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仙儿临终时的留言,温去病想也知道她心中究竟有多难。那时的她,想必有着满满的牵挂与不舍,却怎么说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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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最后的时候,放下自己牵挂一生的始界,选择解放夫君,却难以传递内心的希望,这话不是能够说出来的……
……若是直接说想请夫君帮着守护始界,以当时的情况,自己念及对她的歉疚与情意,肯定一口答应,但……这却不是她愿意见到的。
……直说希望夫君自由,不要管始界的事了,可她越是这么说,自己越会歉疚于心,越想去替她完成那些她放不下的事。
正说不对,反着说也不行,太过熟悉彼此,事情到这里已经成了死结,龙仙儿晓得,自己也心下清楚,最后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妳们都想我能够负担少一点,别再为了妳们去扛什么事,那我就奇怪了,我如果不管,妳们也都能放下不管吗?”
温去病哂道:“要不,我们现在来立个约,不管始界遭遇什么,妳重视的家人死得一个不剩,妳都不许在牵挂,要嘻嘻哈哈的,介意一点就算违约,是增加我的负担。”
龙云儿的笑中满是苦意,想说点什么,却最终还是摇摇头,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温去病道:“看吧,一个个都说想我不要有负担,不要去管闲事,然后事情来了,个个都往里头冲,这算什么?你们这就像是总说煮火锅的时候,青菜最好吃,然后拼命夹肉的那种人!”
龙云儿一阵无奈,破涕为笑,“哪有人像你这么理解的?我们都是……”
“都是为我着想嘛!我知道啊,可你们各个都言不由衷,作着自相矛盾的事,还都是只许你们作,我作就不行的事,你们不觉得自己很搞笑?”
温去病一手扶额,“有时候,我都在想啊,不如直接把妳们全都打晕,绑到某个小千世界,荒山野岭,塞到小屋里,不许妳们再去管外头的事,我就整天拿把菜刀,守在门口,这才叫不问世事!”
看温去病说得目露凶光,龙云儿侧头想想那画风,柔声道:“哥哥在乎的,也不只是女人吧,在叔的生死,你不管吗?也比照办理吗?他一把年纪,怕是禁受不起啊!”
温去病眉头紧皱,低头思索,绕着走了两圈,抬头道:“要不,我给他找个身强力壮的女野人,给他们一间茅屋、一把菜刀……在叔身体其实不错,应该挺得住,他一把年纪,也该考虑再找个伴了。”
龙云儿失笑道:“女野人?真亏你想得出,在叔这么照顾你,你找个女野人给他?你怎么不干脆找个百斤大肥婆算了?”
话说到一半,龙云儿住口不语,脸颊无端多了两朵红云,温去病心下雪亮,走到龙云儿面前,轻轻抬起她娇嫩的下巴,注视她灿星一般的明眸,笑道:“当初,妳也扮过肥婆,还是我最心爱的小肥婆……”
两人在许都重逢之初,遇上密侦司的人马,为了藏匿身分,龙云儿曾用伪装道具,变形成肥婆,那一段时间的经历,两人回想起来,都是一阵阵暖意。
龙云儿靠在温去病胸口,低声道:“哥哥想怎么作,就怎么作吧,后头,为神也罢,为魔也好,哥哥去哪,云儿就陪你一道去哪。”
温去病敲了龙云儿额头一记,笑骂道:“尽是撒谎,妳都还没得自由呢,怎么陪着我去?”
龙云儿认真道:“姥姥其实也不是那么难说话的,虽然有时戏瘾大发,很难商量,但其他的时候,都还算通情达理,之前是我未证大能,不好离开,等我到了六重天,有自保之力,姥姥应该就能通融……不过,黑山门口的灵异现象……”
温去病特别等了几秒,这里是黑山门口,自己和龙云儿说的每一句话,冥界尸龙绝不可能没有听到,龙云儿说它可以通融,而它默不作声,估计就是真可以通融放人了。
更何况,寻找九龙塔,还要靠龙云儿,以此为前提,本来就是要放龙云儿出去,否则整天困在黑山追剧,最好九龙塔是会忽然从天而降,凭空冒出!
不过,两个条件的后一个,可以通融,但第一个……
温去病忍不住头痛起来,破坏时空烙印,涉及时间法则,也就是起码要万古层级,自己目前没这能耐,想干这事,难道要去请哪位万古存在出手?
姑且不论自己究竟有没有这样的人脉,就算有,诸天之内,哪位万古敢随便碰那个人的时空烙印?别说万古,就算永恒者,也都是看到那个人就掉头走,放眼诸天万界,在那个人面前无所畏惧的,恐怕只有霸皇一个,难道自己要去求霸皇出手?这也太荒唐了!
