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八月五日那场日全食,只有黄河以北的人才能看,就包括正向汾郡进军的李唐大军。
李渊在霍邑一战中将隋虎牙郎将宋老生斩首,俘获了大量的隋军,对这些隋军,李渊并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而是宽宏大量地任由他们选择是加入自己的大军,还是回归家乡。
凡是加入本方大军的,李渊将他们全部分级授官,同等的职位与在太原时就参见军队的人一样的待遇,如果是一个家乡的人想聚在一个营里,李渊也任由他们,让他们尽可能找到乡里的贤才来做本营的头目,并没有不放心的样子。
就算是那些不愿意当兵,祖籍在关中想要回乡的士卒,李渊也授予他们五品散官的职位,发放粮食送他们返乡。
在霍邑一战阵亡的敌方将领宋老生,也被李渊以本官的礼仪下葬了,并没有对他的尸体有所侮辱。
这些仁义之举传了开去,前来依附他的人就更多了。
那些从四里八乡,乡村坞堡来的人,无论是贤良还是愚笨,凡是进入军门,都被李渊亲自授予朝散大夫以上的职位。
有人对此议论纷纷,连李渊的谋臣裴寂也向李渊进言,说是对新人和普通百姓授予的官职未免太高了一点。
实际上,李渊的这个做法是和李建成。李世民两兄弟商量过再做地。
前段时间,李唐大军受阻于霍邑,再加上后方传来谣言,说是刘武周和突厥人正率兵向太原进发,于是,李渊有了回师太原的想法,并且调动了后军向太原进发。
后来,在李建成和李世民的苦谏之下。他才派人去将后军追回,然后,施计引宋老生出城,战而胜之。
那件事情之后,李渊对自己这两个儿子更加看重了,凡事都会找他们来商量。他如今的做法就是李世民所建议的。
李世民如此说道。
“汉高祖刘邦当年之所以能够击败西楚霸王,建立大汉帝国,就是因为他舍得封赏,大伙儿一起打天下,有了好处,就应该和那些跟随自己的人分享,若是天下群雄都舍不得勋位,那么,那些人不是更愿意跟随父亲大人你了吗?就拿江都那位来说吧,他在雁门被突厥大军所困那次。危难之际许别人为大夫,然而。解了围之后,回到东都。却给别人一个小小的尉官,这样的人,又有多少人会为他卖命呢?所以,我们在这件事情上一定要和那人反着来,大肆封官,在群雄看来,或许觉得可笑,然而。却抵得上百万雄兵,就靠这个平定天下也说不定啊!”
李渊觉得李世民说得很对。建成也点头赞成,于是,就有了最初地那一幕。
连手下头号谋臣裴寂也看不到这一点,而是执着于封赏太重,李渊对李世民所说的话更有信心了,他将李世民所说的那番话转述给裴寂,裴寂想了想,也觉得李渊这样做其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不妥。
于是,当李唐的大军离开霍邑,朝汾郡进发的时候,队伍比从太原出发之时更为壮大了,并且,沿途都有不少汉子主动加入进来。
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日全食地现象。
当空中那个原本艳阳高照的太阳被黑暗所吞噬,天地之间变得一片昏暗之后,正在汾郡大地上行走的李唐大军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这个天象让他们觉得惊恐,对他们来说,这或许是上苍的某种警示。
是对自己加入反贼队伍的一种警告吗?
