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萝!”沈泓一声震天怒吼,“皇太孙怎么在这里?!宝哥儿……”猛然就想起了什么,顿时呲目欲裂,跨前一步,高高扬起了手,朝赵青萝的脸上甩了过去。
“打!你打!打死我!”赵青萝不闪不避,反而抬高脸迎了上去,只是双手收紧,紧紧搂着怀中婴儿,“我赵氏一族都让你沈家赶尽杀绝了,我这个亡国公主,活着也没意思,有种你杀了我!”
沈泓的手却在挨到赵青萝的脸颊时,生生地顿住了,双眼血红,盯着赵青萝,一字一顿道:“你拿宝哥儿替换了皇太孙?”
赵青萝咯咯一笑,眼神故意流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这是我皇兄唯一的血脉,难不成还让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把他害了?”
看着沈泓额头上凸起的青筋以及他快要隐忍不住的怒火,赵青萝语速倏然慢了下来,“沈泓,你背信弃义!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如今你又是怎么做的?”说到最后,青萝的声音又变得尖锐而凄厉。
“青萝,告诉我,宝哥儿在哪?”沈泓目露祈求,“我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得!我说过,会保全皇太孙的性命,就不会食言……”
“放屁!放狗屁!”赵青萝爆出一句粗口,打算了沈泓,满脸讥笑,“你之前不一样答应过我,保我皇兄一命?可是结果呢?皇兄却在登基前一晚好端端在东宫****身亡!你别告诉我他是因为不想当这个皇帝,才自己想不开上吊?!”
赵青萝的嗓音又尖锐又高亢,远处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众人脸上皆露出隐忍的兴奋。
这等皇室贵族的秘辛,可不是想听就能听到的。
沈泓脸上依然怒气勃勃,却忍了下来,转头朝身后一个中年文士道:“立即八百里加急,传信回京,把事情告诉父亲,让父亲派人立即将宝哥儿接回来!”
那中年文士却一脸惨白,抖着嘴唇道:“将军,晚,晚了,来不及了……”
沈泓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大步跨出,揪住中年文士的衣领,直接将他提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来不及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说让你安排人手将孩子送到海外去?即便宝哥儿走了两日,但是立刻去追,加派人手去追!我不相信追不回来!”
中年文士的双眼蒙上一片死灰色,眼神空洞洞,喃喃道:“但是侯爷说,斩草要除根……”
“哈哈哈哈!报应啊,这就是报应啊!老天爷,你的眼睛还没瞎,哈哈哈哈……”赵青萝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眼里两行血泪蜿蜒而下,滴答滴答落在怀里婴儿的襁褓上。
那婴儿也神奇,在这种环境下竟还能安然入睡,不吵不闹。
中年文士的话,令沈泓瞬间被抽去了精气神,双膝跪地,捂着脸把头抵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容淑蓝却看见他的指缝间,有滚烫的液体渗出。
“那个女人活不成了……”小东忽然低声喃喃了一句,它的声音透出淡淡的惆怅。
小东话音刚落,青萝癫狂的大笑声截然而至,像忽然喘不过气来一般,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就软倒在地上,双眼渐渐失去了光泽。
而她在倒地前,凭借着身体的本能,硬生生拧了一下身子,脸朝上倒地。那小婴儿,就倒在她胸口上,毫发无损。
“小东,她怎么了?”
“心力衰竭猝死。”
“啊……”
在容淑蓝微微愣神间,沈泓和青萝以及她怀中的婴儿,已经不知去向。
街上,只留下那满脸死灰之色的中年文士和一众不知所措的亲卫。
她默默退回房间里,关上窗户,在苏卿身旁坐下,发起了呆。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一直紧闭双眼的苏卿轻轻动了动身体,缓缓睁开了双眼。
“师傅——”
容淑蓝倏然惊醒,紧张地问道:“苏卿,你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说着,拉起他的手,运起《武神诀》,将一丝真气探入他体内,感觉到苏卿丹田里澎湃的气旋,立即眉开眼笑了。
“苏卿,恭喜你!”
