酸,“你究竟想干什么?”,章忧故作委屈,“你就只在乎别人,难道你忘了,我们那天晚上...”

说到一半不说,难免令人生疑。凌常彦还在一旁窃笑,这可急死了羽皇轩,“你倒是说啊,我们晚上做了什么!”

凌常彦按着羽皇轩的肩膀,示意他莫动怒,“我说,羽皇轩。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儿薄。殊不知,女孩家的脸皮更薄,这些事儿,怎么能当着我的面说呢。”

“那请您移尊驾,闭上贵嘴,好吧。”,跟得凌常彦多了,羽皇轩也学会嘴皮子的功夫。凌常彦兀自一笑,离开了。羽皇轩转过头,狠狠盯着章忧,“我们从不相识,更无半点情分,姑娘若是有什么误会,当和在下说个清楚明白。”

章忧听他说“从不相识,更无半点情分”,简直气得要哭,却欲哭无泪。谁叫自己的迷香,确实是太厉害。他已完全不记得自己,只把自己当作一个坏人的同谋,抓来监视而已。

想到这里,章忧还是不自觉地掉下泪来,却是什么也不说,自然是什么也说不出。反倒是羽皇轩见状,有些着急,没来由地跟她道歉,“抱歉了,我还真不应该这样说,是我不好。”

其实,他哪里有半点不好,不过是照实说了罢了。只是他脾性温婉,堪比女子。因此,他看不得女子受委屈,自己不论再有理,只要女孩家哭了,心一软,便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章忧也没使什么诡计,但见此刻羽皇轩对自己很是着急,心口一暖,“没事,就是被你打骂,或是杀了,我也心甘情愿,谁叫我爱上你了呢。只要你别不要我,我什么都好。”

羽皇轩就是对女人没办法,刚刚还矢口否认自己与章忧的情分,此时却顾不得这么多,早已妥协,正想说些什么,来哄哄这个柔情满怀的美人儿。不料,史玉祯倒是开了口,“羽皇公子,儿女私情,还是暂搁一边,先说好了到沃海要怎么安排吧。”

本来被撞见男欢女爱,就已经很尴尬,还别说连到沃海的计划也没定下来,心下一羞,忙推开章忧。好事被搅黄了,章忧自然不悦,瞪了史家兄弟一眼,便娇滴滴地跑到舱内去了。

羽皇轩道,“史当家有什么见解?”,史玉祯道,“我没什么高见,只是沃海凶险非常,且毕竟是块地方,是地方就会辽阔,地方辽阔就得四处去找,四处去找就得分头行事。我们还是商量好,谁要做什么吧。”

“说的也是。”,羽皇轩低头暗想,忽而生了一计,“那就请史家三位前辈,去往西面一探。按说,那里重峦叠嶂,少有可居之处,应该妖气最为稀薄。而我,则到北面去寻。”

“那我和你同去!”,不知何时,章忧又跑了出来,挽着羽皇轩的手,闹着不愿分开。栾晴心也候在旁边,盯着羽皇轩不说话。

史玉祯道,“看来,这两位佳人,非得和你去不可了。”,凌常彦摸不着头脑,“那我是不是该和三位当家一同去?”

史玉祯一脸没好气地道,“真亏你还叫我们当家,我们墨武出了你这么个笨后生,真丢死人了!”,凌常彦羞愧地低下头去,羽皇轩不便反驳,说道,“他也是关心则乱。既然如此,常彦便和聂大哥一同往东面去吧。”

凌常彦点点头,立即找聂相觞去了。众人打点好兵刃,便分头离开了...

章忧依旧是一个媚笑,“有你在,什么都不怕了。自然,我也是会保护你的。”,羽皇轩的心怦然一动,虽然自己的手臂被挽着,多有不便,却也很是欢喜,只是不言说。

栾晴心在旁,始终默然。看着羽皇轩幸福洋溢的神色,她也就不多说了。

到了一个山洞,羽皇轩陡地停下脚步。章忧问道,“怎么了?”,羽皇轩道,“妖气很重,尽管是在慢慢消散。那妖怪还在,只是快要死了,但还是要小心。”

两个姑娘点点头,随着羽皇轩进去山洞。之前,羽皇轩就觉得栾晴心不该跟来,但想起她在船上以死相逼,自己也不好再劝了,只得发誓保护好她。他默默牵起栾晴心的手,感到对方也在紧紧握着自己的掌心。

突然左臂一阵疼痛,回过头去看,是章忧使劲掐了一下。她看着栾晴心牵了自己的手,在示意自己不要花心。羽皇轩苦笑不止,栾晴心悄声说道,“公子,前面过不去了...”

羽皇轩想也不想地运起一股力,往石壁上打去,用的力气很巧,绝不至震塌山脉。可惜一切徒劳无功,石壁之后,竟然还有一堵厚厚的冰墙...

羽皇轩的功法,可说是当世少有人能比,试了好几次,却也破不开这冰。栾晴心凝视许久,道,“这冰,必是寄宿了施术者最深的意念,一般方法是破不开的。”

羽皇轩看着栾晴心,满是好奇,“那,应当如何?”,栾晴心道,“公子若能以自身的坚强信念,灌注入法力之内,或许可以一试。”

羽皇轩依言,想起自己最为在意,也是最悲痛的事,那就是爷爷死去了。当下冰屑震落,整个冰墙被撼动,却还是没能够破开。栾晴心急道,“还差一些,公子,再想别的。”

“没别的了。”,最愁苦的事都想来了,只差没掉眼泪了,栾晴心只好说道,“公子曾安慰我,说自己也是无父无母,定是孤单得很。”

章忧怒骂道,“你怎么尽让他想些难过的事啊?”,栾晴心也不理会,却见羽皇轩仍旧力有不逮,不免着急,“你要是有办法,你也可以说啊。”

说到难过,章忧忽的想起叶月凉,忍不住心头一酸,但看见羽皇轩如此卖力,若在此功亏一篑,一切都将化为虚无,只得道,“你,有什么喜欢的人么?或许,你曾受过情伤也说不定...”

