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已定,此事也由不得赵周行任性,流茉去问具体位置:“二位已经去过,可否告知具体位置?”
“你们从前没有去过,还是由我带你们过去为好。”一羽说完扭头看向折竹,“折竹就不必去了。”
折竹对此并无异议,流茉却有些不太自信,“就凭我们三个……”、
“不对。”一羽打断她,“不是三个,是你一个。”
流茉皱起眉头,“姑娘此话何解?”
“折竹不会跟着去了,我只是带路,这位——”一羽瞥了眼流珠,“去了只是累赘,所以到时只有你一人。”
流珠被这一瞥炸毛:“诶!你看不起人吗?!”
流茉摇头示意流珠闭嘴,“为何?你明明可以……”
“不可以。”一羽再度打断流茉,“这件事我和折竹都不会再插手半分,全靠你们自己。你的武功,应是师出昆仑,旁人是看不出什么深浅。我有幸拜访过昆仑掌门,其中路数略知一二,你的实力我很清楚。”
流茉道:“我并没有万分把握。”
一羽偏头看着流茉,“可曾与人切磋?”
流茉不解,照实答了:“与同门切磋是每日功课。”
“下山后可与人交手过?”一羽说。
“若说真的交手……”流茉顿了顿,“这倒没有。”
“空有一身功夫,不会打架有什么用。”一羽笑中带了几分讽刺。
“我只是……”
“只是没遇到交手的机会?”一羽一脸促狭,“看在那老头的面子上,我也该为他徒弟制造点机会。”
一羽转身往楼梯走去,流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会儿看见人走了,才想起原本在商量的事情,“姑娘留步,方才所说……”
一羽声音从楼梯传来:“还不走。”
流茉扯了扯嘴角,顾不上交待什么,忙快步追了上去。
等人走远了,折竹也退回房间,旁边流珠脸上还气呼呼像个包子,折竹只当不知道,“阁下请回罢。”
流珠非但没回去,反而一步跨进房间,大咧咧往凳子上一坐:“我在你这里等。”
折竹表情未动分毫,错身让开,自去关好门,回身去流珠对面坐了,取过桌上茶盏,各斟一杯,也就跟着在这里枯等起来。
折竹不好言谈,可是某位不速之客却不太喜欢太过安静的氛围。只是几次想要开口,看到折竹那张冷淡的脸,立刻就没了诉说的欲望。
她已知道这个人是不会对自己的事情做出什么反应,那样说起来就未免无趣尴尬。
流珠犹豫几番,坐在凳子上已经换了数个姿势,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喂,你怎么不说话?不无聊吗?”
折竹只是看着流珠。
流珠感觉那个眼神就好像在说“我觉得你狠无聊”,她自觉有些尴尬,端起茶杯掩饰了一下,继续没话找话,“你一直这么坐着不累吗?”
她对面这个人,从她进来就一直正襟危坐,别说姿势,头发丝恐怕都没动过位置,她看着都嫌累。
这个问题依旧没有得到答案,对方似乎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当然,她的行为已经给出了答案:应该是……不累。
“她叫什么?就是那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流珠问道。
折竹微微动了动唇:“一羽。”
“哦?哪个“YI”,哪个“YU”?”
折竹用左手食指沾了点茶水,在两人之间空白的桌面上写了两个字:一羽。
流珠凑过去看,“这两个字啊……啊……你竟然可以倒着写字?”
折竹没有回答,流珠还想仔细看看那两个字,外面的风吹进来,轻易带走了桌上的水渍。
流珠突然发现了有趣的事,“可以再写一遍吗?写你的名字。”
折竹依言重写。
这两个字笔画稍稍多了些,流珠看着折竹写字,先是一横,然后竖钩,从她这里看来,就像是自己旁边有一个人在正常写字一样。
看着看着,流珠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就跟着那只写字的手走了。
这只手很漂亮,丝毫不像是拿剑的手。或者说,那把剑宽而重,不应该是这样的手拿的起来的。
流珠忽想起那剑,她四处看了看,才发现折竹并未带剑,不由出言询问:“你的剑呢?”
没有得到回答。
“坏了?收起来了?丢了?”流珠每问一句都仔细观察着折竹的表情,后者没有任何的反常,只是流珠感觉似乎从中看出了一点点笑意。
流珠第一反应这就是在笑她,正有些不舒服,再仔细看,折竹还是冷淡的明明白白,精致的脸,和简单的令人发指的表情。
可就是这样的冷淡里,流珠捕捉到了一点笑意。不知道藏在何处,似乎哪里都在,似乎哪里都不在。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人是在笑话她没错了。流珠皱眉看着折竹,“你笑什么?”
