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其所好

十一月初,庆元王亲自主持了偏将赵连的婚礼。

文锦晋升舟师校尉,是为连江城第一位女官。入仕不足一年便加官晋爵,文锦自是欢喜无限,当即邀约一干姐妹夜里畅饮。她与赵连一同为官,本想认识一下这位赵夫人。可是若瑶新婚燕尔,早已被赵连接回府上。

三位“老酒友”凑在一处,率先将白薇那一坛子桂花酒打开来饮。

白薇酒量最浅,却是最喜饮酒的那一个,不由分说猛喝三盏。

文锦惊得瞪大了眼,扯着她的衣袖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倒是自己喝起了闷酒?”

白薇苦恼道:“你们也瞧见齐赢那模样,我本想着同他和离,哪知被他一番死缠烂打,不得脱身!”

秦悦自是知晓二人的恩怨情仇,可是白薇不说,齐赢也装作与她不识的模样,秦悦便也不好插手二人之事。

“我观那齐赢翘楚般的人物,你怎的没有看上他?”文锦好奇道。

“我同他那些事一言难尽。”不过三盏下肚,白薇便仰面躺于地下,生无可恋道:“此番被他堵在连江城,真是阴魂不散。”

“你打算怎么做?”文锦手脚并用爬到她身旁。

白薇瞟了她一眼道:“你还问我,你同他倒是熟识!每日教些他什么东西?”

文锦自知理亏,反是哈哈大笑起来,“我看他实在可怜,不过指点一二!”

齐赢先是同周闯一番比武,光天化日脱得赤条条,不知羞耻地展示了一番梁使风采。过了两日,他却又不知在何处摔伤了手臂,每日堵在白薇门口不曾离去。及至这几日,齐赢更是如苍蝇般挥之不去,便是连如厕都会“偶遇”。试问一个容貌与风度俱佳的偏偏公子,却如登徒子一样守在女厕之外,成何体统!

白薇叫苦不迭,每日像是躲瘟神一般绕开齐赢,无奈总是与他相遇。

秦悦反是笑道:“姐姐当日说过,你如愿嫁给了心仪的男子,而他心上却没有你……这些日子以来,姐姐还是这样想吗?”

“这……”白薇低头看着杯盏中摇曳的清波,“但凡世间男子,颜面大于天。齐赢的父母皆非凡俗,许是当日我提出和离损了他的脸面,致使他在公婆面前不好交代。可是这一番死缠烂打又有何用?我与他虽是御赐婚姻,可是我三年未回梁国,有些事情终究藏不得。”

“姐姐莫要喝了。”秦悦握住她的手,“这般相互置气,什么时候是个头。”

白薇反是笑道:“一开始离了他,确实有几分赌气在里头,心想着他会不会为我改变。谁不想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可这几年走南闯北,见识了形形□□之人,便是连那一点怨气也消磨了。比起他的妻子,我更想做一个医者。”

秦悦听罢,却是低声道:“我明白了,姐姐已经走远了,他却还站在原地等你。”

白薇点头,“我与他终是回不去了,与其抓着痛苦的过往不放手,不如各自欢喜。”

不过是缘分已尽,白薇面上并无失落神情,只是拉着秦悦的手道:“与其琢磨齐赢,我更喜欢琢磨着,如何除去你额上的疤痕。”

秦悦默然无语,白薇竟是不愿分出半点心思与齐赢,如同躲避瘟神般躲着他,当真是不再喜爱他了罢。

“听你这样说,姑奶奶都不想成婚了!”文锦郁闷地灌了一大口酒,“来,一醉方休!”

这边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一墙之隔的另外一处池子却是冷冷清清。

燕桓觉着,分明是温热怡人的浴汤,对面怎么好像要结冰一般。水面之上飘着一方竹盘,盘内有一只酒壶,两只酒盏。因为置于温泉水上,便是连酒也温热了起来。

燕桓兀自斟了一杯酒,而后轻轻一推竹盘,向齐赢而去。

齐赢接过竹盘,五指捏着酒壶,高高向燕桓举起,不待他举杯,反倒是自己一人“咕嘟咕嘟”地牛饮起来。

“梁使大人这般失态,若是教明城诸位女郎知晓,也会心疼。”燕桓饮了杯中的一盏温酒,而后捏着酒杯轻轻一弹,那酒杯不偏不倚,恰好落在竹盘中。

“每一次狼狈不堪,都被你撞破。”齐赢笑道:“去年我还在教你拿捏小玉珠,不想自己是个这般无能的。”

“当日在明城,你曾教过我一句话,而今原封不动地还给你。”燕桓不由想起当日二人对饮之事,“对待女子,不外乎察其心思、投其所好。你却试图一较高下,以胜者自居。齐赢,你从一开始,便错了。”

齐赢反是笑道:“依庆元王所见,我要如何投其所好?”

