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畅穿过回廊,来到自家后院,与他一墙之隔乃是曹,在后院的那面白墙上开有一道小门,将两人的后院连接起来,方便两家来往。
曹元畅打开角门,进入到了曹旦的后院。
曹旦家的后院乃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时值暖春,园百花盛放,紫嫣红,微风拂面,传来一阵扑鼻的浓香,令人一阵心旷神怡。
然而,曹元畅的心情却无法轻松下来,这从他那急匆匆的步伐,抿紧的嘴唇就可以瞧出来,他目不斜视地穿过花间小道,来到一个小院门前。
在小院的角门前,站立着两个腰胯横刀的武士,看得出来,他们俩与曹元畅相识,迎面瞧见曹元畅行来,两人皆露出笑脸,朝曹元畅拱手为礼。
“我大兄在内吗?”
曹元畅在门前站定,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向两人拱手说道。
“大人正在小息,小将军若想立刻见到大人,请稍候片刻,容小的入内相告。”
其一个武士笑着说道,说话之间,就要转身入内,这时,从院内传来一个声音。
“是元畅吗?进来吧!”
曹元畅朝那两人拱拱手,步履匆匆地跨入小院。
曹旦靠在一张软椅之上,春日温煦的阳光透过他身旁那株大树的枝头照射下来。将他地身影照得一片斑驳。
在他的另一侧,乃是一张石桌,上面摆放着一壶煮好的清茶,茶壶旁放着两个茶碗,茶碗内盛着茶水,犹自腾腾地冒着热气,热气在阳光飘舞,幻化出七彩的光晕。
“坐吧!”
曹旦指了指石桌前的锦凳。让曹元畅坐下说话。
曹元畅行了个礼之后,方才毕恭毕敬地坐下。
“大兄.
“别急着说话,先喝茶!”
曹旦摆摆手。
曹元畅点点头,端起桌上距离自己稍近的那个茶碗,仰起头,将碗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碗后,还砸吧了一下嘴皮。
“和对方交涉得怎样了?”
曹旦直起身,没有再靠在软椅的靠背上,他直视曹元畅,脸上地神情略带忧虑。
“对方同意了我们改变计划的要求!”
曹元畅抬起手,擦拭了一下嘴唇,然后说道,声音略微有些兴奋。
“唉!”
曹旦叹了一口长气,站起身来,平视前方。目光仍然充满了忧郁。
“大兄!”
曹元畅喊了一声,同样站起身来。
“大兄。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曹旦转过身。瞧了他一眼。
“虽说如此,但是这杀头的买卖难做啊,元畅,你要知道,这事若是不成,我们曹家极有可能就会身死族灭啊!夏王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乃有神鬼莫测之能啊!我们暗地里的这些勾当,不见得能逃过监察司那些人的眼睛啊!”
曹元畅微微皱起眉头。向石桌外踏出一步,然后说道。
“大兄。如今的境况,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曹家地荣光也会一去不返啊!当高畅杀死长乐王,装神弄鬼,掌握大权之后,我们曹家的没落就已然注定了,最初,高畅之所以没有向我们下手,不过是为了平稳地度过政权的交接期,当他的位坐稳之后,绝对会向我们曹家下手,谁叫姐姐是窦夫人呢?要想彻底铲除长乐王的影响,我们曹家乃是他不得不不除的眼钉啊!”
曹元畅瞧了皱着眉头思考的曹旦一眼,继续说道。
“大兄,我不是告诉过你,现在正在进行的整军活动就是高畅向我们下手的先兆啊!面对这样的局面,我们万万不能坐以待毙,和那个人合作,把高畅赶下台才是唯一地出路啊!”
曹旦双手环抱在胸前,眉头皱得紧紧的,依旧在沉思,曹元畅地声音在他耳畔急急地回响。
“在乱世之,要想生存,手里面必须掌握兵权,最初,长乐王当政之时,容许我等募集士兵,也准许我们自办粮草,除了作战的时候,我等将领所属军队地内务,他一概不管。而长乐王身亡,高畅上位之后,一切都改变了,虽然,我们仍然掌管着自家军队的管理权,但是,他却派遣了不少自己的亲信像往米粒里掺沙一样进入到我们的部队,宣扬邪教,争夺底层士兵的军心。与此同时,他也限制了我军的发展,每一个将领手底下的兵力都有一定的限额,不允许超过,再加上他掌握着军队地后勤供应,既不允许我们私自募兵,也不允许我们带兵出境去募集粮草,我们就算想扩大力量也无法办到,对军的控制力也越来越小,更何况,相比于他地嫡系部队的待遇,我们的士兵要差了许多,军怨气丛生,大多数士兵都想成为他的嫡系部队,以便提高自己的待遇,长此以往,除了我们自己的亲兵,恐怕所有人都会被他拉拢过去。”
曹元畅干咳了两声,接着说了下去。
“面对这些,我们还可以忍让,毕竟,部队仍然控制在自己手里,然而,最近的整军行动表明高贼并不甘心如此,说是为了保存部队的战斗力,为了减轻后勤的压力,需要优胜劣汰,留下精壮,将军老弱清理出去,我呸!全***是借口,若真是如此,为什么被清理出去的士卒大部分都来自我们这些旁系将领的部队,而他的嫡系部队并没有多少人被清理出去,难道他的嫡系里面全是训练精良的战士?这说明什么?所有这些都只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人,他是要对我们这些旁系将领下手啊!当整军行动结束之后,我们每一个旁系将领麾下自然会缺兵少将,势力也会大大减弱,到时候,我们这些鱼肉,也只能任由他这把利刃摆布了,他想怎样对付我们就怎样对付,没有军队支持的我们只能坐以待毙,束手就擒!既然,情况既然危急到了最后关头,要想保住我们的性命,只能行险一搏了!”
