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远本是连江城中的商人,早几年便有入仕的心思。然而当时的城主是正那好色的杨文荣,对他的妹妹有几分非分之想。他虽然贪恋权势,倒也不是六亲不认之人,只得暂缓入仕的想法。
好不容易盼着杨文荣告老还乡,便又迎来了新一任城主颜禄,此人深谙为官之道,黑白两道通吃。江怀远花了不少银两,终于买了一个闲职,正值走马上任之际,却忽然听闻颜禄自尽了!
这样一来,任免官吏的权利便又到了庆元王的手中。江怀远思前想后,这一次千万不能跟错了人。于是他广泛结交城中权贵,更是几次三番地将名帖递到庆元王府,意欲倚靠这位贵人。
今日好不容借着狩猎的由头请到了庆元王殿下,怎么还出了这样的差池!不仅冲撞了南楚皇子,还惹上了连江城的胡英公子。
他那美妾正扯着嗓子在马背上尖叫,这一叫唤不要紧,马儿颠得更凶了。
“我的娘诶。”江怀远狠狠拍了一下大腿,却见那受惊的烈马向他冲将而来。u
秦悦亦是一惊,却见燕桓不为所动,反而靠近她道:“千万要哭的像些。”
“殿下?”秦悦心上疑惑,却见映雪的马儿已经冲到她眼前,可身后的燕桓却没有任何动作。
秦悦愈发好奇,只觉身后之人一跃而起,于空中横飞而出,稳稳落在映雪的身后,按着她的身子贴近马背,自己则紧紧握住了缰绳。
好一个英雄救美!秦悦呆立半晌,燕桓不准她挑马,方才又说出那样古怪的一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圈套?
秦悦看得仔细,那匹西南马的身材并不高大,燕桓与映雪二人同骑,想来马儿也足够受累,一番折腾下来,闹也不闹,疯也不疯了。
燕桓正欲下马,哪知那马儿忽然又嘶鸣一声,堪堪抬起了前蹄扬起了一块草皮。秦悦定睛一瞧,那马满眼、满口鼻的猩红鲜血,竟是载着二人狂甩了一通,紧接着骤然倒地。
燕桓怀抱着映雪,在地上滚了几圈,却是没了动作。
秦悦一时看得呆了,原来这不仅是圈套,还是庆元王殿下的苦肉计啊!
直至江怀远吓得瘫软在地,秦悦才想起燕桓的嘱咐,连忙翻身下马,跌跌撞撞跑到他身前唤道:“殿下。”
一行贵公子连忙围了上来,其中属胡英跑得最快,慌张将他的“爱妾”映雪抱在怀中,眼睛却是落在燕桓的身上。
他看起来并无大碍……秦悦酝酿了一下情绪,忽然扑在燕桓身上,身子不住地颤抖起来,“殿下……你醒醒,醒醒好不好!”
庆元王殿下坠马重伤,昏迷不醒。江怀远谋害皇子,被押入狱中。
秦悦坐在床边,望着双目紧闭的庆元王殿下,白薇姐姐说他伤了头颅,故而昏迷,若他这是苦肉计,是否做戏太过?
天色渐黑,秦悦将锦被给他覆好,然后缩在他身侧,默默闭上了眼。
枕边人的呼吸渐渐匀称,似已入梦,燕桓轻轻起身披衣,唤了一声,“赵连。”
“江怀远的家人,连夜去求胡宗林,愿以五万两白银换他一命。”赵连道。
“很好,胡英如何?”燕桓又问。
“没有动静。”赵连答。
燕桓回到床榻的时候,见那小人儿睡得满面通红,他抬手覆上她的侧脸,“阿吾苦心积虑的美人计,似乎对胡公子并不奏效。”
深夜,胡府。
“公子还是放我回一池春水罢。”映雪蜷着身子道:“自我认识公子,几次死里逃生,不知明日还要面对何等血雨腥风。”
胡英笑道:“先前不是还学着烟罗的样子勾搭本公子么,这样便怕了?”
映雪只觉背上火辣辣地疼,“公子……公子轻些!”
分明是白皙如玉般的少女肌肤,却生生落下几道纵横交错的痕迹来,毁了一番美好景致。
“不过是坠马,竟伤得这样重。”胡英蹙眉。
那日映雪被胡英带回府中,本以为他会行一番禽兽之事,谁知他虽是与她共处一室,却并未有半点逾矩,当真怪哉!
如此过了几日,映雪便也不惧胡英,愈发随意道:“也不知殿下如何了……”
后背的力道突然加重,胡英的手指狠狠按压在红痕之上,痛得映雪便又叫唤起来。
“如此委身于人前,还想着庆元王殿下?”胡英笑问。
“公子对我无心,我对公子无意;心里念着旁的男子又不成,公子当真不讲理。”映雪叹气。
胡英却忽然一本正经道:“烟罗去了十年,前赴后继模仿她的女子不计其数。”
映雪凝神静听,原来她从一开始便用了下下策。
“可你却是最不像她的那一个。”胡英道。
映雪默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肯嫁与我,皆因我父亲手握重权。”胡英声音渐沉,反倒是触及往事,语气伤感。
映雪缓缓支起身子,望着一脸黯然的胡公子,若是她方才没有听错,胡英公子的原配夫人,竟是对他没有半分情谊?这与传言之中的锦瑟和鸣简直大相径庭。
“既然她对公子无意,公子为何要与她成亲?”映雪好奇。
“我与她自幼约以婚姻,她却因父亲贪腐被抄没府邸,不得已堕入风尘。”胡英道。
“公子之于夫人,是因为喜爱,还是因为年少父母定下的婚约?”映雪忽然问。
胡英抬眼看她,一时语塞,他还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罢了罢了。”映雪羡慕道:“若是有人如公子这般,以万分之一的心思待我,便已足够。”
说罢便是要挣扎着起身。
胡英握住她的手腕道:“你去哪里?”
映雪忽然红了脸,“我……内急。”
胡英尴尬地松手,映雪如同做贼一般落荒而逃。他对着她的身影出神半晌,又回想起她方才的一番话.
公子之于夫人,是因为喜爱,还是因为年少时父母定下的婚约?
他不知道,应该是二者皆有吧!那时的他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年郎,他知道自己终有一日要迎娶一个叫于烟罗的女子。
他曾在于府的高墙外偷偷看过她,她纤瘦优雅,美貌端庄,是他心中的贤妻模样。因而不论是于府被抄,还是她堕入风尘,他都不管不顾,愿与她共度一生。
他想要脱离父亲的庇佑,给她想要的生活。于是他在成婚之后,于军中某得一份差事,只是军中辛苦,常常两三个月不能归家。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好,可他偏偏不忍她独守空房,马不停蹄的回府看她,却在下人欲言又止的神情中发现了不寻常之事。
那一夜月光凄冷,烟罗死在了他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