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王出行时风头十足,一身金甲在阳光底下就是一个人形金块,显眼异常,再加上他身处本阵最中央,全军上下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他一跑全军都看见了,剩下京军一跑本阵就全都跑开了。
兰子义眼眼睁睁的看着周围溃散的京军人马,脑海里浮现的是昨天大营崩溃的场面,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就因为德王一人,全军上下近十万人居然就土崩瓦解了。
身在兰子义一旁的桃逐鹿此时正忙着呵斥周围乱军,手中弓箭也瞄向了逃跑的军士。兰子义见状一把摁下桃逐鹿的弓,不等桃逐鹿开口发问兰子义便对桃逐鹿下令道:
“二哥!兵败如山倒,莫要去拦这些溃军,昨天三哥就是因为当了乱军的路才受伤的。”
桃逐鹿闻言说道:
“既然如此少爷有什么打算?“
见兰子义不发话,桃逐鹿便抱拳说道:
“若是要走便要趁早走,我与大哥护送少爷往江边去,我们渡江北上,回落雁关里从长计议。”
兰子义闻言瞪着桃逐鹿骂道:
“二哥怎能说出这种话来?天子命我出军剿匪,妖贼未灭我有何面目苟活于天地之间?二哥若再敢说出这等话来莫怪我兰子义手中宝剑无情!”
说着兰子义抽出腰间佩刀,他这才想起来他的佩剑昨天已经丢在大营中了。
德王走了之后本阵就乱作一团,只有鱼公公带了多年的台城卫与御林军还在原地等候鱼公公调遣。原先随着鱼公公的仇家父子见已经军乱便催马来到兰子义跟前,桃逐虎本也想来,但碍于鱼公公威严动弹不得,只好焦急的停在铁浮屠当中。
仇文若先一步催马来到兰子义身边,他顾不得行礼便对着兰子义喊道:
“卫侯!西辑虎营被布置在我军左翼,卫侯可速遣人过去,迟了怕也会被乱军冲散。”
桃逐鹿闻言问道:
“现在全军溃散,少爷都不让我阻拦败兵,为何文若你偏要少爷去调辑虎营?他们难道是铁打的,不会败不成?”
仇文若道:
“今日溃散之军全是昨日遭受妖贼屠戮的余兵,这些人本就没有士气,德王一跑他们自然跟着跑。
西辑虎营不一样,这些骑兵在昨日是护送德王出奔的侍卫,并未遭受损失,今日士气不会受损,再加上他们主帅缺席,之前作战是由卫侯管带,派人过去联络定能将其收拢。只是现在败兵如潮,辑虎营要是迟迟不得号令,被乱军夺了气,那就调不动了!“
兰子义听到仇文若此计大喜,立刻向桃逐鹿下令道:
“二哥快去往左翼辑虎营去!一定要把辑虎营拢住!“
桃逐鹿闻言点头,在下鞭抽马之际他问道:
“那我收拢辑虎营后又当如何?”
兰子义道:
“只要收拢辑虎营,之后事情便随二哥处置!”
说着兰子义伸手按住桃逐鹿肩膀道:
“二哥,今日是胜是败全在辑虎营,我的生死也全在二哥手中,二哥莫要辜负我!”
