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
上午的时候,陈建把吃饭地点发到了边学道手机上。
晚上5点半,边学道开车驶出天旗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向陈建短信里说的会所开去。
对方约的会所叫“茉莉会”,开业不到一年,定位高端群体,在松江市内很有名气,边学道去过几次,菜的味道马马虎虎,女服务员一个个却是极漂亮。
“茉莉会”三楼,314号牡丹厅。
穿着高跟鞋快1米8了的女服务员引导边学道来到门外,轻轻在门上敲了三下,推开了包房的门,看样子,似乎包房里的人跟服务员交代过什么。
很大的包房里,空荡荡的,一个穿着黑色晚礼服的女人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吸烟。
女服务员在外面把门关上,边学道站在门前,等女人转身。
虽然只见过一两面,边学道还是从背影认出了包房里的女人是胡溪。
怎么会是她?陈建不是说是林向华约他吃饭吗?
听见关门声,足足四五秒,胡溪才转过身,深深看了边学道一眼,把手里的烟按灭,平淡地说:“本来不想吸烟,在这坐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就没忍住。”
边学道看了一眼表,没说话。
胡溪走过来,示意边学道坐主位,说:“你没迟到,是我来早了。”
边学道在主位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问:“其他人呢?”
见边学道坐下了,胡溪也没多说,顺着对角线,坐到边学道对面的椅子上,开口说:“没有其他人,是我想请你吃饭,中间绕了几个弯,可能让你误会了。”
直直看过去,胡溪的样子跟上次满月宴时差不多,头发是烫过的,黑色的晚礼服,这次是圆领,脖子上不是上次的珍珠项链,而是一根红绳,系着一块玉。
服务员进来上菜,开酒,等她们忙活完出去,包房里一下静了下来。
桌子上的醒酒器形状很别致,晶莹剔透的,反射着棚顶的灯光。
边学道和胡溪,各自动筷子尝了几口菜,偶尔看对方一眼,谁都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胡溪,边学道第一眼都会看她黑黑的高挑的眉毛,这次也不例外。
这对眉毛实在是太与众不同了,在边学道看来,胡溪一身的气质风情,倒有七分在这对眉毛上。
似乎知道边学道在打量自己的眉毛,胡溪举起酒杯,看向边学道:“从小我姥姥就不喜欢我这对眉毛,说女孩长这样的眉毛没福气,趁我睡觉,偷偷刮过几次,当时我都上小学了,被同学笑话整整一个学期。”
听胡溪的开场白,边学道心说这是什么套路?
先忆苦思甜,然后携手发财?
边学道微笑着举起自己的酒杯,对着胡溪示意一下,喝了一口,放下杯说:“相由心生,五官也不例外,就算小时候受父母基因影响,到了中年,还是会变成自己的模样。”
胡溪脸上还是冷冷清清的:“我是私生女,没见过自己父亲。”
这话没法接……
边学道拿起酒杯:“酒不错!我这次去欧洲,特意在波尔多待了几天,尝了不少酒,问了不少葡萄酒的门道。酒这东西,多喝多品,才能分出好坏。”
胡溪却说:“品是一种方法,听别人口碑也是一种方法。有些酒大家都说软绵绵的没劲,买醉的时候,那就不喝也罢。有些酒大家都说其烈如火,怕醉的时候,那就不要去碰。而有些酒是千金难求的陈酿,那就一定要与懂酒的知己一起喝才好。”
说到“懂酒的知己”,边学道看见胡溪的左眉往上挑了一下。
胡溪这番话有三层意思,边学道都听懂了。
第一,说软绵绵的酒,胡溪在暗示她这个人喜欢刺激,喜欢挑战。
第二,说其烈如火的酒,胡溪在恭维边学道,意思你是个猛人,我不跟你死磕。
第三,千金难求的陈酿,边学道理解胡溪在说棚户区改造和松南新城,那么大的项目,无论卢广效还是边学道,都独木难支,需要伙伴。
看着酒杯,边学道打定主意,不管胡溪说什么,只要她不明确提,他就装糊涂。
他等胡溪开口跟他提地皮,提棚户区改造,提松江苑,甚至提曲婉。
可是胡溪听边学道说他刚从欧洲回来,就随意地说起她对一些欧洲国家和城市的印象,胡溪说得很有见地,边学道也不想太冷场,就顺着话题聊了几句,两人边吃边聊,聊了一个小时,饭都吃完了,胡溪也没提“正事”。
边学道铁了心,胡溪不说,他就不提,她能忍,他就更能忍。
结果……胡溪真就什么也没提。
吃了一顿饭,闲聊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并肩坐电梯下楼,各自上车,分道扬镳。
…………