正常人听到这个问题,也就是说一句“没什么”敷衍了事,折竹却一如她自己的风格,没有给出任何的回答或者解释。
“僵持”许久,流珠挫败,无奈望天,“她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对于“折竹开口”这件事,流珠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就当在对着一个偶尔正常的哑巴说话好了。
“那个什么一羽,你的朋友?真是不讨人喜欢,你也不讨人喜欢,不过比她还要可爱一点。……流茉真是的,要不是那天她把人跟丢了,用得着这么麻烦吗……什么‘不会打架有什么用’,谁说习武就是为了打架,不过好像不打架的也没有……好慢啊,怎么还不回来……”
流珠唠唠叨叨,也不知道折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一句两句,反正那茶杯里的水,见底的时候总会被倒满。一壶茶几乎都进了流珠的肚子,她也终于坐不住,略匆忙的出去找地方解决了。
等她回来时,房间里已经多了两个人,流茉和一羽。流珠找了一圈没见到主要人物,“公主呢?你们不是去救她了?”
“什么救不救,又不会没命。”一羽道。
“我们去了,没有找到人。”流茉说。
流珠当下急了,“我看分明是她们在骗我们,什么找不到人,公主根本就没在那里才对。”
“真是不知好歹。”一羽出言讽刺,“你以为你是街上的恶|狗吗,看见谁都咬?”
“你!”
“就算是条狗,我扔块骨头,它还知道摇摇尾巴。”
“……”流珠脸上红白交错,气的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用力吐了口气,突然抢过流茉佩剑,作势向一羽刺去。
一羽满脸嘲讽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就等流珠过来。剑峰将至,旁侧流茉一手抓住流珠手腕,“冷静点。”
流珠抬眼瞪向流茉,眼里的愤怒丝毫不加以掩饰。
流茉皱眉避开,正要拿回自己的佩剑,流珠忽然用力推开她,转身跑了出去。佩剑跟着落在地上,“呛哴”一声。
一羽看得直摇头,“赵帝身边竟然会留用这种人。”
“关心则乱。”折竹道。
流茉无奈叹气,俯身拾起佩剑,重新收回鞘中,“只怕接下来还要麻烦二位。”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这里的事情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一羽道,“说起来,折竹还是被赵帝拖累的。”
“这是什么意思?”
一羽看了看折竹,没有正面回答流茉,“赵帝不在那里,想来是被转移地方重新关押了。和我们离开时相比,大约少了十人。现在距离那时还不到一天时间,出城恐怕也走不了多远,更有可能没有出城。具体怎么去找,还是看你。”
流茉犹疑,“这……我并不知道如何去找。”
“啧!”
流茉:“……?”
“真是在山上呆久了,都傻了。”一羽拿过茶壶,正要给自己倒点水喝,摇了摇发现是空的。她抬头看向折竹,后者接过茶壶,对准那盏空杯,倒满了一杯。一羽喝完,清了清喉咙继续道,
“什么唱歌的跳舞的戏班子都能放很多人,懂吗?十个大活人,加上看押的人,少说也有二十来个,这么多人走在街上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看到,你去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现在这么晚了,去哪里打听?”流茉道。
“你可以等明天。”一羽说。
“明天?那岂不是……”
“他们人那么多,怎么能走得远。亏我之前还觉得你有点用,结果还是个脑子不灵光的。”
“……”流茉略尴尬了片刻,“那便依姑娘所说。我先告辞了。”
流茉说罢出门,临关门时,忽听里头折竹说了一句话。
“独行胜过与众。”
流茉猛然一怔。
一羽扭头望了她一眼,“想什么呢,还不走?”
流茉却道:“不知有什么是胜过独行的?”
折竹道:“与友。”
一羽摇头,“你说了她未必听得懂。友,有益有损,有真心有假意,又哪能那么容易辨清的?又岂是那么容易能找到可以同行,值得交托的?再说,这里不是有句话叫做:死道友不死道士?”
折竹并未对一羽的话表示出赞同:“我所言并非此意。”
“那是什么意思?”流茉抢在一羽前面问出。
折竹似在斟酌,片刻后道:“如有必要,选择独行。”
流茉迟疑,“阁下是要我有必要时放弃殿下吗?”
折竹摇头不语。
“能否请阁下一次将话说清楚?”流茉说。
折竹没有解释。
流茉还不死心,一羽却已经起身去直接将人关在了门外,对折竹道:“我也觉得你这话太令人误会,怎么,若有必要,你也会选择自己一个人吗?我怎么记得,你好像不是这样的人。”
“或许。”
一羽看着折竹的脸,忽然狡黠地笑了笑,“我也觉得你会选择一个人,只不过,这‘一个人’恐怕不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