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慕亦弦去而复返的动静,宣绫靖惴惴的心神终于暂时落回了原处。
没有慕亦弦在旁,就算阵外有阮寂从的暗箭,对师兄而言,应该也不足为惧吧。
但她此刻,却万万没想到,阮寂从竟然会在箭上淬毒。这种手段,慕亦弦从来不屑于为之,可在阮寂从的心中却并无善恶,他信奉的只有严尊上令,完成命令更是向来都是选择最快捷有效的办法。
殿下要的是将人逼入绝境,那他就不折不扣地逼下去。
此刻,宣绫靖正在素鸢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主仆二人却统统被慕亦弦手中所提之物怔住了神思。
素鸢惊疑中更是带着罕见的怪异之色与宣绫靖对视了一眼。
宣绫靖却楞楞扫了扫那被慕亦弦提在手中的两个的提盒,依稀甚至能闻道弥漫在空气中的缕缕香味。不用打开,在此处的几人都能猜到那提盒里装的是什么。
难道是因为素鸢之前的话……
慕亦弦却并未多说什么,将手中的提盒就近递给了桑莫,便倚着一颗大树闭目养神起来。
桑莫还呆愣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和殿下一起出门这么多次,还从没遇见过这一番情况。
素鸢眸中虽然闪过怪异之色,但也转瞬即逝,有如此丰盛又有营养的菜肴,她当然是欣然接受,小姐的身体正需要好好补补!
当即,见着桑莫呆愣愣地提着两提盒,半天没有回过神的模样,不由分说走上前,从桑莫手中将提盒接了过来,直接拿到了马车那边,将提盒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盘一盘端了出来。
满满的菜香味瞬间弥漫在这一片小小的区域,直引得人食欲大动。
被这浓浓的香味勾回神思,桑莫满面惊喜的凑上前来,掩不住口馋的悄悄催着素鸢动作快些,待素鸢分出了两份,剩下的,便都由桑莫乐呵呵地提到了慕亦弦跟前,他们一边烤着火,一边也享用着已经好几日不曾见过的美食。
……
翌日,天阴沉沉的,还刮着寒凛凛的北风,吹得树林内的雾障都隐隐偏了一些方位,但仍旧是浓郁的怎么也吹不散。
本就阴寒的树林更加刺骨的寒,素鸢恨不得把随行带着的三件鹅绒披风都紧紧裹在宣绫靖身上。
云夕玦本就自幼受心疾折磨,身子虚得很,这几日在这阴湿的连阳光都照不进多少的茂密树林,本就有些勉强,今日这狂风大作,无疑是雪上加霜,若是围着火暖暖度过这阴寒一日,也许还能受得住,要真不管不顾地探一日阵法,怕是这身子真要倒了,不是心疾突发,便是风寒入侵了。
宣绫靖走下马车刚一吹风,面色就明显苍白了不少,强风灌来惹得她连连咳了几声,一双薄唇惨淡的没有多少血色,看着就让人担心。
素鸢眉头紧锁,满是不放心的忧色,薄唇嗫嗫动了几次,却还是欲言又止地顿住,满是徘徊犹豫。
就连桑莫都忧心忡忡地提了一句,“这风大天寒的,怕是郡主受不住啊,殿下,反正这阵已经快了,要不等明日再探吧?”
慕亦弦一双幽沉如寂夜的双瞳静静落在她的眉眼处,淡漠的神色间看不出恻隐之心,可却又并未出声反驳桑莫的提议,倒像是再无声征询她的意思。
他神色冷峻淡然,完全看不出丝毫急切,好似真如桑莫所言,破阵并不急在一时。
可他那双耀黑的瞳眸里一瞬而过的那一丝幽光,宣绫靖却并未错过,反而捕捉了个清清楚楚,她了解他,越是在这样近在咫尺的时刻,他表现的越是淡漠冷寂,就好似要把他所在意的东西深深藏在、保护在无人可知的地方,以免让别人在最关键的时刻有机可乘。
此刻,那双淡然沉寂的瞳眸里,她更能清晰地看见自己那苍白的面容,她也知道,阿玦这身子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也许确实需要休息,可是……想及昨晚她暗暗交代素鸢的事情,她明白,无论如何,这事也不能再拖。
不由地,对桑莫此刻的关心,她只能故作轻松自如地勾唇笑了笑,轻声道,“无妨的,刚刚只是风大了些,一时没防备,灌了口风呛住了。不过这风确实太大了,我还是再多套件披风罢了。”
说着,便让素鸢回马车内多取件披风,同时她亦是看出了素鸢眼中的忧色,借用多加披风的事情告诉素鸢她心意已决。
素鸢跟在她身边多年,又怎么会不懂她此刻的意思,只能应声回马车内,在马车内独自默默咬牙叹了叹,才终于掩了面上的犹豫,将披风牢牢系好。
见当事人都言无事,桑莫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殿下对烛心镯是如何的在意,对于殿下而言,能早一刻都是好的。
慕亦弦凝视了宣绫靖足足三息,才终于淡然开口道,“既如此,麻烦郡主了。郡主如果身体不适,不必强撑。”