“以姜白薇的医术、见解、造诣,哪怕在明城之中也是上乘。你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教她去明阳宫中做个太医。”燕桓笑道。

“我当是什么好主意。”齐赢不屑道:“对着宫中那些男子摸来摸去,换做是你,焉能忍受?”

眼前热气氤氲,教燕桓一时神游天外,阿吾那样细致柔软的小手,贴着他的身子是何等惬意舒畅,若是换做其他男子,他何止不能忍,他想杀人!

“我可以只让她诊断后宫。”燕桓诱惑道:“至少,你还能日日见着她。”

“她是我的妻,这样的身份入宫倒也不错。”齐赢不由道。

“若非以素-人身份,白薇不可能入宫。”燕桓反是摇头,“此事徐徐图之,你莫要对她的选择横加干预……因为你能给的,她不稀罕。”

分明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梁使夫人,一品诰命,而今还要入平民一般!齐赢冷哼一声,“容我考虑一番。”

待燕桓擦净了身子披了浴袍,隔壁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他只道阿吾定是又喝多了,连忙命玲珑进去照应一番。哪知阿吾倒是无事,反是文锦不省人事,白薇烂醉如泥。

周闯看了殿下一眼,又看了看这几日给了他诸多不痛快的齐赢,知趣地搀住了文锦。

“哟!好肉体,来来,让姐姐摸一会!”文锦一见周闯,方才的酒醒了大半,不由分说便冲着他的胸膛捏去。

玲珑只道女子喝醉了酒实在可怕,只是躲在秦悦身后道:“阿吾姐姐,文校尉这是做什么?”

秦悦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偷偷地笑。

唯独齐赢的脸色黑如锅底,他此刻已是被白薇手脚并用地攀住了身子,她的嫣红小嘴贴着他的耳畔道:“你是要喝桂花酒,还是菊花酒?”

宫中盛传,当日的卫尉寺卿时雨,趁着醉酒之际强上了太医院提点姜玉竹,这才有了姜家公子。谁知姜白薇这酒力、酒品,竟是肖似她的母亲!

“桂花酒太甜,菊花酒太苦,我都不喜欢!”齐赢简直想要将眼前这女人揉碎在怀里,不教旁人看到她这样的娇媚姿态。

白薇这才睁了眼道:“齐赢哥哥?”

齐赢本是一身戾气,听到她这一声午夜梦回般的呢喃,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及至回到寝室,秦悦一直笑个不停。

“在笑什么?”燕桓缓缓揽住她的腰身。

“笑那齐赢,分明是抓狂凌厉的模样,却偏偏束手无策。”

“在阿吾眼里,我从前是否蠢笨如他?”燕桓不由问道。

自从认识庆元王这小心眼的男子,秦悦旁的没有学会,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渐长。加之她与齐赢是旧识,说话做事皆要小心,万一被燕桓瞧出什么端倪,恐怕又要遭受一番惩戒。

她当即转身抱住他,“那般蠢笨无趣之人,哪里及殿下半分。”

燕桓唇角一抽,她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倒是一日更胜一日。齐赢容貌昳丽、才情过人,在北齐、南楚为使之时,多少贵族女子对他一见倾心。便是那万花丛中、千杯不醉的功夫,亦是无人能出其右。

她反倒是嫌弃他“蠢笨无趣”。可是她回答得很好,燕桓知道,齐赢就该入不得阿吾的眼才对。

“阿吾今日饮了蜜汁?”他低头问她,“小嘴竟是这样甜?”

“没有,只是饮了些酒。”

“我不信。”他离她愈发近,近得能嗅到她唇齿间清甜的桂花佳酿。

秦悦望着他似笑非笑的眸子,到底是明白了庆元王殿下的心思,反而撅着嘴道:“都说了没有,殿下难不成还要亲自查验一番?”

