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古代的科举制度，莫千蕊其实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
可不了解归不了解，这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有的。
考上秀才虽没有考状元那般困难，可总归是寒窗苦读十年的成果。就这么被革除了，搁谁身上都不好受。倘若错是由自己犯下的倒还能接受，可若是纯粹被牵累的……
反正莫千蕊觉得，要是她上辈子被人牵累没能升学的话，一定火气很大。
“阿奶，你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个消息？可靠吗？”
其实，莫千蕊也明白阿奶不是那等听风就是雨的人，可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了，莫千蕊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而她立刻就得到了来自于阿奶的白眼一枚：“你当我傻了是吧？这是盂县县丞大人去乔家宣布的，多少人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啊！这如今啊，整个明月镇都传遍了！啧啧，不过话说回来，我活了一把年纪了，还是头一回听说已经考上了的功名，居然还能被革去。回头我要问问二山子，他知不知道有这么个规矩。”
这个规矩自然是有的。
别说一个秀才的功名了，即便是考上了状元，甚至于当上了一品大员，那生杀大权也在圣上手中。想要削去官职，或者革去功名也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只不过，一般来说，只有犯了大错，才会摊上这种倒霉事儿就对了。
虽说阿奶说的言之凿凿，莫千蕊还是特地跑出去打听了一番。后来又从慧娘处听到了一模一样的说辞，这才确定了消息的准确性。
对于无辜被牵累的乔家二老爷，莫千蕊只能为他在心里点一排蜡。
话说回来，摊上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侄女，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一连好多天，明月镇都在议论这件事情，看来不仅是自家阿奶从未听说过被革去功名这种稀罕事儿，连旁人也是如此。一直到二月初一，莫千蕊陪着慧娘一块儿去第二川摆小食摊儿时，周围的人们还是议论这事儿。
帮着慧娘将小食摊儿摆好，莫千蕊就将事情交给慧娘和她阿娘了。
说白了，莫千蕊是帮着来壮胆的，其他的事儿其实慧娘一人就可以，而慧娘的阿娘则是来帮着收钱外加压阵的。
慧娘的小食摊儿卖的不是旁的，正是关东煮。
之所以选择这个，一方面是因为大冬天的热气腾腾的比较受欢迎，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这个最容易上手。
莫家快餐铺开了也有好几个月了，好些在第二川晃悠的人都是莫家快餐铺的常客，见这边也在卖关东煮，且还有莫千蕊这个熟悉的人在，当即就有好些人过来捧场了。甚至于连价钱都没问，完全是比照着莫家快餐铺来的。
见状，慧娘别提有多开心了。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怕辛苦，就怕付出了一切却得不到回报。
而小食摊儿只要有了个好开始，接下来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
莫千蕊就跟个广告招聘似的杵在小食摊儿边上听旁人瞎侃，而慧娘和她阿娘则是一刻不停的忙活了起来。
“哎呀，都卖光了呢！早知道就多带一些出来了，对了，阿娘大丫头，咱们明个儿记得多带一些好了。”还没到收摊的时间呢，带来的关东煮就都卖完了，慧娘嘴上虽在抱怨，面上却是笑盈盈的，估计在心里盘算着今个儿的利润呢。
见慧娘这般模样，莫千蕊忍不住想要调侃几句，可没曾想，她还没开口，却有个声音赶在她前头开了口。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慧娘妹妹吗？怎的，如今乔家倒大霉了，李家也沦落到出来摆小食摊儿了？瞧瞧，这卖的都是些什么呀，清汤寡水的。啧啧，要是李家真的揭不开锅了，小爷我不介意赏你们一口饭吃。”
莫千蕊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下来人。
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还算周正。莫千蕊隐约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想来也是，她在明月镇上也待了这么长时间了，做的又是饮食买卖，只要是常在镇上出没的人，她看的都挺眼熟的。
可来人一开口就是满满的嘲讽，却是来者不善啊！
莫千蕊就纳闷了，之前她跟慧娘提议找个大人帮着压阵纯属是随口一说。
