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过去,平均每两小时一次的连续二十四小时取样监测数据摆在了审查组诸多领导的面前。
这些数据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完美得像教科书。
通山工业厂中的员工也分外的热情高涨,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或许人中之龙的陈总真的镇住了厂子的气运,总之,第一天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咱们的确加药了,可从池子里的情况来看,他们觉得自己加的可能是假药,这厂子的运行状况可能真就这么完美。
这世上最可怕的骗局,就是连亲自往池子里投了药的人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错乱了。
通山厂的异常情况同样传到了许许多多正关注着这件事的人耳朵里。
作为中央智库顾问团中的核心成员,一个头两个大的老李同志甚至又一个电话打到了靳老爷子那里。
靳老爷子接通电话,以为是老李和陈光产生冲突了,张口就开始安慰他,“李教授,抓住那小子的把柄了吧?他是不是闹起来了?没事,你只管放心大胆的查,我这就马上给他打电话。”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领导,事情和我们之前的预想有点不一样。”
老李同志觉得自己辜负了领导的信任,分外的尴尬。
“怎么了?”
“厂子的运行状况简直完美让我难以置信,我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把柄。”
“不能吧?”
“领导,真是这样的,我尽力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环保白学了。明知道他加了药,可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迹象,根本不知道他到底采用的是何种新型添加剂,能让生成的污泥和沉淀完全沉在池底,就连曝气都鼓不上来。如果和我猜测的一样,就他们采用的添加剂配方都足以载入史册!领导你知道的,我不能提啊。”
靳老爷子不是特别懂技术,但知道这肯定很厉害,“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
“或许只能想办法从池底挖一点泥出来,做一个公开的元素半衰期检测,然后由权威机构认证这些污泥的生成时间,进而认定他们采用了违规投放药品的方式蒙混过关。”
“以前常规的达标审查里用过这招吗?”
“这倒没有。”
靳老头否了李专家这想法,“那算了,陈光会炸锅的,都按常规的规矩来。”
另一边,通过审查组中的内线提供的现场情报,原本在天宋水务这边等着好消息和看陈光笑话的宋宁远,同样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现场视频。
他的眼睛眨啊眨,觉得要么是自己看花眼了,要么就是这视频里duang的加了特技。
虽然我是个靠拼爹吃饭的富二代才坐上这位置,但我读的书并不少,你们不能这样忽悠我吧?
我天宋水务在审查组里的内应是不是成双重间谍了?
这是不是他们到别的污水厂拍摄的运行记录视频?
要不是画面的构建筑物看着十分熟悉,正是自己已经实地考察过好几次的通山工业厂,还有时不时在镜头中露脸,坐在那儿像土地公一样的陈光,宋宁远真会这样觉得。
墙上的挂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夜里十二点,他分外焦躁的将桌上的文件用力一推,以发泄自己心中的憋闷。
本以为可以很轻松的让陈光吃个大闷亏,可突然间自己的美好愿景就落了空。
虽然通山厂的运营权并未正式交接,但宋宁远为了运作这事,前前后后已经投入了千万级的运作成本。
如果给陈光在这次审查中轻易“蒙混过关”,那么事情又会出现变数,他的前期投资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作为华夏环保行业的龙头企业,天宋水务很少失手。
宋宁远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反倒成了那个处境十分尴尬的人,被陈光隔空将了一军。
他眉头越拧越紧,自言自语道,“到底怎么回事?”
除了陈光之外,唯一的知情人鲁菲暂时离开了通山厂,她还有别的事,不能一直陪陈光在这儿干耗着。
鲁菲一走,陈光的处境就更寂寞了。
太阳起又落,月亮升又降,不知不觉的,时间又过去整整两天。
兴许是老李同志悲愤的诅咒生了效,今早上时天空雷声大作,旋即倾盆大雨泼天而下。
幸好郭明动作快,赶紧叫人给陈光搭上雨棚,虽然大风还是会裹着雨滴飘到陈光身上,但总聊胜于无。
“陈总,不然您去休息一下?”
