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年说完拱手,兰子义自然拱手回礼,然后两人便结伴而行。
季知年已经上了年头,身形开始佝偻,但这依然难掩他高大的身形,兰子义已经够高,可和季知年比起来还是矮了寸许,两人并肩走起来这种差别更加明显。
兰子义从京城开始就追着季知年不放,一直追到余杭来,可谓穷追不舍,而后又鼓动起来好几万人堵在季家家门口攻掠不止。兰子义这么干说与季探云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也不为过,可偏偏这位季老爷对待兰子义却尤为和善,言语间颇见其关心之意,而且刚才他还自称老奴,这不由得不让兰子义多加猜疑。季探云这么做到底是想麻痹兰子义让他放松警惕,还是说真的与他兰家有旧?
兰子义一边走一边思考,同时他也在暗中观察四周环境,努力找出经过的回廊景墙间的死角和可能埋伏的地点。但观找出几个点后兰子义发现季探云总是会挡在兰子义的视野中,好像季知年并不愿意兰子义看到这些地方。
兰子义问道:
“季员外,您这样之字形走路会挡着我的,如果我不小心踩了员外您的鞋子,那可就出丑了?”
季知年听到兰子义的话略微回头,但他并没有改变自己的行路方式,他道:
“兰少爷你十六岁便带兵打仗,在京城庙堂之中也混的风生水起,以老夫看少爷你的视度绝非常人所及。我猜少爷你已经看了出来我挡住的地方都是最适合埋伏冷箭谋害你的死角,少爷你是因为我挡了你的视线所以才开口问我的吧。
子义少爷不用担心,我不是有什么东西要藏着掖着,我是在替你挡枪,我手下的团练并没有全跟在你背后,万一有人想要邀功谋害少爷,那些暗处正是出手的好地方,我替你挡一挡。“
兰子义听到这话心里的疑惑都涌到了脸上,他现在完全弄不明白这季探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兰子义道:
“要放冷枪跟在我后面的人也能放,不用藏在死角后面。”
季探云笑道:
“少爷可知刚才大郎为何要让我的人跟在两百步外?”
兰子义没想到季探云冷不丁问出这么句话来,他说道:
“难道不是因为怕离得太近有危险?”
季探云道:
“是怕有危险,但两百步的距离却不是随口诌出来的。除了北镇军少数人和鞑子们的射雕人外,能在两百步外用弓箭准确命中活物的人几乎没有,而鸟枪超出两百步也没了准头,大郎刚才这样呛声怕得就是有人突施冷箭。”
兰子义回头看了一眼跟他们后面那些虎视眈眈跃跃欲试的团练们,他可没想到自家大哥的随口一言竟然有这样的深意。兰子义转过头来又问季探云道:
“季老爷,我说过我不喜欢外家人称我少爷,我有爵位,您称我爵位叫好,能叫我少爷的只有我北镇军士和我自家人。“
季探云闻声点着头长叹道:
“我知道,我知道,但少爷您也不差这一句两句的,这里又是我的家,您就当是给主人面子,让我叫两声吧。“
兰子义盯着季探云道:
“您若与我家有旧您就直说,我可是在追查您的亲儿子,您有话不说我若失手抓错人可就伤了和气了。“
季探云笑道:
“不仅仅是我的亲儿子子义少爷,那是我的独子,老夫活了大半辈子才得了这么一个种,哪像老哥他有福,一口气生了仨。
少爷不知道我我自然与少爷无旧,再说少爷您这次出京是鱼公公点头同意了的,鱼公公都没有拦你我又怎么算是少爷您的自家人?“
说着季探云与兰子义拐过一个门洞,走入一片竹林,前后隔开的人群全都消失在了视野中。兰子义已经被季探云遮遮掩掩的话语勾起了兴趣,现在又没有外人打扰,于是他追问道:
“季员外,刚才我再门外已经听到了,你是东海王的人,我从离开落雁关后便一直听说东海王的名号,可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东海王是谁,他与我家有什么关系。季员外你既然是他的人想必一定知道东海王到底是谁,和我家有什么关系。此处无人,员外不用担心有人偷听,告诉我就好。”
季探云听到这话久久不语,他带着兰子义踩着石子铺就的羊肠小道穿越幽静的竹林,一直到快出林的时候季探云才开口反问道:
“你爹他有几个兄弟?”
季探云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兰子义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想了想答道:
“我听府中人说爹他有两个哥哥,跟着爷爷还有其他二爷三爷们一起南下勤王时战死了。”
季探云闻言轻轻“噢”了一声,然后带着兰子义走出竹林,进入一条长长的抄手回廊,而走在前的桃逐虎他们正在两百步外驻足观望。
上了回廊后季探云便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等了半步与兰子义再次并肩同行,然后他拱手求兰子义道:
“卫侯!刚才和您说了那么多就是想告诉您,犬子虽然不肖,却是我的心头肉,命根子,老夫活了大半辈子只得了这么一个孩子,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给,包括我这条老命,还请卫侯放过他吧。”
兰子义走了这么半天没见一处埋伏,又和季探云聊了这么久简直都聊出了感情,季探云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还真让兰子义心软的不知如何是好。但兰子义到底不是等闲之辈,他在经过了初期的不适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与季探云两人都未停下步伐,于是兰子义边走边说道:
“季员外,你儿子犯了重罪,我不得不拿他归案。”
季探云说道:
“卫侯,我知道的,我儿子牵扯进了今年的恩科舞弊案当中,但牵扯进此事的并非只有我儿一人,卫侯为何不去找他人麻烦?”
兰子义道:
“季知年他是带头人,是他在酒楼中与礼部侍郎的儿子接洽,我拿他才能拿到要害,拿别人是没用的。”
季探云道:
“卫侯,我听闻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卫侯您和当中首辅章中堂不和。你们庙堂之上如何不是我个草民该管的,但我劝卫侯一句,章鸣岳可是我大正百年不遇的匡正之才,没了章鸣岳我大正可就风雨飘摇了。”
兰子义闻言冷哼一声道:
“他章鸣岳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两面三刀,心狠手辣,嘴上摸着密,反手就捅你一刀,他这种小人我必要撕破他的假脸来给世人看。
季员外你求我放你儿子,可以,我刚才就说的清楚,你把你还有东海王和我家的关系讲清楚,若你是我家旧交我自然会设法放你儿子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