事实上，明月镇上的治安一贯都很好，别说是地痞流︶氓了，就连吃霸王餐的都没有。反正莫家之前在第二川摆摊了那么久，说一点儿事情都没有发生。
再联想到方才这人一开口就先唤了慧娘，莫千蕊心下有些明了了，怕是故意来找慧娘麻烦的。
考虑到慧娘的阿娘在，加上莫千蕊压根就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路数，便没有抢着开口，而是将眼神投向了慧娘母女俩。
这一看，她却更加愕然了。
慧娘面色惨白，牙齿死死的咬着嘴唇，豆大的汗珠子从额间渗了出来。而慧娘的阿娘则是气得满脸通红，一副想要跟来人拼命的架势。
莫千蕊在心里暗叫不妙，当即顾不得旁的，抢在慧娘的阿娘开口前道：“这位食客，今个儿的吃食已经卖光了，你还是明个儿赶早吧！”
因为莫千蕊这句话，来人终于将目光投到了莫千蕊身上，随后却是轻蔑的冷笑一声：“乔家倒了，李家还真是跟着败落了。慧娘妹妹，瞧瞧你这交的都是些什么鸡鸣狗盗的朋友啊？”
“沈腾飞你个不要脸的狗东西！滚回你的狗窝去，别搁我眼前碍眼！滚，好狗不挡道！”
来人方才的一番话终于激怒了慧娘的阿娘。
这杨柳村的民风其实挺彪悍的，未出阁的姑娘家倒是还好，成过亲生过娃的老娘们倒是各个都豁得出去。
此间的代表人物，就是莫家阿奶。
“你、你这泼妇！”
来人显然没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面对直接破口大骂的慧娘阿娘，他顿时没了方才利索的口才，张口结舌的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而这时，莫千蕊脑海里灵光一闪，忽的记起了来人的身份。
曾经跟慧娘定亲过的沈账房的独子沈家哥儿。
之前，莫千蕊也曾见过他一次，不过却是在李家门口双方对峙的时候。因为当时天色昏暗，加上莫千蕊的注意力也不在沈家哥儿身上，因而并没有留下太过于深刻的印象。甚至于在此之前，莫千蕊只知道对方叫沈家哥儿，连具体的名讳都不清楚。
当然，这会儿她终于知道了，从慧娘阿娘的破口大骂声中。
“我是泼妇怎么了？总好过于你个不要脸的小杂、种！你滚，给老娘滚！当初死乞白赖的非要缠上我们家吃软饭，一看我家遇到了难事，溜得比癞皮狗还快！这会儿你还想干嘛？跑来蹭吃的蹭喝的？你丫的就是一个只会吃软饭扯着女人的裤腰带子往上爬的小白脸龟、孙子！”
莫千蕊一脸敬仰的看着慧娘阿娘。
这以往，莫千蕊跟她接触得并不多。事实上，李家众多的婶子嫂子，莫千蕊最熟悉的莫过于已经过世了的李家大婶了。其次就是年前来莫家快餐铺做过杂工的李家二婶和她那两个儿媳妇了。慧娘阿娘是李家四婶，在下决心帮慧娘撑起这个小食摊儿之前，莫千蕊只跟她打过几个照面，连话都没有说过。
不曾想，就是这个在杨柳村李家素来没啥存在感四婶子，发起飙来居然那么厉害。
假如不计算武力值的话，单论嘴皮子功夫，怕是连自家阿奶都不是她的对手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
莫千蕊这厢还在感概阿奶的嘴皮子功夫不如人家呢，那厢就见一个极为熟悉的人影飞一般的窜到了跟前，没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就见那个人影一把操起了小食摊儿上的大锅，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那大锅套在了沈家哥儿沈腾飞的头上。
那可是满满一锅子的关东煮底汤料啊！
虽说里头的关东煮已经卖光了，汤水的份量却几乎没有减少，加上小食摊儿的下面其实是个烧炭的炉子，那底汤料还是热腾腾的呢！也亏得如今天气冷，且大锅上头并没有盖着盖子，虽说底汤料还是热的，却已经不是滚烫了。
要不然，沈家哥儿怕是直接要被烫掉一层皮了！
可饶是如此，被整整一锅子的热底汤料浇了个满头满脸，沈家哥儿还是“嗷”的一声惨叫了起来，并以最快的速度将套在头上的大锅打落在地。
问题在于，已经晚了啊！
一整锅的底汤料早已浇透了他的头脸和上身，且因为是大冬天的，他身上穿的都是棉衣，那底汤料顺着他的脖子全都灌进了他的脖子以及棉衣里头，即便将大锅打落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你、你、你！”
沈家哥儿这回却是真的被气到了，伸出手指指着阿奶的鼻子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没错，来人正是阿奶。
莫千蕊一见阿奶的身影冲过来，就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了。
不过，她没有做出任何阻拦的举动，而是秒速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有阿奶的地方就有灾难，那画面不用看就知道铁定很美，像她这么温婉善良的好姑娘真的是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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