这种说法一时尘嚣直上,在队伍之中流传起来,甚至,那些从太原开始就死心塌地跟随李渊造反的心腹将领也犹豫了起来,对这样的说法将信将疑。
不只是他们,就连李渊也甚为惶恐,莫非真是天不绝大隋,故而以如此异像那警示李家?只是,李家已经走上了不归之路,就算前方是悬崖峭壁,刀山火海,也只能继续走下去。
一时之间,李唐大军的士气降到了最低点,队伍停滞不前,只要有人带头哗变,极有可能就此崩溃,无法收拾,幸好,李渊对手下的人不错,大肆封官,使得他们多了一丝迟疑,这才没有一哄而散。
这个时候,李世民再次站了出来。
他将自己手下地亲信和心腹派遣到了各个军营之中,向那些将士们宣告,上苍之所以命令天狗吃日,是因为他们对当今皇上的荒淫无道感到了不满,正因为皇上地胡作非为,才使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百姓背井离乡,易子而食。
皇帝是上天的儿子,乃是天上地太阳,天狗之所以食日,是因为天子不肖,上天震怒,决意换掉这个无道昏君。
因此,上苍才特意给我们这个征兆,这证明我们的所作所为都被上苍所认可,我们是正义之师,吊民伐罪,铲除奸佞,重立新皇,正当其时。
李渊父子三人召集一干亲信紧急商议一番之后,决定按照李世民的做法去做,于是,他们派遣了大量亲信去宣扬李世民的说法,最后,李世民的说法将日全食是上苍对叛逆的警示这种说法压制了下去,形成了主流说法。
将士们又恢复了士气,而且,李渊派遣了大量的细作到汾郡,绛郡去宣扬这件事情,使得被这个天像所惑的人们接受了这样地说法。
八月八日,李唐大军兵不刃血,进驻汾郡。
八月十三日,李唐大军攻入绛郡,通守陈叔达率部面缚请罪,李渊将他们放了,并不问罪,还是像过去同事那样对待他们。
八月十五日,李渊率军进驻龙门县,正式踏入河东郡的地界,与隋大将屈伏通地数万大军隔着黄河对峙。
大业十三年八月,在北地郡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八月五日,日全食的那天,在七里井被窦建德趁着起雾突袭大败的隋将薛世雄在郡因病去世。
原本,薛世雄率领三万郡精兵南下,是准备对付围困东都洛阳的瓦岗军,为此,杨广还特意命令他担任招讨大使,让他负责统领十来万从全国各地召集到东都的精兵,却不料,他的三万大军还没有赶到洛阳
河间郡七里井灰飞烟灭了,最后,他只率领数百人狼郡,一世英雄,到老来却在阴沟中翻了船,令竖子成名,薛世雄一气之下,病了,不多久就在床榻之间缠绵死去。
薛世雄虽然死了,但是兵败的责任却无法推卸,为此,杨广特意派来钦使来追究薛家的罪责,准备让别的将领代替薛世雄镇守郡。
薛世雄死了之后,留下了四子,薛万述,薛万淑,薛万钧,薛万彻,以及原本留驻郡的数千士卒。
面对即将来宣读圣旨的钦使,薛家四子惶恐不安,不晓得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将薛世雄从战场上救了出来,并且护送他回到郡的莫亦讯向他们进言了,那时候,太阳刚刚从黑暗的包围中突围而出,天地之间重现光明。
莫亦讯认为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大隋除了长安,洛阳,江都等大城池还握在手中以外,对各地已经没有了影响力,就连这几个大城池也深陷在反军的包围之中,摇摇欲坠,眼看大厦将倾,江山不保。
在这个时候,当今圣上依然流连江都的美人美景不舍离去,并且,不去想该如何发愤图强,反倒听信奸佞之言,压制忠良,昔有太仆卿杨义臣,今则有力战不敌的薛大将军,既然圣上不仁,也怪不得薛家不义了!
