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初夏的午后,外面正下着小雨,空气里带着一股清新湿润的味道。
陈翔刚躺在床上,想打个盹儿,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除了同学梁刚和冯小军外,陈翔在北京没有其他朋友,几乎没人会在这个私人时点上给他打电话,上周末他去了梁刚和冯小军那里,得知他俩已合伙开了个橱柜厂,人家没告诉自己,可能怕他没钱投资,而实际上他也确实没钱投资。
起初,陈翔知道他那俩同学合伙开了橱柜厂,没喊自己的时候,心里还不是滋味,后来想想也没什么,各自都为了生活。开了橱柜厂后,他那两同学更忙更少跟他联系。
偶尔通话,也都是晚上,陈翔一人觉得荒凉寂寞,主动给他们打过去。 这里除了梁刚和冯小军再没有其他人会没事给自己打电话,他想也许是王燕打给自己的。这么想着,陈翔快速下地,拿起手机。
是个陌生的外地号码,陈翔接起来,原来是家里父母打来的。
父母本没有钱的,只是陈翔把省下来的工资寄给家里后,家里还了债,还有些富余,就安装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母亲欣喜地感叹道:”还是家里装电话方便啊,有事啥的,不要跑到镇上去找公用电话打了。”
是的,在他们那个偏僻的小村庄,打个电话真的不容易。现在家里有电话了,自己也能方便了解父母身体状况了。
原先,陈翔被父母逼出家门时候,他心里略过凄凉,埋怨过父母的无情和冷漠。
但,自己吃过苦挨过饿后,他又转而理解父母的不易了。家里弟兄这么多,能拉扯大就不错了,自己这么大个人,挣钱都不容易,何况他们呢。
得知家里的债还清了,陈翔感觉肩头一下子轻了。感觉到母亲的开心,陈翔说道:“以后,我每个月给你们寄点钱,用来日常开支交话费啥的,你们也别省,买点好吃的。”
原先,陈翔母亲知道儿子否了她为他安排的“享福生活”后,曾经怪儿子傻,不晓得抓住机会,现在一看儿子能挣“大钱”,而且还惦记他们二老,心里甚喜,电话里抑制不住地说:“还是我家五儿能干,好好儿地上班,别惹事,别乱花钱,我从家里给你说个漂亮姑娘,让她过去跟你结婚!” “不用了,妈,我有对象了。”
陈翔没到北京不知道审美,一到北京后,那能干又好看的姑娘见多了,他忽然觉得原先在老家读书时谈的那些实在太浅薄。他现在境况略好,便又开始对母亲吹起了牛。
这种”吹牛”更多的又都是为了让家人安心。
“真的?哪儿的呀?那过年带回家看看。”
“老乡,也是我们江苏的。”陈翔脑子里想的还是王燕。
“姑娘做什么的啊。”母亲一听陈翔答得飞快,以为真有其事。
“嗯,还没毕业。”陈翔说道。 “哦——人家条件怎样?能看上咱家吗?”母亲不再用“你”而是用“咱家”,自从陈翔往家寄钱后,陈翔感觉父母对他的态度亲热了很多。陈翔想,也许父母认为他有出息,不用他们操心了。
“没问题。”陈翔故意笃定地强调道。
“哦——那就好。”母亲的声音里有了笑意。 “妈,我一会要上班,我先挂了啊。” “好,好。没事儿,挂了吧。” 陈翔挂了电话,心里一阵舒心。
家里装电话了,父母的日子有所改善了,他感觉这比他娶媳妇都好。
只是,刚才自己又不自觉地把王燕当了准媳妇在电话里说给家人听,王燕会成为自己媳妇吗? 那个被陈翔在与父母的通话中说成是媳妇的王燕回到了北京,回到了学校。
办理好了离校手续,王燕给陈翔打了个电话,她是个守信用的人,只要自己答应又记得的事情,她肯定会去做的。
电话那头的陈翔,接到王燕的电话时欣喜远远大于意外,他又开始臆想开来:这女孩打电话给自己,肯定也是对自己有着好感的。
那年陈翔27岁,虽然经历着刚入社会的难堪和不适,也曾体验过失恋,但是,年轻啊就是年轻,他那专属于年轻人的浪漫与幻想又重新被唤起,甚至这次比以往的“恋爱”体验来得更凶猛异常些,带着点文艺青年恋爱的味道。
且说,王燕办完离校手续后便不能再呆着学校的宿舍了。她把不多的行李,搬到了在外面租住的宿舍,那是位于方庄的一处地下室内的小宿舍。
地下室的房租很便宜,当时她已经找到一份编辑工作,每月1500元的工资,可以支付自己的生活了。 跟王燕住在一起的,还有个跟她同学四年的老乡---黄秋宇。
他们一共租了两个宿舍,王燕和秋宇同住一间,另外一间是秋宇的男朋友住,秋宇和她的男朋友阿辉在一家公司上班,做网站建设和网络维护工作。 这个地下室湿气很重,王燕早晚才回来住倒不觉得怎样。她最受不了的是这里人杂。
常常有穿得花红柳绿的女子,露着半个酥胸,依偎着穿着西装革履的男子,摇摇摆摆地从她眼前晃过。她不晓得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她只是受不了那些个女子的嗲样儿。
另外,房东特意关照,衣服和洗衣粉不能放在宿舍外头,丢了不管。
地下室本就潮湿,洗过的衣服,不放外头晾干,会有一股霉味。但是,也没办法。幸好还是夏季,衣服薄,隐隐干了,略带潮气,穿在身上,上班路上也就自动干了。 这天上午,王燕正在埋头专心编辑手头的一份专升本的计算机考试用书。
王燕在编辑部,所谓编书,其实就是把每年的考试用书拿过来做参照,按照今年新大纲考点,模仿固定模式编辑出一个章节一个章节的内容。 就在王燕动笔在一道题上做记号的时候,放在抽屉里的呼机响了起来,现在跟她保持联系密切的就只有陈翔了。当年聊得很好的海天,因为没有现代化的联系工具,早就不知了去向。
王燕拿出呼机一看,果然是陈翔发来的,内容是:”今天晚上下班,能不能来我这里吃饭?” 王燕正在上班,不方便回电话,她想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再去门口的传达室,那里有个按时计费的公用电话,到时给陈翔回电话也不迟。
陈翔在办公室里一边查看图纸,一边焦心的等王燕回电话,可等了好久不见王燕的回电,他以为这次又没戏了。谁知中午的时候,王燕给他回了电话,这让他感觉开心,他想这次无论如何要约上王燕,便说:”晚上过来吧,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好啊,我在哪儿等你?”王燕欣然答应,并问了见面地点。
“你坐300,路过白盆窑的时候,在那儿下车,我在天桥上等你。我这儿离白盆窑比较近。”陈翔高兴地说道。
“好,那晚上见。”王燕应着,等陈翔也说了”晚上见”后挂了电话。
这头挂了电话的陈翔开始推算王燕大概几点能到白盆窑,他开始想着要穿什么衣服去见王燕,这是头一次正式和王燕见面,总不能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去见她。
心里有了盼想,那时间便似乎变得飞快,陈翔只觉得一丝亮光在心底闪现,他仿佛看见了曙光,看见了希望。陈翔没有细想,不知是因为在北京太孤独的原因,还是因为那王燕注定是他宿命里的归属地,他不知不觉间已喜欢上那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儿,惦记她也已成了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