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关的百姓看见守备大将军府,让他们离开北雁关的告示时,是在清晨时分。红日初升,北雁关的这个夏日清晨还不算太热,这本该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早晨,但这纸限他们两日之内离开关城的告示,让整个北雁关都炸了锅。
百姓们不约而同地涌向了守备大将军府,也就是晏府,高喊着晏凌川的名字,要晏大将军出来给他们一个解释。
晏凌川一身白衣的出了府门,未说话,先就跪在地上,冲北雁关的百姓们磕了三个头。
百姓们被晏凌川的举动震住了,偌大的空地上,一时间只能听见军旗在风中鼓动的声响,人们愕然地看着他们的晏大将军泪流满面。气氛由群情激奋,惊愕无语,莫名地又成了悲怅。
晏凌川指天发誓他会带着守军,与北雁关共存亡,但随着这誓言出口之后,晏大将军又话锋一转,开始苦劝百姓们撤离。
很快,晏府大门前的空地上响起了哭声一片,这一走,他们还有再回家的那一天吗?
钱唐站在大门里冷眼旁观中,身侧站着几个晏凌川的亲信。钱将军知道这几位是在盯着自己,但他也不在乎,少将军只命他来看,没给他下要动手的命令,这样一来,晏凌川就是派一队人马来盯着他,钱唐也不带担心的。
两日之后,在松林镇军营里的莫桑青,得到了晏凌川病倒的消息,又过了两日,晏大将军自觉无颜面对北雁百姓,要辞官的密报也摆在了莫少将军的帅案头。
“就看良缘与冬尽那里的结果了,”将密报随手一扔,莫少将军小声自语了一句。
鸣啸关,辽东大将军府里,严冬尽跟莫良缘坐在一张坐榻上,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严冬尽还拉着莫良缘的手。
“你去见折九小姐吧,”莫良缘说:“大哥那边还在等你的消息。”
严冬尽一脸的不乐意。
莫良缘轻笑了一声,“要是不高兴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吧?”
“可我看你没不高兴的样子,”严冬尽嘀咕了一句。
莫良缘抬手指在严冬尽的脑门上戳了一下,这人还想她闹上一场不成?
严冬尽松开莫良缘的手,站起身,说:“那我去西跨院一趟,你等我回来。”
莫良缘点点头。
严冬尽往厢房外走,嘴里还是在嘟嘟囔囔地说着:“我一直就没想明白,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现在知道内情的人,都说他是个男祸水,对此严冬尽百口莫辩,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周净贼兮兮地站在廊下抻头往厢房门里看,见严冬尽走出来了,忙又站端正了。
严冬尽瞥了周净一眼,说:“你笑什么?你是要幸灾乐祸吗?”
周净摇头说:“没,属下哪儿敢啊。严少爷,小姐没跟你吵架啊?”
严冬尽说:“小姐为什么要跟我吵架?”
严冬尽回来要做的事,除了莫良缘,大将军府里也没人知道,周净小声道:“现在大家伙儿都在说,西跨院的那位小姐就是严少爷你给招来的。”
严冬尽直接给了周净一拳,他现在烦死了这些,什么折落英是他抬来的,什么严少爷做了什么,让折家小姐不远万里的追过来,等等等等这样的话。
周净挨了严冬尽一拳,嘴还是欠,追着严冬尽说:“严少爷,你现在要去哪儿?”
“滚蛋!”严冬尽骂。
周净说:“属下就是觉得您离西跨院远点儿的好。”
“周净,”莫良缘的声音从厢房里传了出来。
周净应了莫良缘一声,一边转身往厢房里跑,一边跟严冬尽说:“千万别去西跨院啊。”
严冬尽冷着脸,这让他走在大将军府里,没人敢上前招他。
折九小姐这段时间身体总是感觉不大舒服,身上没什么力气,懒得动弹。但折九小姐不觉得自己是病了,她现在待在辽东大将军府的这个院子里,闲得都快发了疯,莫良缘偷着不见她,也不让她出去,竟是将她软禁了起来。
“我倒要看看她莫良缘以后怎么跟我爹,还有我大哥交待!”折九小姐怒气冲冲地跟绿袖道。
绿袖在旁边给折九小姐倒茶,小声道:“九小姐且再忍一忍吧。”
“我要忍到什么时候?”折九小姐拿起茶杯,几口便将茶杯里的水喝完了,将空杯放下,示意绿袖继续给她倒水。
“等夫人那边的消息吧,”绿袖小声道:“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九小姐千万不要冒险啊。”
“莫良缘还能杀了我不成?”折九小姐看着绿袖倒水,一边问道。
绿袖说:“这事儿,她自然是不敢的。”
“我想走了,”折九小姐说:“我都见不到莫良缘的人,我要怎么对付她?”被软禁了这些天,折九小姐人也冷静下来,想明白了她进辽东大将军府,将莫望北和莫良缘除掉,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
她身上倒是有莫良玉给她的药,可她见不到莫望北和莫良缘。她也可以干脆将药下到大将军府的几个水井里去,可莫良缘不让她出院门。事情跟她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自己能成为大将军府的上宾,却不想自己成了个“囚犯”!现在她的父兄距她万里之遥,莫良缘若真想对她下手,她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虽然不想承认,可折九小姐现在的确是心生惧意了。
绿袖知道这位九小姐不想干了,笑了笑,绿袖将倒满了水的茶杯放到了折九小姐的面前,小声道:“九小姐就是想走,莫良缘也未必愿意放九小姐你走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折九小姐眼见就又激动起来,“她莫良缘还想将我关一辈子不成?”
绿袖忙道:“九小姐莫急,这事儿先听听我家夫人怎么说吧。”
“我想走还得经过你家夫人的同意?”折九小姐看着绿袖道:“绿袖,你当我是谁?”
绿袖看着是被折九小姐唬了一跳的模样,后退了几步,绿袖就给折九小姐跪下了,道:“奴婢绝无此意啊,九小姐!”
“哼!”折九小姐怒哼了一声。
绿袖心里叫苦,九小姐现在喜怒无常,越来越难伺候,也越来越难哄了。
折九小姐着实是压不住心头的火,抬手就将一杯温茶泼到了绿袖的脸上,严冬尽就是在这个时候,站在了西跨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