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复印开朝之后,轩辕无色果然就除夕遇刺之事做出了处置——当值的禁军副统领谢瑜被免职,禁军统领苏珩罚俸半年,并降旨严加整顿禁军。而襄王轩辕无忧则因救驾有功,加封为九锡亲王,享亲王双俸。
昭阳殿内秦氏来访,与璃雪商量苏珩的婚事。苏珩和致宁郡主的大婚定在了四月份,正是春夏之交、温暖的日子。璃雪忧心苏政清能否回来参加婚礼,秦氏宽慰她道:“不妨事,皇上已下了恩旨,准你父亲回京。”
璃雪极高兴:“如此甚好。我听说黎白两国正打的热闹,黎国倒还不敢将战火烧到我大齐的国土上。爹爹驻守通州只为震慑,倒还不算辛苦。唉,只望六国之事早日平定,爹爹也能回京颐养天年。”
母女俩说了半天话,璃雪卡着时辰依依不舍地将秦氏送了出去。
玉清见璃雪有些郁郁,有意逗她开心:“小姐,刚刚一路走来,奴婢看见御花园的迎春花都开了呢!”
“哦?”璃雪略略有些惊讶,“这个时节,今年的迎春花倒是开得早。”她本是爱花之人,如此便有些意动,“今日也是无事,不如便去御花园走走罢。”
“是。”玉清脆脆地应了一声,偷偷地向玉淳比了个手势。
御花园里果然盛开了一大片迎春花,鲜绿的嫩叶铺陈开来,点缀着一簇一簇芽黄色的小花,煞是柔嫩可爱。
璃雪心生喜爱,玉清见她终于展颜,大是高兴,忙上前献殷勤:“小姐,不如折几只带回去,也好插瓶。”
璃雪伸手抚了抚娇嫩的花瓣,微笑摇头:“不了,这花折下来,不过两日光景就败了。让它盛开在此,倒能长久些,别人也能欣赏。”
她说完这话,却不听玉清回应,正是诧异,回眸望去,只见玉清玉淳二人皆垂首敛容,神情恭肃,不远处一墨色身影静静挺立。
璃雪裣衽行礼:“见过襄王殿下。”
轩辕无忧欠身还礼。璃雪出来只带了玉清玉淳二婢,此时眼风一扫,二人立时会意,退开几步注意着四周动静。
轩辕无忧一袭玄色亲王朝服,衣襟袖口滚着四爪金龙,眉宇间不见初见时的冷淡,隐隐地透出一股舒朗。
“本王今日入宫向皇兄谢恩。”他似是在解释为何
会出现在这里,“然后去懿宁宫向太后请安,不想在此遇见娘娘。”
璃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应了一声:“是。”她见轩辕无忧似有离去之意,突然脱口而出,“两次蒙殿下相救,还未谢过殿下。”
轩辕无忧的脸色愈发和暖,语气里也带出一丝笑意:“举手之劳罢了,贵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举手之劳?那当胸一剑仍历历在目,此等舍命之举,又怎会是举手之劳?
轩辕无忧如此待她,令她困惑而又彷徨——入宫之前,她从未与他有过交集,第一次相见,便蒙他出手相救。他的心思,她隐隐有些察觉,可如今他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璃雪心中思绪繁杂,一时呐呐无言。轩辕无忧微微一笑,拱手道:“本王不便久留,还要去向太后请安,告辞。”
璃雪感激于他的持重守礼,福了福:“殿下慢走。”
修华坊内几乎云集了京城所有的茶楼酒肆,茗心楼不过是其中的一座,淹没在喧闹繁华的京城里,并不起眼。
这天,一个戴着斗笠的汉子来到茗心楼前,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便闪身进了一条旁边的小巷,从侧门入了茗心楼。
茗心楼里早有人迎上来,那人解下斗笠,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来:“主上可在?”
“主上正在楼上等你。”
那人应了一声,连忙上楼。只见二楼的净室之中,侧卧着一名年轻人,着一袭银白色锦袍,墨发披散,双目微阖,脸色过于苍白,仿佛没有生气。
汉子冲年轻人恭敬地行了一礼:“主上。”
年轻人凤目微睁:“怎么样了?”
“京城风平浪静,禁军未动,京兆尹也未动。皇帝除了责罚了禁军的统领,赏了襄王外,就没有表示了。”
年轻人嗤笑一声:“看起来轩辕无色似乎全然不想追究遇刺一事啊……明面上的力量丝毫未动,就说明他动用了暗中的势力。”
“主上,您是说……”
年轻人闭了闭眼:“孤听闻,大齐暗卫府中设有一神秘部门,名曰幽冥司。”他低低地叹息一声,“咱们除夕行刺定让他起了疑心,他想必派遣了幽冥使查察此事。柏煜
,是孤心急了……”
他神色微敛,猝然咳嗽起来,那叫柏煜的汉子连忙上前为他顺气:“主上,您的伤……”
“不碍事。”年轻人忽然冷笑起来,“轩辕无忧结结实实中了我一剑,都已经活蹦乱跳了,孤不过挨了他一掌,又算得了什么?”
“殿下……”柏煜一时恻然,忍不住叫出了旧时的称呼,“太子殿下,您太辛苦了……”
“柏煜!”年轻人厉声喝道,“慎言!这个称呼,以后不许再提!”
柏煜慌忙跪下请罪:“主上恕罪,属下失言了。”
年轻人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你起来罢。”他顿了顿,“除夕之事,是孤考虑不周,不过,我们也并非毫无所得。”
“主上的意思是……”
年轻人冷笑道:“轩辕无忧舍命相救苏璃雪,真是令孤感动,却不知这般行为落在轩辕无色眼中是何感觉?兄弟阋于墙,哼哼,襄王若是个心大的,孤助他一臂之力又有何妨?”
“属下明白了,会令所有眼线密切注意轩辕无忧的动静。”
“嗯。下个月,便是小选了罢?”
“是,人选已经选定,就等下个月送入宫中。亦桡小姐一个人在宫中太过艰险,有了帮手应该会好一些。”
年轻人微微颔首:“孤这次受伤一事……”
“按照主上的吩咐,亦桡小姐并不知情。”
年轻人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这就好,亦桡身处深宫,不必事事皆知,免得她无端烦忧。”
柏煜见他再度合上双目,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主上,属下还有一事不明……”
“何事?”
“主上为何对那个苏璃雪如此在意?属下以为,她不过一介宫妃……”
年轻人轻笑一声,打断他的话,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追忆的神情:“十七年前,孤虽然只有三岁,可那件事,孤至今都记得。十七年前的一个深夜,国师突然叩宫求见父皇,言‘凤星降世,其子当为华夏之主’。父皇大惊,追问道‘凤星为何’。国师便道‘大齐东南,通州苏氏’。”年轻人眸光冷凝,“十七年前,恰是苏璃雪出生的一年。通州苏姓人家虽然不少,可是如今在明道帝后宫的,只有她一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