受法国旅馆的启发,边学道也让傅立行在尚秀宾馆的阳台上摆满好看的花盆,看上去很简单的一招儿,却立刻在条石大街上引出一股模仿的风潮。
引出风潮的还有李裕的《斑马斑马》。
边学道出国后,李裕在遇到酒吧唱了三次,这歌一下就火了。后来李裕不唱了,让酒吧的女歌手唱,照样火。
连续半个月了,《斑马斑马》成了遇到酒吧的固定曲目,每晚必有人点唱。
尝到了甜头的李裕,有一天神神秘秘地问边学道,还能不能再写一首类似于《斑马斑马》这样的歌。边学道问他要歌干什么?李裕说这一首《斑马斑马》把酒吧的业绩拉高了5个点,要不是前阵子何建臣捣乱,还能再高一点。
边学道想了想说:“行,你等我琢磨琢磨的。”
在边学道看来,李裕简直是拿酒吧当自己亲儿子养呢!只要李裕喜欢,他帮点忙绝对没问题。
来到他存放东西的秘密据点,有阵子没来,屋子里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边学道先打开窗户,把房子简单打扫了一遍,然后冲了个澡,睡了一小会儿,才来到书房,帮李裕“写歌”。
同类的民谣歌曲,他还记得两首,都是同一个人的作品,《董小姐》和《安和桥》。
简单对比了一下,边学道选了《安和桥》。
原因无他,他刚跟董雪分开,这首《董小姐》还是留给宋冬野吧。
选了《安和桥》,还有一个问题,松江有不少桥,但没有安和桥,所以边学道改了个名,叫《太平桥》。
把歌词里类似于“五环路”这样地标性的东西改了一下,《太平桥》出炉了。
七月的松江,特别爱下雨。
边学道抱着吉他在书房里试唱《太平桥》的时候,雨点没有预兆地落在了他身后的窗台上,然后一发不可收拾,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紧跟着电闪雷鸣。
整座城市都暗了下来,路上的车开着车灯,减速慢行。人行道上的行人,急匆匆跑向街边的店铺,一些摆摊的小贩,被急雨打得措手不及,浇得很惨。
大概二十分钟,云收雨歇,太阳又出来了。
马路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一些低洼的地方积着水,汽车驶过时,溅起一片水花。房子的屋檐,滴答滴答滴着水,不注意的路人,会被滴个正着,然后一下跳开。
边学道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外面的一切,这场面如此生动,充满了人间烟火味。
把《太平桥》给了李裕,边学道没再跟他一起跑爱乐工作室,让李裕自己忙活。
回到敢为,他立刻召集在家的中层开会,这次会议的议题已经议了三遍,那就是7月30号尚动俱乐部开业两周年,打算怎么庆祝。
尚动是边学道的功臣。
这两年来,尚动俱乐部源源不断为边学道提供现金流,尽管在集团内部的地位走低,但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一晃两年,尚动不仅坐稳了松江俱乐部老大的位子,会员的凝聚力和粘合度也始终保持在较高的水平,从边学道到集团管理层,一致认为应该借两周年的机会,奖励一下尚动的领导班子和员工。
在会上,大家同时讨论了尚动开连锁店的议题。丁克栋的意见占了主流,他认为松江的工资水平和消费能力在全国属于偏低,现在松江市内两家尚动俱乐部已经把高端运动群体占得七七八八了,在松江再开分店,意义不大。若是想走出松江,前期考察、市场调研和人力储备都不充分,他个人不建议贸贸然开连锁店,而是应该集中力量,主营房地产。
丁克栋说的有道理,而支持开连锁店的一方也有他们的想法,那就是充分利用尚动的经营经验和品牌优势,做大现金流,熊兰和唐琢一直对集团的财务状况心存忧虑,觉得边学道步子太大,怕他早晚会扯到蛋。
对于连锁店,边学道心里已经有了定见,那就是不开,集中力量搞房地产。
如丁克栋所说,在松江再开一家连锁店没什么意思,开到燕京、上海?相对在松江,那里投资差不多就得翻倍。有这个钱,不如投到地产和智为。
不过他喜欢大家这种互相启发的讨论,边学道觉得一个群体如果天天按部就班、和和气气的,就会失去创新和思考能力,失去危机意识,表面上看团结是团结了,但不利于企业发展。
会议快结束的时候,关淑南发来一条短信:我肚子疼!
看着手机,边学道思忖几秒,回复:疼得厉害吗?晚上我去看看你。
晚上7点,肚子疼的关淑南做好一桌菜在家等边学道。
见他进门,关淑南弯腰给他摆好拖鞋,看着他的脸说:“出去一趟怎么瘦这么多?”
边学道说:“吃的不习惯,回来公司又一堆事,不得消停。”
关淑南一边盛饭一边说:“这段时间晚上要是没应酬,来我这吃吧,我给你补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