“师傅,谢谢您!”苏卿恭恭敬敬朝容淑蓝拜了拜。被心魔所困时,苏卿完全失了神志,但是如今成功破解心魔,把《武神诀》成功晋级到第一境界,曾经的种种,却历历在目。
容淑蓝笑一笑,伸手揉了揉苏卿的长发,“我得回沈家去看看。你先下楼吃晚饭,晚上就在客栈里打坐,巩固一下修为。”
“是,师傅。”
别了苏卿,容淑蓝回到沈宅,毫不意外地感受到沈宅上空笼罩着的浓浓乌云。府里,本来就不多的丫鬟小厮齐齐消失不见。
她慢慢地走进后院,看见沈泓抱着头跪在地上,靠在王嬷嬷怀中,肩膀一抖一抖地。
王嬷嬷的手轻轻落在沈泓乌黑的发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却没有说话。
容淑蓝微微愣了愣,朝后退了两步想避出去,这场面太尴尬了,不适合她。
不料沈泓倏然转头,鹰一样的目光射了过来,古铜色的脸上有两道蜿蜒的泪痕。待看清是容淑蓝时,眼神渐渐和缓,重新盛满了悲伤。
容淑蓝却不好转身离去。犹豫片刻,缓步上前,距离两人三步之遥,站定,垂眸道:“或许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总要回去确认一下才好。”
“十三奶奶说得对!”
王嬷嬷打起精神,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沈泓,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侯爷也不是那心狠手辣的人……小少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沈均善够不够很辣,身为他的儿子,沈泓比谁都清楚。王嬷嬷不提沈均善,沈泓或许还存有一丝庆幸,她一提,沈泓眼里的悲伤几乎凝固成了冰。
容淑蓝在心底叹一声,她忽然发现今天她叹气的次数特别的多。想了想,鼓励沈泓道:“毕竟两个小娃娃长得不一样,下手的人一定是侯爷的心腹,不可能不认识小侄儿,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能避免悲剧的发生。你在这里伤心难过也没有用,总是要回去一趟看看清楚。”
“对,对,对!”王嬷嬷收起眼中的泪水,浑浊的眸子重新亮了起来,仿佛从容淑蓝的话中看见了无限的希望。
这时,东厢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沈泓垂眸静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收起目中的悲痛,对王嬷嬷道:“嬷嬷,蓝蓝说得对,我得回京一趟。顺便……”目光投向西厢房,“顺便把青萝也带回去,她总归与我夫妻一场,我不是一个好丈夫,却不能让她抛尸荒野。”
“死者为大,九爷,就原谅九奶奶吧……她,也是个苦命人哪……”王嬷嬷轻叹一声,低低的呢喃了一句。
婴儿继续扯着嗓子大哭不止。
王嬷嬷的目光投向了东厢房,眼里流露出丝丝不忍。
人老了,心总是特别的软。
沈泓眸光一顿,转而看向东厢,眼里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神色,低低道:“劳烦嬷嬷找一户好人家,将他远远地送走。青萝,终归是我对不起她……帮她保住赵太子这点血脉,就当是我补偿她吧。”
王嬷嬷低低答应一声。听着房中那婴儿开始变得撕心裂肺地哭声,终于按耐不住,起身往东厢急急地去了。
沈泓沉默地站着,不说话,也没有离去。
容淑蓝同样沉默着。忽然想起一事,却不好在此刻开口,看了看沈泓,有点犹豫不决。
“蓝蓝,你有事跟我说?”沈泓飘忽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渐渐清晰了。
容淑蓝干脆地道:“你能帮我留意一下牡丹的儿子元哥儿,被卖到哪里去了吗?”
沈泓点点头,看着她,轻声道:“我走了,你保重自己。”
容淑蓝沉默地看着沈泓渐渐走进夜色中,最终消失不见。
小院里只剩下她一人,愈发显得安静。更加衬托出东厢房里的婴儿哭声震天动地。
“乖,不哭,不哭,乖……”
“哇,哇哇……”
王嬷嬷越哄,那婴儿似乎哭得越厉害。与白天在赵青萝怀里安静沉睡的乖巧模样,判若两人。
或许这孩子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与他血脉至亲的人,永远地离开了他……一瞬间,容淑蓝的心仿佛被什么触动了,抬脚走向东厢,推门而入。
“嬷嬷,让我抱抱试试看。”
王嬷嬷自己生有一儿一女,又先后奶大了沈家两个嫡子,带孩子最是拿手。但是这会,被小婴儿哭得额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这孩子,仿佛不要命的啼哭不止,哭得人心里发慌,手脚发软……
听到容淑蓝的声音,王嬷嬷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连声道:“好呀!十三奶奶抱抱麟儿,明年也生个大胖小子!”
容淑蓝只笑了笑,并不接这话,伸手把小婴儿抱入怀中。
说来也奇怪,那孩子一到容淑蓝怀里,奇迹般地止住了哭声。一边小声抽泣一边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容淑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