羽皇轩经这么一提点,猛地想到叶月凉,看着章忧,久久不说话。章忧还以为他察觉了什么,正当和盘托出,不料羽皇轩流下了泪,冰墙也应声俱碎...

章忧向来坚强,但也看不得羽皇轩哭,也跟着眼圈红了,“你别哭,我不是有意的。”,羽皇轩什么也没说,摇摇头,埋下脸去。

栾晴心也不好受,“都怪我,是我想的蠢办法。”,羽皇轩低声道,“没事的,我们进去看看。”

里面倒不是很空旷,三个人进去了,低头避开了一个矮矮的洞顶,才到了一个豁然开朗的地方。然而,其实也并非多开阔,只因一个庞然大物,堵死了整条前路。

章忧道,“这下好了,我们被这头肥猪挡在这里,过不去了。”,羽皇轩一摆手,却道,“不必了,妖气,就是从它身上散出来的。”

“公子,你看!”,顺着栾晴心的指向,羽皇轩看到巨妖的面前还冰封着别的两个人。

章忧好奇道,“他们是谁啊?看起来和这个肥猪打了一架啊。”,栾晴心惊道,“这莫非就是北辰冰王?只有他的冰封咒法,才会有这么强的威力。他身边的女人是谁?还真没听说过北辰冰王喜欢过谁。再说,北辰冰王盛名仍在,不应该死在这里了啊...”

听得这么一连串疑问,羽皇轩亦忍不住探究栾晴心的正身,“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栾晴心这才收敛,不安道,“公子,北辰冰王很有名,我想你应该知道的。”

章忧说道,“是的,他是名气很大。不过,我的羽皇轩将来会更厉害,是么?”,章忧媚惑的功力确实奇妙,羽皇轩不由得心神一晃,忘了盘问栾晴心,再加上自己只求心安,不爱怀疑她人,也就将此事搁了下来。

“喀拉”一声声响,冰屑不断落下来。栾晴心喊道,“不好!冰封已破,妖物必出!”,羽皇轩皱眉苦思,忽然飞身上去,解救了冰中两人,“走!”

两个姑娘点头,便往后跑,却没跑多久,那庞然巨物便渐渐苏醒过来!

“我来挡住它,你们带着这两位先走!”,两个姑娘哪里肯听,执拗不走,羽皇轩喊道,“别在大事关头前耍性子,我会去找你们的,先照看好这两位前辈!”

两个姑娘只能含泪点头,一人携着一个,转身离去。

羽皇轩倒是苦恼了,若是那么厉害的前辈都杀不了的妖怪,自己怎么可能挡得住?光是冰封整个山洞,就已经是自己所不能为了。

羽皇轩运起“天仙淸妙法”,想他多日以来,在房内休息时,仍不忘潜心修习此法,若没有那什么鬼气,几可与北堂玉溪一比。

羽皇轩祭出化气神剑,再以“如意随心决”变强,又施以“三生无往结”,缚住妖物手脚。只可惜妖物身形过于庞大,三生无往结撑不了多久,便已破功了。羽皇轩并不迟疑,掷出神剑,直中妖物面门,“可惜韶乐华舞重伤未醒,不然至少提升我一半的力道。”

虽然话语间这么丧气,但那妖物掩面哭嚎,想必羽皇轩的剑气有了一番功用。“好,让你看看,我跟聂大哥修行的成果!”

羽皇轩飞身向前,手中握出两把气剑。换做从前,他是不擅使的,但练剑已久,心眼通明,挥起剑来随意所欲,使双剑已不是问题了。只见他像是胡乱挥砍,却已然砍了上千刀,只消一会儿,那妖物的脸便支离破碎!

“看来,这妖物也不过...”,话还没有说完,羽皇轩胸口传来一股大力,原来是妖物随手一挥,挡开了羽皇轩,却将他打得飞出去老远,险些出了洞口!

“不行,不能放他走!”,羽皇轩本想强自站起,但那妖物虽然双目已被划伤,但仍能感觉到羽皇轩的气息,当即一掌按下,结结实实,饶它手中是山岩,也得裂了!

羽皇轩吐了一大口血,那妖物得手,还不足够,手上登时长出肉刺,直接洞穿了羽皇轩的躯体。可想而知,羽皇轩是遍体鳞伤了...

“猪头妖怪!领死!”,羽皇轩朦朦胧胧听见凌常彦在叫自己,睁开眼来已经被拖出洞口,看着面前与妖物苦斗的,便是聂相觞。

“不行,让我来!”,凌常彦怒道,“来什么来!都要死的人了!”,凌常彦按下羽皇轩的手,庆幸道,“所幸你修炼有道,积攒不少法力。我帮你强行运转,应能保住一条小命。”

“章忧呢?!小栾呢?!”,羽皇轩口中咿呀,凌常彦苦笑道,“我说,老弟,这个时候还想女人啊。她们没事,就是她们寻到我们的。只是不让这两个女人跟来,倒费了我一番口舌。”

羽皇轩“呵呵”一笑,便又晕了过去。不知多久,醒来的时候,已是在船上。

然而,船上似乎,少了几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