“既是如此,还不乖乖张口,难道要家主撬了阿吾的贝齿?”燕桓盯着她莹润亮泽的唇瓣,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家主好生无礼,竟是要吃人一般!”

“晚饭食得早,入夜难免饥饿。”

“殿下今后可要多用些晚饭,以免入夜难捱。”

“不论用多少,夜里总会饥寒交迫。”

她自认为巧舌如簧,究竟还是败给了庆元王殿下,待他吃饱喝足,便抱着她道:“我何其庆幸,未曾逼迫得你如白薇那般一走了之。”

秦悦睡得迷迷糊糊,却是缩在他怀里道:“我不及白薇姐姐的本事,无处可去。”

“若是阿吾长了本事,岂不是要逃之夭夭?”他来了兴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我是殿下怀里的猫儿,舍不得殿下,总会回来。”秦悦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若是不这般回他,必会被庆元王殿下捉起来好生盘问一番。

听她这样回答,燕桓才安心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夜深了,早些睡吧。”

秦悦心想:我早就想睡了。

第二日一早,燕桓如同往日一般早起,哪知齐赢亦是起了个大早,意气风发道:“我思考了许久,你的建议可行。”

燕桓不由道:“南楚太子未曾册立,梁使与我走得这般近,日后恐怕难以脱身。”

齐赢望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冷哼道:“虚伪!你便是连我的父母都牵扯其中,他朝你若有登临高位之心,纵是我袖手旁观,母亲亦不会坐视不理。”

燕桓笑道:“无心插柳之事,齐家公子言重了。”

“起初还以为你为了小玉珠费尽心思,说到底还是利用了她。”齐赢虽是指责于他,仍止不住啧啧赞叹,“枉我虚长你几岁,终是不及你心思深沉。”

“我待她之心,并非你想象的那样肮脏。”燕桓道:“你也不必与我这般敌对。同是要得到女子的真心,你有你的愚蠢之法,我有我的高明之处。”

齐赢只觉气不打一处来,若非他此时站在庆元王的地盘,定要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燕桓冷冷瞧了齐赢一眼,“气息虚浮,腿脚发软,此刻对我出手,梁使大人恐怕会被本王的属下剁成肉泥。”

齐赢不怒反笑,“庆元王这般无耻模样,你那些个兄弟倒是无一能及!”

燕桓亦是笑道:“能得齐家公子如此盛赞,本王惶恐。”

远远瞧见梁使与庆元王站在一处,二人同是气韵无双、言笑晏晏之态,直教秦悦看花了眼。昨夜半梦半醒之间,秦悦仿佛听到燕桓说起,白薇会随他们同至明城。或许她此番会入仕,圆了多年以来的御医梦想。

刚刚用过早饭,她便迫不及待地来寻白薇,哪知抬步而入的一霎那,却惊得白薇险些掷了手中的碗。

“我见房门开着,忘记了敲门。”秦悦连忙道:“吓到了姐姐,实在抱歉。”

秦悦说罢,却见白薇的动作不太自然,似是红着脸闪躲,她走近一瞧,原是白薇在吃药。

“难道是昨夜饮酒,生病了不成?”秦悦好奇地摸了摸白薇的额头,“果真有些热。”

“饮酒能行气和血,壮神御寒,助肝胆,消忧怒。”白薇面上乃是无尽的悔悟之色,“亦能乱人心神,铸成大错!”

秦悦原本有些不明所以,但见白薇耳后往下,倒是落下了不少蚊虫叮咬的痕迹,而今已近寒冬腊月的天气,又怎会有蚊虫?秦悦想通前因后果,亦是臊得干咳数声,“听闻这药……喝多了对身子不好。”

“我身为医者,又如何不知!”白薇咬牙切齿道。

齐赢那混蛋!白薇盯着瓷碗中黑黢黢的药汁,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却是仍是苦得直伸舌头。

秦悦却不由笑出声来,白薇虽是医者,自己却很少吃药,看她这模样,倒是自己调配的良药难以下咽。

但见她服了药,又端着瓷碗嗅了嗅,若有所思道:“若是患者服药之时,加入些许蜂蜜调和,口感或许不会这般令人作呕。”

秦悦觉着,白薇是她见过最为负责的医者。

白薇又用清水漱口几回,这才勉力忍住药汁的恶心,“我此番会跟着殿下去一趟明城,日后恐怕不能照应着你了。”

秦悦不明所以道:“照应我?”

