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丁曾经骄傲的在他的儿子面前宣称,只要有阿尤布商队的地方,那么就一定有大马士革的夜莺。
确实,苏丹的消息渠道相比之下是整个新月世界最畅通和庞大的;但是在黎凡特地区,以及波斯的里海沿岸,还有一个势力的消息网并不输于他——
那就是曾经的哈萨辛。
虽然作为异端中的异端,被正统派的阿訇和伊玛目们,乃至于巴格达的哈里发,以及各地大大小小的新月军阀群起而攻之,但是哈萨辛在民间却罕见的拥有许多潜在的支持者。他们或许是拥有一技之长,在城市中拥有体面生活的手艺人,或许是走南闯北的行商,也有可能是坐地的巨贾,甚至还有可能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们。
他们不是哈萨辛的下属,却对这群恐怖的杀手报以在不损害他们自己的利益的情况下,某种有限的合作态度。因此,当威望卓著的大马士革苏丹,所有新月教徒的圣战英雄萨拉丁高举铲除哈萨辛老巢的旗帜的时候,这群人非常识大体的跟在苏丹陛下身后摇旗呐喊;而当哈萨辛的“余孽”悄悄把匕首插到了他们床头的时候,这些人马上又对阿泰尔表现出了“真诚”的合作态度。
阿泰尔的报告声称,最近塔尔苏斯有一名自称来自英格兰的商人频繁出入鲁本大公的府邸——但是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如今圣地的贸易路线已经几乎彻底被意大利人垄断;有鉴于此,鹫堡之鹰和他的下属们经过下一步的探查,得知了这个行商的资金来源,竟然是阿勒颇的一家大货栈!
经过几次悄无声息的跟踪,阿泰尔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这个化名为约塞提斯的英格兰人,居然是一名夜莺——罕见的基督徒夜莺。虽然不知道他和鲁本大公谈了些什么,但是毫无疑问,萨拉丁正在施展他娴熟的外交手腕,分化和瓦解基督徒的同盟;而阿莱克修斯并不是他唯一能用的棋子。
第二天,在和舅舅博希蒙德取得共识之后,阿莱克修斯来到了亚美尼亚人的特使莱翁面前,十分豪爽的说道:“朕一直强调,奇里乞亚,安条克,埃德萨——圣地如今残存的基督国家务必要团结一致,我们都是嘴唇和牙齿一般的紧密联系,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对抗庞大的萨拉森帝国,以及所有对我们心怀觊觎之人……”
阿莱克修斯的声音听起来抑扬顿挫,让人感觉慷慨激昂:“听闻西斯要塞遭受了科尼亚匪徒的袭击,朕感到万分悲痛。”
“埃德萨的军队正在集结,一个月之后就会到达安条克;而最迟明年上半年,东西合作的十字军东征,与萨拉森人的决战马上就要打响;我将继续带领埃德萨的军队,帮助基督徒收复圣地和圣城,南北两开花,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安条克的大军将任凭陛下差遣。”
肚子圆滚滚的博希蒙德适时朝着阿莱克修斯行了一礼,而莱翁则做出一副惊喜的表情,恭敬的向小皇帝说道:“若是陛下愿意救援奇里乞亚,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代表兄长在此立誓,等到击退了西斯要塞的科尼亚匪徒,在之后整个东征的过程中,奇里乞亚将和陛下共同进退,并且在和西方人的交涉中,我们将以陛下为尊!”
“哈哈哈哈,朕刚才说过,我们的关系如同嘴唇和牙齿一般,嘴唇灭亡了,牙齿也会感觉到寒冷;救援友邦,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义务!”
一时间双方其乐融融,阿莱克修斯的义举令人赞叹不已;但是没有人看到,莱翁低下的头颅之上,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而当他抬起头来,却随即变成了讨好的笑容。
“我亲爱的弟弟,科尼亚的新任苏丹凯霍鲁斯倨傲的表示,想让他不继续南下劫掠富饶的阿达纳与塔尔苏斯,要么让他将西斯周围的人民全部卖为奴隶,要么让他斩杀一个足够分量的贵族,以及歼灭一支足够大的军队……”
莱翁想起了他离开塔尔苏斯之前,哥哥在王宫之中来回踱步的焦急之色。他知道,原本哥哥便不想掺和什么十字军——对于亚美尼亚人来讲,且不论十字军和阿尤布帝国的胜负,十字军拍拍屁股可以走人;但是奇里乞亚可就在萨拉丁边上!
可惜鲁本只能心里想想而已。一旦他公开的表示不支持西方的“盟友”,夹缝中的奇里乞亚立马就会遭到灭顶之灾!而亚美尼亚人也不可能装作不知的置身事外——谁让在君士坦丁堡闭关锁国的现在,奇里乞亚是唯一能够就近向十字军提供足够粮草的国家呢?
而萨拉丁送来的密约则让亚美尼亚人的统治者怦然心动。
大马士革的苏丹并没有倨傲的让鲁本臣服于自己,而是先语气温和的细数了一番阿尤布与鲁本之间一衣带水的近邻关系——当然这些基本都是废话,但是萨拉丁的条件依旧十分宽厚,甚至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苏丹表示十分理解鲁本大公的苦衷,他只是请求亚美尼亚人不要加入西方强盗的联军,仅此而已。萨拉丁甚至允许塔尔苏斯继续向十字军提供粮草,不过要告诉他每一批粮食的下落;并且,对于亚美尼亚人的缺席,苏丹竟然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理由——
那就是来自科尼亚的突厥野蛮人,出动大军围攻奇里乞亚的重镇西斯要塞,让英勇的亚美尼亚人无法南下!
而萨拉丁慷慨的允诺,他会和鲁本大公订立和平与通商的密约——不管十字军最后的结果如何,重信守诺的苏丹都会遵守,直到苏丹本人升上真主的天堂。
“抱歉,如果你战死在西斯,这都是科尼亚苏丹的错;而我,会在塔尔苏斯为你祈祷的,曾经的巴塞琉斯陛下。”
莱翁虽然面上全是讨好的笑容,但是他内心却已经对面前面色豪迈的阿莱克修斯判了死刑;可是他也不知道,小皇帝故作爽快的表情之下,从来没有准备按照他的剧本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