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铁杖的身子微微地晃了晃,这一个多月来,因为水土不服,作为南方人很难到这么寒冷的北方,铁打一下的麦将军居然也得了黄疸病,连站立都困难,今天也是强撑着病体上阵,即使已经浑身发虚,冷汗直冒,也没有让士兵,甚至让王世充看出半分不对劲来,但这杨广的圣旨,却比十二月的刺骨寒风更加冰冷,以前对杨广的所有感激之情,知遇之恩,都随着这冷冰冰的两句话,烟消云散!
麦铁杖咬了咬牙,沉声道:“末将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转过了身,身边的三个军的主将,费青奴,钱士雄和孟叉都走了过来,麦铁杖怀视三人,只见三人的脸上都是悲戚之色,显然也对杨广这种不顾将士死活,非但不安慰,反而要逼人往死路上冲的做法,非常不满。
麦铁杖叹了口气:“君命难违,三位将军,我们准备一下吧,每军挑出两千精锐壮士,我和钱将军,孟将军分别冲击,费将军率军接应!”
三人齐声抱拳行礼道:“谨遵大将军号令!”
高句丽方,高台之上,乙支文德的脸上都堆满了笑容,对着仍然神色平静的渊太祚笑道:“渊将军,真有你的,这投石车的位置设置得正好,打得过桥的隋军是伤亡惨重啊,哈哈,只要再这样轰个十几轮,一定能把三座桥全打断。”
渊太祚笑着摆了摆手,扭头对一边的传令兵说道:“传令,投石机一百部停止射击,剩下十四部,只许零星发射,不许速射!”
乙支文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奇道:“渊将军,你这是做什么?要放隋军过桥吗?”
渊太祚微微一笑:“不错,现在隋军在东岸的兵已经快死光了,根本攻不起来。后续的部队又不过来,我们怎么好扩大战果呢?!现在我们装着弹药不足,让隋军冲过来,最后是修好三座桥后冲过来。再来五六千人,我们也能杀得光!”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我军骑兵的长槊和马刀,已经**难耐了!”
王世充看着刚才如流星一般的敌军飞石,变成了有气无力,半天才飞过来一发。趁着这当口,隋军的工匠们士气大震,把左边那道浮桥也重新接上了,西岸的隋军发出阵阵欢呼,而三员大将领队的三队,六千名铁甲战士,也已经排好了六路纵队,守在三路浮桥的前面,战鼓已经擂起了两通,麦铁杖。钱士雄和孟叉正在大声地向士兵们发表着振奋人心的演讲,只等再一通战鼓,三路长蛇一般的隋军,就将再次向着西岸发起冲击。
麦孟才兴奋地说道:“王将军,你看,高句丽人的弹药已经不足了,他们的石头也打完啦。这回该我们上了。还有,”他的手一指一百多部装满了石头的大车,已经停在了运到辽河边上的二百多部投石车的边上,张士贵的部下一千多人。这会儿正手忙脚乱地把一筐筐的石头从车上卸下来,放到投石车的力臂之后。
麦孟才笑道:“张将军不虚此行啊,薛将军也很配合地给了石头,这下我军有了足够的弹药。一定能砸死那些高句丽弓箭手。”
王世充的脸上表情仍然很严肃,他摇了摇头:“只怕情况没这么乐观,高句丽刚才都在发石,这会儿突然停下来了,我想不是因为弹药打光,而是。。。。”说到这里。他收住了嘴,麦孟才奇道:“王将军,会是什么?”
王世充心中暗叹,这只怕是高句丽人诱我军主力过河,再加以聚歼啊,但是现在杨广的死命令已经下达,无论是自己还是麦铁杖,都是骑虎难下,无法回头,只有硬冲一途了,也只有指望奇迹出现,麦铁杖能硬是杀开一条血路,掩护后面的部队冲过去,在部下伤亡殆尽之前,能撑到薛世雄,卫玄这些后面的部队能踏过浮桥,投入战斗,可即使是这样的机率,也是极为缈芒的。
王世充心中苦闷,脸上却摆出了一副笑容:“没什么,是我一时胡思乱想,孟才,你好好睁大眼睛,看看你父帅是如何大发神威的吧。”
麦孟才高兴地应了声是,跑到了前方,一动不动地盯着麦铁杖的方向,王世充心中暗道:可怜的孩子,你爹只怕劫数就在今天了,多看一眼是一眼吧。
第三通鼓开始响起,震得前线的每个将士的耳膜不停地响着,刚才还听得清清楚楚的麦铁杖的训话,这时全然听不到了,甚至有些人的耳朵开始流血,与之相应的,他们的胸中的热血也随着沉重的鼓点,一片沸腾。
麦铁杖把手中的铁杖高高举起,月牙状的杖头一次次被他举向了天空,他的脚开始沉重地踏地,一下一下,都踩着鼓点,这种有节奏的呐喊,配合着隋军将士们有节奏的以剑击盾,以槊顿地,汇成一阵阵震天动地的喊杀之声,在整个十里宽的西岸正面来回鼓荡,共鸣!
麦铁杖大吼一声:“冲啊!”他一转身,在十几个亲兵护卫的簇拥和保护下,倒拖着铁杖,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去,随着他的动作,身后的两千健儿,也迈着整齐的步伐,顶着盾,扛着槊,一路小跑地,再次踏上了那条通向未知的浮桥,三条隋军的阵线,如同三条长龙,凌空腾起,带着巨大的声浪,卷向了已经尸横遍野的东岸。
乙支文德哈哈一笑:“来了,来了!这回是隋将亲自带队,冲在前面,渊将军,可别放过了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教他们有来无回啊!”
渊太祚的嘴角边勾起一阵冷酷而残忍的笑意:“这是自然!”他转头对着传令兵下令道:“传我的令,投石车改扔小石块,先五十部慢发,等隋军全上了桥以后,二十轮速射,还有,弓箭手现在不许放箭,长槊兵到前排保护,隋军若是强冲栅栏,给我坚决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