“既是我的公婆亲自为阿吾主持笄礼,玄清坤道为你加笄,且不说是我,便是齐赢也会待你如亲妹一般。”白薇道。

秦悦知晓燕桓特意打通了齐赢的关节,却并未深思其中还有这样的玄机。

“有件事一直没有机会问你。”白薇却是掩上房门,压低了声音道:“大约是中秋之后,赵辛同我索要过避子药,可是你的主意?”

秦悦心上“咯噔”一下,却是点头。

“我猜也是。”白薇道:“因而我诓骗赵辛说,这种药服多了会终身不孕。”

若是她当日真的服了避子药,又被燕桓知晓了赵辛的作为,那岂不是……秦悦垂眸道:“我险些害了他。”

“这倒不一定。”白薇笑道:“他当即便同燕桓禀明实情,还趁机表了一番忠心。”

秦悦愣了半晌,却是气得笑了,“这个赵辛,倒是两头不得罪。”

他当日既应了她,又不能背叛家主。反倒是自己找了个折衷的法子,这样一来,既没有负她的嘱托,又未曾背叛过殿下。

可是秦悦仍然觉得心有余悸。而今想来,他们之间的任何问题,终须二人自己面对。若是不明不白地将旁人也牵扯其中,到底是短缺了智慧。

秦悦实在好奇,白薇先前对齐赢还是敬而远之的态度,怎么突然就答应了去明城?

白薇欲言又止,便又想起不堪回首之事。许是一个人久了,竟是丝毫也经不起那人的诱骗,软绵绵地被他哄到榻上,不知道几次短兵相接。

待到她清醒过来,已是与他裸身相交、发丝纠缠的模样。他惊慌失措地坐起身来,一声声唤她,“白薇,我错了,我错了……”

白薇冷笑,纵是她饮了酒,难道齐赢也醉了不成?这个乘人之危的混蛋!

既然大家都是成过婚的人,也并非担不起自己犯下的混账事,倒没有必要寻死觅活一番。

木已成舟,白薇只是披了衣衫,颇为头痛地饮了两盏茶水。

齐赢有些犹豫地抱着她道:“不舒服?”

白薇烦闷地推开他,“你此番前来,到底有何目的?”

齐赢这才大大方方地坐下,“我如今身负皇命,以梁使身份居于明城。你三番五次要同我和离,伤的岂止是你我父母的颜面,想是连我身后的家国也因我一并丢尽了脸。”

白薇不由蹙眉,若非她与齐赢是御赐婚姻,顾忌太多,当初也不至于不辞而别。

“而今双方长辈皆知你我同在南楚,不若你也同去明城,年末回家,我也好向他们有个交代。”

“可是……”

“我知晓你的担忧。”齐赢缓缓道:“既是你曾救过燕桓一命,想必教他举荐你以素-人身份入朝倒不是难事。待到任期满三载,我自会回去,而你继续仕途。届时就算你我和平分开,长辈们亦不好说什么。”

“况且……南楚民风开放,你日后若遇到其他心仪的男子,也可再嫁。”齐赢说罢,盯着白薇好一会,才等到她点头同意。

此次入京的可谓浩荡一行人,因而十一月末便动身离开连江城,一路西去。

且说南楚之境的气候,便是入了冬也觉察不到寒冷。连江城冬日尚有海风,如今深入内陆,竟是连一丝北风也没有。秦悦神色恹恹地躺在马车之上,不由觉得烦闷。

燕桓垂首捏了捏她的侧脸,“闷了?”