曹旦点了点头,慢慢说道。
“元畅,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啊!高畅这个人不好对付啊!谁要是把他看成傻,谁就是傻!”
“大兄!”
曹元畅提高了声音。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莫非大兄你要退堂鼓?”
曹元畅知道曹旦不是一个做大事情的人,
却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曹旦依然患得患失的,不,当初准许自己和那些人接触的是他,现在,又犹疑着想卸挑不干的也是他,说实话,曹元畅打心眼瞧不起自己这个大兄,高畅夺位的时候,最先投降的也是这个家伙啊,只是,他在曹氏一族的号召力不如他,曹旦和曹凤的关系也比他要近,若想顺利完成计划,他需要曹凤这面旗帜,并且,他手底下的人也不多,这个时候,他仍然需要曹旦的支持,不然,一切谋划都会变成泡影。
“这个!我没说我要打退堂鼓啊!只是,我担心无法说服曹凤,她现在一心要过安稳的日,恐怕不会同意我们这样做!”
曹元畅打断曹旦的话,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大兄毋忧!这件事情我们必须瞒着她,当事情安定下来之后,方才告诉她,到时候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唉!”
曹旦再次长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当初自己究竟怎么了!那么轻易地就被曹元畅怂恿着干下了这些事情,而阴谋这样的东西,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所谓骑虎难下,就是如此吧!他知道就算前面是条死路,他也只能走到底,可是,他始终摆脱不了内心的恐惧,高畅那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大兄,但请放心。既然对方答应了我们地条件,会按照我们的意愿修改计划,我们的危险就会降低到最低,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曹旦瞄了曹元畅一眼,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无知者无畏,要知道,曹旦可是亲眼目睹高畅是怎么从一个人在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创下这般基业的。对于高畅是不是天上转世的神君,他一向是半信半疑地。
“现在,高贼的治下表面上看去风平浪静,然而,这只是因为他拥有一只强悍的军队,而且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只要他打一次败仗,这种风平浪静就会荡然无存,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什么神灵,而是和大家一样也是会犯错误的人,那么,当初被他用强势压下去的反对势力就会纷纷冒出头来反抗,他的败亡也就会成为定局!”
“反对势力?”
曹旦疑惑地瞧了曹元畅一眼。
“当然!莫非大兄以为那些世家真地就此臣服高畅了!当高畅收拢流民,建立农庄,开垦荒地。以及修建神庙的时候,他就注定站在那些世家的对立面。更何况,他还命令官员清理世家实际占据的土地数量。所有的人根据土地的多寡上缴赋税,这些行动无不是犯了众怒,就算他的祖父是高颍公,他是渤海高氏的后人,是皇族出身,也不可能这样任意妄为,要不是他有一只强悍的军队,并且行事冷血。将曾经反抗他的那些世家灭族抄家,让那些家伙不敢贸然行事。他地治下早就叛乱丛生了!”
曹旦一边聆听曹元畅侃侃而谈,一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大兄,现在要对付高畅的乃是我们大隋数一数二地世家大族,他们不但家财丰富,而且手握军权,暗地里联系的豪强势力也不计其数,并且大兄也知晓他们地大概行动计划,当知道,面对这样的一张大网,这次高贼是注定在劫难逃了,我们曹家不但不是高畅的亲信,反倒是他一心想要除掉的眼钉,在这样的情况下,难道我们还要陪他那条船一起沉掉吗?恐怕大兄不会这样想吧?既然知道这条船注定要沉,我们不但需要离开这条船,更应该给这条船多添几个洞,让它沉得快一点,不如此,捞不到什么好处啊!”
曹元畅走到曹旦身前,来回踱着步。
“若是按照对方的行动计划,我们也就会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这自然不妥,但是,若是对方同意我等的计划,危险性自然就没有这般大了,完全值得我们为之一搏!”
“唉!”
曹旦第三次长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曹元畅笑了笑。
“大兄不需这般忧心,高畅若想打下幽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幽州罗艺同样也是一个常胜将军,他手底下那五千虎贲铁骑,可不是一般地郡兵和流贼可比的,他长期镇守边关与关外地胡人交战,令得突厥不敢南下,声名可以令胡人小儿不敢夜哭,岂是易于之辈,这次,高畅不但不能攻下幽州,多半还会碰得头破血流,而这个时候,我们再开始行动,贼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曹旦重新坐回软椅之上,曹元畅端起石桌上的茶壶,帮曹旦的茶碗注上茶水,然后将茶碗送到曹旦面前,曹旦结果茶碗,抿了一口,然后将茶碗放下,这个时候,曹元畅已经回到石桌后坐下。
“要想搞掉高畅,只是靠我们曹家是不行的,我看,有些将领对高畅的这次整军行动也是抱怨多多,我们是不是也该做些手脚?”
曹元畅小心翼翼地问道。
曹旦瞄了他一眼,沉吟片刻,然后说道。
“这些事情你斟酌着去处理就好了,不过.
他停顿片刻,目光的焦点紧盯在曹元畅的脸颊上。
“一切小心为上,若非十拿稳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监察司的人可不是吃醋的,有些家伙不过是有奶就是娘的角色,当心他们咬你一口,另外,像高雅贤这类的人不要去接触,他们和高畅走得太近了,就算高畅剥夺他们的兵权,这些家伙也不敢吱声!”
“是!”
曹元畅点了点头。
“你去吧!”
曹旦举起茶碗,端茶送客。
“你不能在我这里待久了,不然会引起监察司的注意,这些家伙就像影一样,无处不在啊!”
“是!”
曹元畅站起身,躬身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去,曹旦目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院的角门处,第四次长叹了一口气,已经有所决断,前途是福是祸,就看老天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