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济。
泗沘城。
百济国都今年的落雪量比往年要多的多,路上积着厚厚的雪。而且天气阴晴不定,北风冷冽。
程奇方在百济买了一座能容纳百余人的宅子,在百济泗沘城西坊之内,这条巷子是著名的富人巷,能在这里买的起宅子的人都非富即贵。
程亮是程奇方的独子,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这几年跟着程奇方走南闯北,贩货行商,增长了不少见识,也在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情上积累了不菲的经验。
今天泗沘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程亮拿着几封家信走了进来,身上落了厚厚的雪。他一边跺脚,一边向书房中谈话的程奇方说道:“父亲,码头还在封锁之中,估计解封还要等十多天。”
海道不通,所有的家信往来都要靠陆路传递,经过高句丽境,然后直达百济。
程奇方正在房间里和老友许才俊两人喝酒,听到程亮的话,看了一眼程亮手里的信件,笑道:“十多天就十多天,反正也没什么事。家里有书信来?”
程亮点点头,道:“是的。这是刚刚送到的家书。”
程亮将手中的一封信交给程奇方,他则在身后侍立。
程奇方猛地一下子站起来,眉头拧在一起,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起来。
程亮看见父亲脸色难看,不敢相问,看了许才俊一眼,许才俊点点头,低声问道:“程兄,莫非家里出了什么事?”
程奇方长吁短叹了一声,将家书交给许才俊,道:“唉,都是我把这丫头给惯坏了。”
程亮听到父亲的话,颇有些云山雾罩,不知他在说什么。忙走到许才俊身边,伸长脖子,看了信上的内容。
看完之后,大吃一惊,惊问道:“父亲,这···这···小妹也太大胆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擅自做主!”
许才俊也是都里镇的大族之一,不过二十年前,因为一桩密事,不知为何举家迁往百济,并在百济扎下了根。不仅成为闻名泗沘城的商人,而且还为儿子在百济朝廷里买了一个不小的官职。
程奇方之所以能这么容易的就开辟了百济的海上贸易道,与许家的支持是离不开的。
“让许兄见笑了,这丫头,实在是气人的紧啊。都是平日里我太娇惯了,才致今日这般胆大妄为。”
程奇方一边笑,一边说道。
程子嫣在信里将自己和贺若怀心的事情简单的讲了一下,并且开门见山的提出要嫁给贺若怀心为妾。这才引起程奇方和程亮的惊诧。
“唉,程兄啊,我记得嫣丫头今年十六了吧,也该到许人的年纪了。”许才俊一边摇头,一边笑道。
“是啊,唉,都是我的错,若是两年前不带他去北地行商,就不会碰上那个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程奇方的思绪飘到了北边的大草原上,颇多叹息。
“哦?难道程兄所说之人就是嫣丫头信中说的欲嫁之人?”许才俊问道。
程奇方点点头,他叹息一声道:“孽缘啊,都是孽缘。”
程奇方那次也不知怎么回事,程子嫣想要跟他出去跑商路,本来以往都是拒绝的,但偏偏那次却莫名其妙的答应了她,结果谁能想到会在中途遇上契丹骑兵截杀。
不仅差点人货全失不说,而且偏偏还遇上了贺若怀心。
一见此人误终身。
这是程奇方看到女儿痴迷贺若怀心之后发出的无奈之叹。
程奇方便将当年之事一一的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许才俊这才轻抚着自己的胡须,点点头,笑道:“程兄啊,不是我说你,我倒觉得嫣丫头做的没错。”
“没错?这还没错,我老程家的脸都快被她丢尽了。好歹我们程家也是富商之后,在都里镇还是有几分地位的,她作为我们老程家的幼女,哪能这么作践自己。”
程奇方每每说起这件事,心中便烦躁的厉害。对贺若怀心,他感激的紧。可是感激归感激,这和嫁女儿是两回事。他虽然感激贺若怀心的救命之恩,但是要她将女儿嫁给贺若怀心,那是绝对不愿意的。
再说了,听女儿的意思,还是嫁他为妾,这就更不可能了。
他一个小小的边军校尉,能有什么出息。
“父亲啊,为何这件事你从未对儿子说过啊。我想起来了,父亲将每次行商的两成利润都单独分拆出来,说要拿出来感激恩人的救命之恩,莫非就是给此人?”
程奇方点点头,道:“不错,正是给贺若校尉的。那一趟,若没有贺若校尉,随我北上的近四十余名仆从护卫都免不了一死,所有的财货也都逃不掉被抢的命运。亮儿啊,我们行商之人,最重信誉和情义,钱可以少赚,但是恩不可以不还。”
程亮点点头,道:“孩儿明白。只是要小妹嫁给隋国人,而且还是一个小小的边军校尉,孩儿不同意。”
程亮和程子嫣一母所生,在家中诸兄妹中,关系最为亲密。要他眼睁睁的看着最疼爱的妹子嫁给一个边军莽夫,他愿意才怪。
“大侄子呀,凡事不可武断,我倒觉得嫣丫头这么做有情有义,是个好女子!”许才俊笑道。“不瞒程兄说,起初我还想着为那不成器的儿子求亲来者,今天见了嫣丫头的家书,我倒有些遗憾,这样的好女儿不能嫁入我们许家的门啊。”
程奇方没想到许才俊居然还有这个想法,不由得也笑了起来。若真是许家求亲,那他真还有些意动。许家公子他也熟悉,确实是人中龙凤,自从入仕之后,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了不错的官声。
“许兄啊,你就不要开老兄的玩笑了。”程奇方笑了起来。
许才俊忽然想起一件事,道:“你说那个隋国边军校尉叫什么名字?”
程奇方道:“复姓贺若,名怀心,我听白狼堡的人说,好像是流军到了柳城郡,两年前的时候他还是白狼堡副尉,去年已经升任白狼堡校尉了。唉,人倒是真不错,别的不说,你是没见当年在草原上救我们的时候的神勇,一人一马,一弓一刀,杀入契丹兵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啊。我也算走南闯北,见过不少边军将领,但像他那般骁勇的将领还是第一次见。”
“年级几何?兄长可知晓?”许才俊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今年应该十八岁了。”这事他还是清楚地,当时他在白狼堡住了近半个月,多方了解了一番贺若怀心,随后才完全下决心交结贺若怀心的。
许才俊猛地站起来,激动道:“籍贯呢?程兄,快告诉。”看他脸上神情,竟是又惊又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