桃逐鹿闻言回头望着兰子义,眉间冰凝,似有话却无话能说,最后桃逐鹿用力的向兰子义点了点头,驾马便去。
见兰子义话已说罢,仇文若又上前说道:
“卫侯,本阵虽败,但本阵所辖军队本就不是今日主力,今天作战的核心在前线东镇兵,东镇兵不败今天就还有机会。”
兰子义闻言点了点头,可此话虽好却不能传到每一个东镇兵耳朵里,被德王安排出去的东镇兵本就被自己的阵型给绊得不清,还未接敌就已经散的满地都是,现在德王出逃,本阵混乱,妖贼又从两面合围而来,处在阵中看不清周围形式的东军战士们士气已经不稳,后面被拉下的散兵已经开始跟着京军一起溃逃了。
兰子义见东镇兵即将溃散,正一筹莫展之时,仇孝直催马上前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德王贪爆无德全军上下都知道,军中的主心骨并不在德王身上,而是在鱼公公身上。主帅脱逃自然令我全军动摇,但只要鱼公公不走这场面是完全可以压得住的。卫侯现在当作的是去劝阻鱼公公,千万不能让他随德王去了。“
仇孝直此言如醍醐灌顶浇开了兰子义脑门,兰子义立刻勒马掉头想去与鱼公公交流,却发现鱼公公居然已经调动身边的台城卫和铁浮屠,准备去追德王。
兰子义见状大为惊讶,他发问道:
“鱼公公难道也怯场了?为何他也要走?“
仇孝直说道:
“这就是我劝卫侯赶紧去拦公公的原因,迟了只怕公公便走了。“
兰子义一边催马一边问仇孝直道:
“孝直先生为何料定公公要走?“
仇孝直一边跟上一边答道:
“公公是皇上的家奴,也就是德王的家奴,主子要走公公岂有留下的道理?就算公公知道他这一走今天就输,他也得走。
卫侯赶紧去拦吧。“
兰子义听闻此言把马催的更急,生怕鱼公公拔马走后他追不上。好在鱼公公手下兵将众多,在周围败军之中想要掉头绝非易事,兰子义赶在了鱼公公走前把路给挡住了。
鱼公公一见兰子义横冲直闯挡在自己队伍前,便知道兰子义想要干什么,鱼公公盯着还在勒马的兰子义吸了一口闷气,他沉声说道:
“子义莫要拦我去路,德王一人出逃,身边没有侍卫,若是遇到歹人横遭了不测,你我都担待不起!“
兰子义用力按下人立起来的战马,还没掉头对向鱼公公便开口说道:
“今日决战事关京城安危,天子生死,公公一走此战必败,此战一败京城便没了,皇上连出去巡狩的时间都没有,到时候公公还有什么可担待的?德王缺侍卫派人去便好,公公你又为何要走?难道是公公畏敌不成?”
鱼公公听到兰子义说他畏敌,当下怒骂道:
“兰子义你休要胡说!我鱼朝恩监军几十年,出生入死无数回,这点小贼能吓得了我?”
骂完之后鱼公公又道:
“老夫不过一介宦官,怎么就成了军中要害?难道我还能替主帅稳定人心不成?子义言重了!”
兰子义此时将马调正,他高声答道:
“我没有言重,德王那样子全军都看见了,全军将士没人把军心系在他身上。但公公你是内廷老臣,久经战阵,刚才京军奔散,公公你旁边的台城卫和御林军却无一人动弹,公公可是全军的主心骨,你一走全军就真败了。“
兰子义话刚说完便有一人高声说道:
“卫侯莫要胡说,我和我的人就没走,怎能说京军奔散?“
兰子义寻声望去,见是神机营赶来,他的队伍还停在原地,当中夹杂着不少刚才调派过去护卫鸟枪手的长枪手,兰子义想了起来神机营主力昨日也被德王调走,实力并未受损,难怪此时没逃。
神机营营将来到鱼公公马前,单膝跪地便道:
“只要公公不走,末将愿留此地,与妖贼一决生死!”
鱼公公见神机营营将也上前阻拦,长叹一口气,他又开口说话,语气甚是无奈。鱼公公道:
“我是皇家老奴,护卫皇上,护卫德王是我的本分,德王走了我怎能不随?”
兰子义道:
“公公你是军中监军,朝廷的观军容使,今日乃是决定京城存亡的决战,此战若败公公绝没有生还的可能,公公你又何必心存侥幸呢?德王一人出逃,派人护卫便是,公公切不可弃军而去啊!”
兰子义说罢桃逐虎也进言道:
“公公,当年您在北镇监军时威名震天,我北镇小儿至今闻公公之名也不敢啼。公公为何回了京城后却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呢?”
鱼公公闻言咬着牙长叹了一口气,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拽过身旁桃逐虎的衣领道:
“你!给我去护卫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