说起来霸皇和那个人更是至交好友,自己就算拉的下脸,这件事情霸皇还未必肯干……
小白先前在冥府耍的那一手,倒是可以借镜,问题是……吞噬时空烙印,这也同样是万古存在才能干的,超过自己当前能力,即使自己后头登临万古,也不代表就能仿效了。
自己曾经问过小白,究竟是哪里来的胆气,敢吞噬奇点烙印?就不怕遭到反噬,直接被镇压消失吗?他的回答可是异常光棍。
“没啊,就赌一赌罢了,要是成功的话,我拳打太初饿鬼,脚踢各界永恒,头上扛个横批:冥府无敌。何其快哉?从今之后,连霸皇都不敢到我面前装逼,真是想想都觉得过瘾呢!”
“……你就从没想过,要是赌失败了呢?没了你,谁去处理太初饿鬼?”
“嘿嘿!一句非常老而实用的道理: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小白哂道:“一定要我去处理太初饿鬼?我欠了这个世界的吗?是我能存在,我才不忍见苍生沉沦,挺身救世,如果我被镇压了……就一个坐监看戏的,你们被饿鬼吃光,去怪天道不公啊!关我屁事!何况没了我,那群永恒者再没法看戏,自然会捏着鼻子干事,要是祂们搞不定,我正好在牢里看笑话,岂不乐哉?”
这个回答,估计会让很多怀疑小白心有底气的人,眼镜跌破一地,而它愿意这么发疯赌一次,自己可没法做同样的事,虽然自己是什么奇点传承,但是想到奇点特效,以及那个人,实在说话自己去吞,究竟会降低风险,还是会引来额外的后患……眼前这个难关,还真是一时找不到解决之法。
转念一想,温去病觉得这样也不错,既然确定冥界尸龙不如传说中危险,对龙云儿还有善意,那龙云儿待在黑山,反而是最安全的所在,诸天之内,恐怕少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稳妥的。
自己人在江湖,动辄成为各种风暴的中心,这一点虽非自己愿意,但总归是无法避免,特别是在明晰自己奇点传承的身份,对于后头的遭遇已经有所准备,与其让龙云儿随自己卷入风波,不如让她留在黑山,冥界尸龙就像一尊门神,其他人很难对她怎么样!
想到这里,温去病正色道:“解除灵异现象,还需得从长计议,不能急于一时,给我点时间,我去想想办法。”
龙云儿对温去病的个性知之甚详,一看他如此煞有其事地回答,就知道他根本毫无诚意,已经开始打算敷衍了事,再往深想一层,登时明白他的用意,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却不说破。
“对了……另有一事,哥哥你身上……有没有姊姊的遗物?就是沾染了姊姊气息的东西?”
龙云儿的要求,让温去病颇感奇怪,通常这种要求不是要怀念,而是某个术法的开端,不是诅咒,就是要寻人,听了就引人防备,但既然是龙云儿开口,自己也就不问目的了。
问题是,沾染龙仙儿气息的事物,还真是难找,自己与她都是颠沛流离之人,可真没什么交换定情信物的悠闲心情,虽然在冥府放下恩怨,结为眷侣,一起同居过,可为了避免睹物思人,当时所用过的一切,全都封藏在那间黄泉小筑里,现在想要还得回去拿,身上并没有。
想来想去,温去病只有从魔屋中,取出降魔剑来,“这把剑,是妳姊姊亲手修补重铸的,沾有她的气息最多,妳要什么她的遗物……现在只有这个最够资格了。”
龙云儿却微微皱眉,斜眼看向温去病,美丽眼睛眨呀眨的,好像在问:你和姊姊结成夫妻,都变成我姊夫了,就没有留姊姊什么贴身物?断发……或是内衣什么的?
温去病一脸严正,认真摇头,“没有!绝对没有妳想的那些东西……冥府那边可能还有一些,不过要回去搜。”
龙云儿微微脸红,看向手中降魔剑,摇头道:“这剑……不行,那个步骤,是以损毁物件为前提的,术力一动,物件就摧毁了,这剑……实在太可惜了。”
温去病这才明白,果然是用来施术,笑道:“说得那么轻巧,妳姊姊拼命修补这剑,在地神兵里也算拔尖的,妳有本事毁得去再说吧。”
“嗯,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的,术式就无法完成……”
龙云儿随口说着,手掌抚剑,似乎有些出神,温去病察觉氛围有些不对,仔细一看,却见龙云儿双瞳中,隐约有紫光流转,形态与时光长河有些相似,又不尽相同。
这应该是某转时间法则下的神通,是她这段时间修练的结果……就是不知具体用途为何了……
“这剑……不成,将来……会惹出很大的麻烦,成为哥哥你的阻力……敌人……魔……”
龙云儿的声音,听来极为虚渺,明明人就在旁边,声音却像是从很远地方传来,眼神也益发空洞,温去病益发担心,陡闻一声龙啸,自黑山深处传响出来,惊破长空,千里回荡,震得耳内嗡嗡作响。
这声龙啸,惊醒了龙云儿,她闭目凝气,放开了降魔剑,调适了半晌,这才恢复正常,温去病道:“这是……对未来的某种谕示?妳已经能够窥探长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