看陈光的脸色不太对劲,嘴唇略微发青,郭明试探着建议道。
陈光略吃力的摇摇头,“不,我不能走。”
这时候他一走,一直被镇压在池底,像是水泥般板结着的污泥沉淀顷刻间会全部崩散上浮,那就前功尽弃了。
他都死鸭子嘴硬,赶鸭子上架撑到了现在,说什么也不能半路放弃。
不然,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大费周章和一张老脸不要的在这儿装神弄鬼当土地公?
只有陈光才知道自己的艰辛,这两天过去,他的大地酱爆者异能渐渐的彻底耗空。
幸好这两天外界的元素之力浓度变浓郁的速度又加快了点,另外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一点点在改良自己的力量分配技巧,争取以更少的元素之力损耗达到更好的镇压效果。
作为即便在无尽神界之中也最高端的元素生物,原本大地酱爆者对异能的使用,即便单凭本能也能称得上完美。
但完美并不是极限,完美之上还有精致的完美。
就像猛虎,普通的猛虎在大自然中堪称无敌,拥有本能的完美捕猎技巧,但如果经过专人训练,结合人类的智慧,甚至可以让猛虎掌握超出普通动物本能的更高阶的捕猎技巧。
陈光此时就是这样,他依靠着天赋本能,让自己对大地酱爆者本能的粗糙完美运用,变成了更科学的精致完美,刚好达到收支平衡。
那些被他镇压在池底的污泥,也从一开始的强硬的板结稍微放松了些,成为油水分离一样的半凝胶体状态,在水底沉沉浮浮,就是不飘上来。
元素之力的消耗勉强撑住了,但真正折磨他的,却是自己的身体与意志上的双重压力。
两天不能合眼,身体上连续两天的紧绷,即便是极致肉身,也觉得分外吃力。
感受着冷冰冰的雨滴飘在自己脸上,抬头看着脑袋顶上刚刚搭建好的石棉瓦遮雨棚,陈光内心一片凄凉,他觉得自己真越来越像城隍庙里的城隍或者土地庙里的土地公了。
有道是作茧自缚,自作孽不可活,我这真是撞了哪门子的邪,要受这种罪啊。
“活该,谁叫你自己想的这馊主意。”
琉璃幸灾乐祸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陈光默默的扭头,“我真是不想理你,这还不都怪你!”
老李同志终于抽到个没人打搅和挡路的当儿,打着伞硬着头皮跑陈光身边,“陈总呐。”
“哎,李老师您好。”
“您认识我?”
陈光嗯了声,“鲁菲姐走之前和我介绍过您,我学校的韩院长昨天也专程给我发来短信,您是韩院长的导师,我得尊敬您。”
“那小陈我问你个事,你这池子里面的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没有的事,池子里面哪有泥?”
陈光分外疲惫的睁眼说瞎话。
“你到底图个什么呢?我听燕京的老靳说了,你放手这事,他们会想办法从别的地方补偿你的。”
陈光叹口气,“李老师啊,我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哇。不过我给您打个包票,肯定不当祸国殃民的毒瘤,你们就早点走了吧,如果通山厂真不能达标,我回头联合鲁氏化工,再追加投资重建通山厂也是可以的。李老师啊,你们就高抬贵手,放夏光环保一马吧?”
李老头没想到陈光反倒过来求自己了,他知道陈光的允诺份量极重,倒是有些心动。
“那成,我回头和审查组其他人商量下试试看。”
“那多谢李老师了,我有些累,先睡一觉。”
陈光又闭上了眼睛。
等到再晚些的时候,李老头又满脸无奈的走了回来,“审查组里的好多人都反对,说一定要查够七天,咱们来这儿的过程是全国通报的,提前走了对社会各界都无法交代。”
陈光瞥了李老头一眼,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唉,那算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总得死扛着,你有张良计,我有酱爆力。
等李老头走掉,又过一阵子,审查组的一名副组长神神秘秘的又凑过来,“陈总你好。”
陈光微微抬起眼皮,“你说。”
对没什么交情的其他审查组成员,陈光就没那么敬重了。
“实不相瞒,天宋水务的宋宁远先生想托我给您带个话。”
“哦?他什么意思?”
陈光就知道,审查组里肯定有天宋的内应,而且还不只一个,不然李老头的提议不可能被否得那么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