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早上醒来,发现赵曦已经不见了。
她坐在锦榻上发了会儿呆,这才想起自己今日要带素兰和善睐去菩提庵。
素兰和善睐一直在外面廊下候着,听到里面的动静,忙进来侍候。
素兰服侍蜀葵梳洗,善睐一边为蜀葵准备今日要穿的衣裙,一边叽叽咕咕道:“姨娘,您得快一些,兰锐已经带着车夫和跟的人在内院外面候着了!”
蜀葵闻言,觉得不能一直让人候着自己,当下便加快了动作。
兰锐正带着人在内院门外候着。
车夫钱武子有些急,探头问兰锐:“兰小哥,白姨娘怎么还没出来?”
兰锐冷冷瞟了他一眼,道:“王爷吩咐让咱们在这里候着。”
钱武子吓了一跳,当即一缩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正在这时,廖妈妈的亲信钱德媳妇过来了。
车夫钱武子正是钱德媳妇的的儿子,钱德媳妇见儿子清早就过来,到如今还在内院外面候着,不由有些心疼,走上前问道:“武子,怎么还在这里等着呢!”
钱武子瞅了兰锐一眼,没敢吭声。
钱德媳妇见儿子这样,心疼得很,可是当着兰锐的面又不敢多说,便匆匆进了内院值事房,低声问轮值的婆子:“王爷早早出门去了,白姨娘怎么还没起身,难道白姨娘都不送王爷出门么?”
轮值婆子只是笑,并不肯与钱德媳妇多说。
其实大多数时候白姨娘都会恭送王爷出门,只有极个别例外。
不过这些是内院隐私,她不打算与外人多说。
钱德媳妇一看,自我感觉全明白了:白姨娘早上大概是不怎么起来侍候王爷的!
她是个深沉人,得了这个信息,却依旧不动声色,和婆子谈起了正事。
向廖妈妈回话的时候,钱德媳妇佯装无意道:“妈妈,刚才我去内院传话,白姨娘还没起身呢!”
廖妈妈正在看着账簿算账,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却没有说什么:菩提庵的主持安心,原本也是侍候王爷生母的丫鬟,前些年被王爷安置在菩提庵做主持。
王爷让白姨娘去菩提庵拈香,到底有什么用意?
钱德媳妇笑着继续道:“我问了看门的婆子,这才知道每日王爷出门,白姨娘都没有出来送。”
廖妈妈闻言很不高兴,把这件事暗自记在了心里,只待应景就发作出来。
按照她的想法,王爷不如直接娶了太尉府大房嫡出的二姑娘蔡敏茹,以取得太尉府的支持,像白蜀葵这样的,不过是个玩意儿,真犯不着太在意。
钱德媳妇刚离开,善睐便从门内探出头来,笑嘻嘻问兰锐:“兰锐,白姨娘出来了,马车准备好没有?”
兰锐答应了一声,招手示意钱武子把马车再赶近一些。
刚安排好马车,兰锐一扭头,便看到素兰和善睐簇拥着一个眼睛极好看的女孩子走了出来。
他定睛一看,发现这个女孩子梳着攒珠髻,戴着串珍珠围髻,身上穿着浅绿罗衫,系了条素白绣花百褶裙,身材高挑婀娜,果真是难得的美人,尤其是她的眼睛——她的双目若星子一般,令人移不开眼神……
兰锐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白姨娘了,忙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
蜀葵瞧着眼前这个向自己行礼的青衣小厮,想起善睐所说的“黑里俏”,不由多看了兰锐一眼,心道:善睐说的没错,这个兰锐确实是黑里俏啊!
兰锐心跳有些快,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待善睐和素兰扶着白姨娘上了车,他吩咐了钱武子一声,马车辘辘而行,驶上了从内院到外院的甬道。
菩提庵位于汴水和金水河的交汇处,虽然在东京和中牟县之间,可是距离中牟县的距离却更近一些,因此快到午时,兰锐一行人才赶到了菩提庵。
作为千年古刹,菩提庵的香火一向旺盛,兰锐等人一路行来,路上络绎不绝都是去菩提庵烧香的人。
兰锐刚在山门前下马,一个中年尼姑就带着几个尼姑迎了上来。
善睐和素兰扶着蜀葵下了马车。
菩提庵内外种了不少桂花,此时已经进入八月,正是桂花吐蕊绽放的时节,甜净的幽香弥漫在空气之中,好闻得很。
蜀葵下了马车,深深吸了一口桂花香,觉得身心轻快愉悦,抿嘴笑了——怪不得赵曦叫她过来,这菩提庵真是一个好地方!
中年尼姑上前稽首:“小僧乃菩提庵知客静心,主持在静室等候白檀越多时。”
蜀葵忙还了礼,随着静心往山门走去。
兰锐理所当然带了两个小厮跟了上去。
蜀葵怕静心生气,忙看了兰锐一眼,对静心解释道:“静心师父,这孩子才十五岁,能跟进去么?”
兰锐:“……”
静心笑道:“兰锐小哥是常来常往的,不妨的!”
蜀葵这才放下心来。
兰锐跟着后面,双手背后,眼睛四处逡巡,查看周围情形。
四周全都是各家的女眷,所乘坐的马车倒也普通,唯有菩提庵山门左侧的桂树下面,停放着一辆崭新的翠幄璎珞檀香车。
这种马车极为名贵,因此只有富贵高门才会备了给府里女眷使用。
兰锐悄悄招手,叫了小厮林瑜上前,低声嘱咐道:“去看看那辆翠幄璎珞檀香车是谁家的!”
林瑜答应了一声,嘴里叼了根青草杆,慢悠悠汇入人群去了。
进了山门之后,静心引着蜀葵等人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偏僻的院落。
一个面容清秀的中年尼姑迎了出来。
静心忙介绍道:“白檀越,这便是我家主持。”
中年尼姑视线在蜀葵脸上停留片刻,微微一笑,道:“贫尼安心,白檀越请!”
蜀葵与安心见了礼,随着安心静心进了正殿。
正殿内香烟袅袅,鲜果鲜花俱全,可是供奉的却是一个牌位。
蜀葵定睛一看,见上面写着“显妣孺人玉氏生西之莲位”。
她心思如电,马上联想到了赵曦昨日的异常,想到了那位被叛军杀害的桂州知州玉柏……
一番联系之后,蜀葵心道:难道王爷的生母并非蔡贵妃,而是这位玉氏孺人?
想到这里,她的心平静了下来,规规矩矩拈香跪拜。
安心立在一旁,含笑看着蜀葵拈香跪拜,眼睛有些湿润了。
自从前往甘州就藩,四年来王爷从未再来过菩提庵。
这次王爷虽然没来,却让他唯一的妾室前来上香,主子泉下有知,定然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