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屋

乐浪拉着三郎的小手往前走去,走过一排条石为基白墙红瓦的老房,再过去是一所小学。小学盖在青山绿水之间,非常清幽。现在或许是下课时间,从学校中传来一阵阵小孩的欢声笑语。学校周围栽着一圈凤凰树,每当春雨绵绵之时,凤凰树上便会绽放出诱人的红色花朵,让人迷醉。每当春花烂漫之时,这里便会成为村里男人的泡妞天堂,听说在这个时候女孩子特别容易感动,求婚特别容易。

他以前也常常在这凤凰树下徘徊,但不是为了泡妞,而是去摘那凤凰花谢后结出来的刀豆,刀豆有手臂长,很硬,他们一群男孩子就喜欢摘刀豆当作刀在那边对砍。

乐浪的家在村子的最西边,差不多是村前小溪的尽头,那是他外公给他留下的房子,周围没有半户人家。

乐浪外公有两个儿子,不过早就搬出去自己住,只剩下乐浪外公自己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乐浪父母来到小溪村后就住在老房子,乐浪外公死后他大小舅就把房子给了乐浪,还有他外公开出来的地。乐浪的大小舅对乐浪真的好得没话说,对于这个,他心中是非常感动的。

乐浪带着三郎慢慢往前走去,三郎好奇的东张西望。经过村里的小卖部,他顺手买了包米,还有方便面火腿肠等一大堆东西。六年的时间家中的东西估计都已经发霉或者被虫子吃光,不买一些回去,今天可就要喝西北风了。

乐浪外公的老房子前面是一个由山上水流年深日久冲击而成的湖泊,湖泊上面是一片深山老林,六几年的时候还听过有老虎下山吃猪的,连乐浪小时候都见过有人在村里卖虎骨虎鞭,不过现在没了。

湖泊的水路就像个“Y”字,上面那两道叉是山中流出的山泉水,中间就是山水冲出的湖泊,下面那一竖就是流往村中的小溪。

湖水流出的地方有一棵垂湖的老榕,不知是谁搞的恶作剧,竟然把老榕的根须栽在了对面的山峰上,形成一个“入”字形的小桥,对面的山峰也种了一棵榕树,长长的榕树根须和老榕粗壮的须根连在一起,形成一道狭窄的榕须桥,很是好看。乐浪记得以前没有的,也不知是哪家的调皮小子弄的。

他扛着一袋50斤重的大米来到老房前,站在门口,看着那斑驳不堪的墙面。六年未归,墙上的白灰片片剥落,那副“居家只有天伦乐,处事唯宜地步宽”的对联也被雨水侵蚀,只剩下寥寥几字。

从门下石墩中取出钥匙,打开已经锈迹斑斑的锁,推开门,尘烟漫天,良久方歇。

乐浪外公留下的老房子是一个两进的庭院,一走进去,便看到左右四棵两人合围的高大龙眼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不知道的人看到这四棵又高又大的老龙眼树还以为结出的果子一定又多又好吃,可乐浪却明白这几棵龙眼纯粹是只长枝叶,开花不结果的怪树。庭院显然经常有人打扫,看起来很干净,只是一股属于老房子的腐朽味道铺满而来,呛得乐浪忍不住咳嗽起来。

小院差不多有一百多平方,被高大的龙眼树遮得密密麻麻,让原本阳光明媚的庭院看起来阴森森的,煞是吓人。

院子左手边上有一口白石砌就的古井,听说这口古井早在建房之前就已经有了,具体历史已不可考,不过井水甘甜,清澈见底,永不枯竭。

走过小院,前面是一间两房一厅的红瓦砖房,中间大厅中供奉着一尊神像。

穿过前厅,两旁有走廊环绕,中间是一个方形天井,后面是一栋两层的古朴小楼,小楼后面是一块三亩左右的土地,地里多年未曾清理,已是杂草灌木丛生。

走进小楼,虽然不是灰尘遍地,但也是蛛网纠结,遍及每个角落。上面的屋瓦更是被岁月腐蚀,化成一堆堆红粉散落地上。抬头仰望,透过模糊的天窗,隐约可见外面湛蓝的天空。

老房子在乐浪外公年轻的时候曾翻修过一次,却仍敌不过岁月的侵蚀,疲老不堪。幸好以前盖房子的时候用的都是白石红砖,地基和墙架结构都还很硬实,只是外表和屋瓦剥落,只要找时间翻修一下就行。

在农村翻屋顶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是12年一翻,不过乐浪外公的老房子显然已经超过了这个年限。

屋中到处都是灰尘,空气中散发出一股发霉腐朽的味道,间或还伴随着一股老鼠的尿骚味。乐浪连忙把所有的窗户打开,这地方不大扫除一下,晚上看来是没法睡人了。

看了一下,他就找了根扫把,努力的打扫起来,单单他自己住的房间愣是扫了好几桶垃圾和一大堆老鼠屎,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来的烂骨头,看来这屋子都成了老鼠窝。打扫完地,他又找了块没用的布擦了起来。三郎也在一旁小帮忙了几把,拿了块抹布左擦擦右擦擦,乐浪看了一下,愣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把自己的房间弄得有点像人住的样子。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觉得做这些家务活比讨海打仗还累。

干了半天活,肚子开始咕噜咕噜作响,他就去厨房烧水——幸好厨房的柴火还可以用。于是就煮了几包方便面,里面放了一些火腿玉米肠什么的,先对付一下吃了,晚上再吃好一点的。

煮好东西后,乐浪去洗了几副碗筷出来,再弄了个盆装着,又找了个破瓦盆给三点装了一些。三点胃口奇好,什么都吃,在乐浪看来那都是以前饿出来的。

许久没吃方便面,味道倒是不错,和三郎吃完饭,休息一会,就又开始打扫卫生。打扫了一天才打扫完一层楼,看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晚上乐浪煮了点粥,里面放了火腿粒和玉米肠粒,三郎倒是吃得有滋有味,可惜没有肉和菜,只能将就着,明天再去买。刚刚他跑进后院,想看一下后院里有没有幸存的蔬菜,却见后面一大片一人多高的杂草灌木,不由沮丧的跑了回来。

夕阳西下,远处一轮红日映照着整条山溪,溪水潺潺蜿蜒曲折往下流去。乐浪和三郎一人拿着一个饭盆,坐在门前的石墩上一边欣赏着落日,一边往嘴里扒拉稀饭。

远处,一叶瓜皮小舟由远处慢慢划近。蓦然,从小舟中传来一阵高歌: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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