薛大将军完全对得起当今朝廷了。朝廷依然要责怪薛家,既然如此,到不如干脆反了,反正这个朝廷还能多久也未可知。
莫亦讯自从把薛世雄送回郡之后,深得薛家地信任,很快就位居中枢,参加到薛家的重大决策中来,特别是薛世雄死了之后。更是如此。
薛家四兄弟虽然骁勇善战,不过,对于政治上的进退却并不擅长,老父死了之后,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因此。对莫亦讯的意见分外重视。
他们四个人当然不愿意坐以待毙,任由杨广的一纸文书就丢掉了性命,于是,对莫亦讯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语,他们连象征性的指责都没有,而是深以为然,表示赞同。
不过,由于薛世雄将三万精兵丢弃在了河间郡,如今郡驻军只有数千老弱,唯有亲兵一千才有战斗力。而郡四周对郡虎视眈眈的人却不在少数,西边有上谷地魏刀儿在窥视。东面和北面有高开道,罗艺等势力。南面则是声势渐胜的高畅,若是反隋自立的话,极有可能被其他势力吞并。
面对薛家四兄弟的疑问,莫亦讯再次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莫亦讯的意思是在目前地这个情况下,暂时寻求一个势力投靠,将薛家保存下去再说,反正薛家没有追逐那条隋王朝丢失的大鹿的意思,只是为了在乱世中生存下去。最好能够扩大家业,投个明主。建立功勋而已。
先保全自己,再根据时事变幻,决定真正能够投靠的势力。
这就是莫亦讯给薛家四兄弟提出的战略方针。
和上一条建议一样,薛家四兄弟认同了莫亦讯的看法,只不过,面对周遭的那些势力,投靠谁才好呢?
高畅?
不要说和他中间还隔着一个河间郡王琮,就因为他是杀父仇人窦建德的原部下,薛家四兄弟就不愿意投靠他。
魏刀儿?
一个流寇而已!最终只能成为别人菜板上的鱼肉,投靠他,等于自寻死路?
高开道?
高开道的军队虽然骁勇,现在正在攻打渔阳郡,极有可能占据渔阳,不过,和魏刀儿一样,一个贼子而已,薛家自然不屑于投靠。
最后只剩下一个对象了,那就是号称幽州总管地罗艺。
最后,薛家四兄弟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将钦使的人头斩下,正式反隋,薛万淑,薛万述两兄弟率领士卒坚守郡,薛万钧,薛万彻两兄弟则率领少量亲兵前去投靠幽州罗艺,然后,将郡献给罗艺,以待时机,再投明主。
郡薛家地事情按下不表,时光的脚步慢慢来到了九月,我们将视线放在天下地中心东都洛阳,那里,正在进行一场几乎决定了天下归属的大战。
秋风萧瑟的九月,杨广终于调集了王世充,韦霁,河内通守孟善谊,河阳郡尉独孤武等部十来万大军会师东都。
九月十二日,越王杨虎牙郎将刘仁恭率东都留守兵,庞玉率偃师官兵与王世充等十几万大军出东都,进逼瓦岗军的腹心重地洛口仓,在洛口仓对岸修建了坚固的营寨,隔着洛水与李密的瓦岗大军对峙。
七月,薛世雄在河间败亡之后,这支大军的首领就变成了原江都宫监王世充。
王世充,长着一个鹰钩鼻,身形高大,头发卷曲,他本姓支,乃是西域胡人,只因母改嫁仪同霸城人王粲,故冒姓王。
王世充利口善辩,知兵法,且明习法律,成年后做过怀,汴两州长史,大业年间被任命为江都郡丞,兼领江都宫监。他窥测隋炀帝杨广颜色,阿谀顺旨,获得炀帝宠信,背地里则阴结豪强,收买人心。
杨玄感反隋时,朱、管崇于江南起兵响应,王世充募江都万余人破之。齐郡农民义军孟让率十万众至:lt;设计袭破之。大业十二年(616)迁江都通守,镇压河北格谦余部及南阳卢明月。
正因为他屡立战功,又深得杨广宠信,所以,当薛世雄败亡之后,杨广让他担任了主将,将大隋的命运寄托在了他地身上。
对王世充来说,皇上的这份知遇之恩让他受宠若惊,这也是他地一个机会,若是,他能为皇上击败瓦岗叛贼,让天下重回盛世之象,那将是何等的荣耀啊!
这个时候的王世充还对杨广忠心耿耿,立誓要为皇上扫荡叛贼,使得宇内清平,然后,率军替皇上出征,征伐高丽,威加宇内,让大隋的旗帜在大江南北四处飘扬。
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年之后的他,将是另一种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