“嗯。”秦悦愁眉不展道:“我从未坐过这样久的马车,便是翻来覆去地躺着,也生出些烦闷的心思。”

燕桓少时读书、习武,可以一两个时辰一动不动,哪知阿吾偏是个坐不住的,翻来覆去地哼哼了一番,倒似是难受得厉害。

燕桓索性将薄帘挂在左右两旁的壁钩之上,车厢内瞬间明亮了起来。

若是在北齐之境,冬日里若非落雪,便是干燥得厉害,这般掀起帘幕,恐怕会因马蹄纷飞扬得到处是灰。楚境大多阴潮天气,便是入了冬,也是一派绿树成荫的景致。

秦悦觉着眼前的景色开阔,心上便也舒坦了些,不由手脚并用地钻进燕桓怀里。

“从前在家也是这般躁动的模样?”他抱着她笑。

“我自幼坐不住。”秦悦眨了眨眼,“为此倒是挨了不少打。”

“这般动辄哭闹的模样,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燕桓反是不信。

“我父亲呀!”秦悦认真道:“不过他每每打我,我便放声大哭,待到惊动了母亲,自然有人收拾他。”

燕桓埋首在她颈项,轻轻笑出声来,“自小就是个精明的。”

秦悦自是怕极了父皇,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臀上痛着呢!他说她精明,可她还不是在他面前吃了大亏,教他里外外占尽了便宜。秦悦抱怨道:“习武之人力量甚足,便是轻轻拍打两下,我也受不住。”

燕桓倒是听出来了,她这是在抱怨自己从前将她按在膝上一番拍打。说起来,她身上的其他地方虽是短缺了斤两,粉臀之上、雪花馒头般的软肉倒是颇为实诚。

秦悦瞧见燕桓眸子中说不清的意味,连忙道:“殿下小时候便不曾挨过打?”

燕桓静默地摇头。父皇忙于开疆拓土,极少留在后宫。至于母妃,或许是不喜爱他这个儿子的。且不说挨打,便是一年到头说上几句话都很难。便是他功课、武艺样样第一,也不过得到父皇“尚可”二字的评价。

见燕桓的面色愈发沉重,秦悦自知这句话问错了,只是转身去翻找食盒里的点心,“殿下饿不饿?”

燕桓忽然展臂将她拖入怀中,反是捏着她的下巴,“又想家了?”

说不想家都是假的,可是她哪里有家。父皇母后去了,这世上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

“殿下……”她往他怀里缩了缩,“有时我在想,若是我也如同你这般,有诸多兄弟姐妹该多好。”

“诸多?”燕桓琢磨道:“除了燕榕,我与其他人不太熟。”

“怎么会?”秦悦反是好奇道:“虽是有些年龄差距,但终归是一家人。”

小阿吾分明没有兄弟姐妹,到似是家中长姐一般?燕桓不由觉得好笑,甚至有些匪夷所思,她的母后当日独宠后宫,她怎会是这般毫无城府的模样?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虽然她时常对他撒谎、说些混账话,可是她的心思透明得如同镜子一般。她那样干净,那样清透,同她在一处,他常常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被涤荡得愈发清明。

“我素来冷清,不知如何同弟、妹相处,日后还得劳烦阿吾替我照应。”燕桓说罢,却见她傻傻地盯着他,不由低头亲了亲她的侧脸,“你到底算是他们的长嫂。”

秦悦“腾”地红了一张脸,“八字还没一撇呢!”

见她神情局促,燕桓却是将她□□在衣衫外的肌肤尽数亲吻了一遍,“此番回去,我便将你我之事禀明父皇。”

秦悦心上一惊,虽然燕桓多次同她提起过嫁娶之事,她还以为是他为了诓骗她生个孩儿的谎话。而今带她回到明城,却是存了这样一番心思?

“我也知晓皇族子弟所谓的门当户对,殿下这样待我,却是不值得。”秦悦低着头道。

“这世上的门当户对有许多,阿吾只此一个。”燕桓宽慰她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秦悦知晓燕桓素来自负,任何事情都有十二分把握,可是此时他却说要“试试”,可见他恐怕并不能自主婚姻。

“若是你父皇不同意怎么办?”秦悦问道。

“那便有劳阿吾替我生个孩儿,由不得他不认。”燕桓道。

秦悦思索了一会儿,却是烦恼道:“我的户籍还在赢都呢!”

何止是户籍在赢都,恐怕她的名字还在皇族的谱牒之上,纵是她在他面前承认身份,这般无凭无据,也不过是个满口谎话的北齐流民。

燕桓却是盯着她的眸子道:“阿吾不必担心,我会想办法。”

秦悦点点头,她有许多许多的秘密,待她处理好了便告诉他。

官道上人烟稀少,忽的有一支骑兵队伍呼啸而至,燕榕便在一群英伟儿郎的簇拥下露了脸,“我说皇兄早了几日出发,竟是行的这般慢,原来是车中藏着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