说完,也不待宣绫靖与素鸢做出任何反应,便已率先转身向着阵内而去。
桑莫也同样说了几句让她一旦身体不舒服,千万告诉他们的话来,才也随同而去。
宣绫靖应了他们二人的提醒,这才带着素鸢也一同而去。
入阵的路上,宣绫靖不动声色地用眼神问了问素鸢,素鸢自然知晓她无声问的是何事,正色地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入了昨日桑莫发现的方位阵,故作不知地围着阵眼所在各处探了探,大约一个时辰后,宣绫靖在背后慕亦弦与桑莫时,向着素鸢微微打了打眼色,待素鸢又是点了点头后,她才抿了抿唇,转过身去。
就在转身看向慕亦弦与桑莫的同时,她那隐约可见几分苍白的淡静面容上已经挂上了欣喜的光芒,还闪烁着十足十的跃跃欲试,好似发现了什么重大突破。
随即,她的嗓音更是承载着满满的兴奋,道,“殿下,臣女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也许可以最快的找到内阵阵眼所在。”
“什么问题?”桑莫两眸瞬间炽热兴奋。
慕亦弦也微微敛了敛剑眉,双眸幽沉淡然,不见丝毫急切惊喜之色,但他的右手却已经不知不觉地附在了左腕的烛心镯上,微微摩挲着。
宣绫靖不着痕迹扫了一眼他摩挲左腕的举动,“之前在欣沐轩,我曾与殿下说,不出七日,当时我尚未想到这个办法,刚刚在探阵时,想到上次探阵时的事情,我对这千年古阵又有了新的推测,如果这推测成立,那我们很有可能,在今晚之前,就能顺利入阵。”
一听她说今天就能入阵,桑莫那双本就炽热的双眸瞬间睁得更大,就连慕亦弦眸中幽色也是飞速一闪,冷冽的视线似有若无的落在了她清透的双眸里。
她抿唇暗暗一笑,心知他们已经对她所言的推测有所意动,趁热打铁地继续道,“上次来这阵时,我与素鸢曾有意试探过,这阵中,极度苍茫致盲的那区域十分奇特,如果没有触动阵眼,随意闯入,那种致盲感仅仅一瞬,就已经被传到了其他阵中,可在没有触动外阵阵眼的情况下,如果我留有一只脚踏在阵外,身子却能探入那片区域不被传走,但如果我整个人踏入那片区域,就算素鸢在外拉着我,也会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我从素鸢手中拉脱,要么是带着素鸢一起被传走,要么就算我与素鸢被这阵法分开。”
“而昨日,我又与素鸢试了试,让素鸢在外踩着阵眼,我整个人进入阵内,却发觉,我居然并未被阵法之力传走。”
“郡主这话的意思是?”桑莫急切地追问道。
宣绫靖却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我推测,在这片内外阵重合的致盲区域,只要我们能保持外阵阵眼的激活状态,也许就能避免这阵法的随机传送效果。当然,如果这阵如此易破,那也不能被称之为千年古阵了,所以,我推测,就算维持着外阵阵眼的激活,我们能放心进入阵内的活动范围也有一定的距离限制,否则只要我们拉个百人长龙,由着最后一人踩着阵眼,那岂不是能够直接闯入阵内了。”
桑莫双目亮如星火,连连称好,“这推断,好好好!这极有可能,郡主这推断妙极了!既然如此,我们就来验证验证郡主这推测是否正确,要是正确,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探出这个安全范围了!”
慕亦弦也淡淡点了点头,目中竟是闪过一丝赞赏之意。
宣绫靖谦虚地笑了笑,才又与桑莫商谈起着具体的实施办法来。
其实这办法也并不是高明,再给桑莫一点点时间,桑莫也定会想到,只是因为她上一世曾和慕亦弦闯入过此阵,才让她比桑莫多一次无意闯入核心阵法的经验,先一步想到了问题所在。
上一世她与慕亦弦闯入此阵时,因为慕亦弦本就受伤,他们疲于奔命,二人单手相握,相距距离最多不过两臂,而他们既然能同时触动阵眼闯入那阵,就证明他们当时可能正好在内外阵重合分界处,一前一后,一人在内触动了内阵阵眼,一人在外刚好才在外阵阵眼之上,只有如此,他们才能无意闯入了那千年古阵核心阵内的小村落。
而正是上一世那无意闯入的情形,让她想到刚刚那番推测。
既然他们上一世能无意闯入,那证明那时内外阵的阵眼相距不过两臂半丈,虽然内外阵眼随着时间在移动,可如果能够证实这一片流动区域确实存在,那就能够证明这内阵阵眼的移动范围所在,确定了范围,再搜寻起来就省事太多。
当即与桑莫商定了探索办法,慕亦弦亦是点头同意,此刻就他们四人在此,这办法只能如此。
而他们此刻所商定的办法,正是昨夜宣绫靖与素鸢提过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