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准备

中堂之内,陆清云与艾青分坐主宾位置。浅浅一杯热茶冒出袅袅轻烟。

陆清云手中提着的君山银针被放置在茶桌上,陆清云还没送,艾青还没收。

只见陆清云神色恭谨,对于艾青向他的打量不置一词,非常坦然的予以回视。

他的坚持没有错,尽管艾青的确是一个迂腐而又顽固的人,但艾青的正值依然是不容置喙的。

艾青会与他断交,无非是当年给予他的希望太过深厚。爱之深,则恨之切。而他也一直心怀愧疚。这份愧疚不是对于自己向摄政王投诚,而是对与这位良师益友分属不同阵营而感到惋惜叹无常。

在陆清云说了句“学生久候”后,二人于这堂中静静的坐着。并没有艾府的下人在场,堂中单他二人,于无声间让气氛变得压抑又温情。

艾青毕竟老了。听到陆清云的一句久违的自称“学生”,再冷硬的疏离也不禁得软化。

艾青先开口道:“说罢,找我何事?”

一连两个月,何止是陆清云等候在艾府门前,艾青也同样在府内看着这位小老弟不屈不挠的坚持。

文采出众、品性高洁、有毅力,如此优秀的人怎么就会被猪油蒙了眼,去给那狼子野心的摄政王出谋划策?

自打陆清云叛变后,他二人再无交流。今日,艾青也想要好好的问个清楚,陆清云他,究竟是什么想法。

陆清云说:“自当是求老师笔下留情,莫再污蔑4爷。”

直来直去。

太直接的话语将堂内好不容易蓄积的温情,瞬间打散。

艾青登时骂道:“你这竖子,我倒以为你是来上门赔礼道歉的,没想到是来当说客!为摄政王奔波卖命,陆清云,你文人的骨气都被狗吃了!”

稍微跟他玩一些心眼,也会先假模假样的客套几句,再提正事。这混小子开门见山,将双方立场顷刻间点明,大有公事公办不讲私情的态度。

艾青气急瞪眼。

也罢,他二人之前还有什么私情?他只做当年的惜才是拿了肉去喂狗!

看艾青瞬间爆发出的怒气,陆清云微微敛眉,却平静的道:“学生自然也不是来做说客的。”

“别自称‘学生’,我可没有你这样披着狼皮的学生!”

陆清云直直的看向艾老,没有立刻呛声回话,而是静了静,才说道:“下官是来和艾老探讨案情的。”

二话不说就把称呼给变了,这种行为也是让艾青伤碎心。

就不会说上几句软话?嘴长在你身上,你死活要称呼“学生”“老师”的,我又奈何不了你!

探讨案情,探讨个什么案情!

艾青把眉头皱得紧巴巴。

“艾老这几个月一直针对摄政王爷发文进行批驳叱骂,下官想,无非是艾老认为在国安寺的案子里,摄政王爷才是幕后黑手,右相唐府是完全被陷害的。”陆清云条理清楚的说,“所以,下官就来和艾老谈论分析一下案情,若是我说得不在理、不对,还烦劳艾青指证我。救下官一回,别让下官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这一番通透将理的人情之语,说得还算是规矩。艾青心中暗道。

若是陆清云一上来就是要给摄政王府当说客,看他不让下人拿大笤帚扫这混账出门!

艾青是一个纯粹的文人。“理”这个字,或许是他一生最看重的。为什么不喜摄政王?因为摄政王集揽大权,无视君臣,这就是非理。为什么对陆清云转投如此恼怒,因为文人失节就是非理!

陆清云上门来向他针对国安寺一案讲理,不管说得是好是赖,艾青起码是不会赶人走的。

而且,艾青当然不会相信这其中摄政王是无辜。他相信右相,相信唐府。若是唐府涉及此事,右相会舍得赔上自己唯一的儿子?

这想想都是天方夜谭。

“行,你说罢,老夫听着。”

陆清云起身拱手:“多谢艾老赏脸。”

说罢,从怀中掏出薄薄一个小册子来。

艾青看着他举动,好奇的等着。

“此事,怕是要从摄政王妃尚未出阁时说起……”

摄政王府的人自然都不是吃干饭的。两个月的时间,再死绝的案子也足够让以邵安康为首的辅天猎狗们寻找到蛛丝马迹。

就在陆清云得以进入艾府与艾青面谈的三天后,辅天民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议论阵势,突兀到让右相一党猝不及防的面对。

一向是右相党派在此次交锋中充当中流砥柱的参知政事,艾青大人,竟然一反常态,不仅不再批判摄政王府,还发出一篇名为《盲眼看事》的文。这篇文没说别的,就自骂了。

此文一出,传遍辅天文人之手,几乎是人手一份,普通的商贩马夫都几乎全听闻了此文。茶馆的说书人不再说些稀奇罕事、古人壮志,而是一边又一遍讲述艾青所著此文。原因无他,内容太过于劲爆。

艾青开篇就说自己有眼无珠,人云亦云,诬陷了摄政王。然后更是直言斥责堂堂右相贼喊捉贼,“实乃天下大恶人之首”。最后坚决的表明自己再也不会为右相等人办事说话了!

当然,不给右相卖命并不意味着就要给摄政王卖命。艾青悲哀地发现,堂堂大茂竟然朝堂全是黑暗,一句“如此既往,大茂危矣”震碎了多少文人的爱国心。

没有人质疑艾青说的是不是胡话,毕竟艾青的名声威望一直很高,况且这次把自己骂得这么惨,一看就是失望透顶、懊悔透顶了。

几乎是顷刻之间,所以人的矛头都指向右相唐府,许多与艾青交好的朝廷文官纷纷踏入艾府大门,询问到底是发生了怎么一回事。结果又没有几天,诸多和艾青属于同一类型的谏臣们,纷纷公开表示不和右相在一起玩了。

“知道真相的我眼泪落下来。”

这么多年效忠的长官原来如此不堪恶毒。

唐季礼慌忙着急群臣商议如何应对,结果发现缺席好多人。一问才知人都跑了。气得唐季礼是拍桌子大怒!

“愚夫,一群愚夫!”愤怒的叫骂道,“这一看就是摄政王府调拨我等的奸计,你们怎么会轻易相信!”

官员们寒蝉若惊。去问过艾青的大人们都跑了,他们这些留下的,都是些实在没有门路去知道内部真相的无名小卒。

唐季礼来来回回的在书房里面踱步,脾气暴躁不已:“想,都给我想法子。每个人回去写一篇反驳艾青的文章出来,今晚只是之前交给我!”

艾青的笔杆子太犀利,想要和他打嘴仗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唐季礼只能希望于从矮子里面拔将军。

秦氏和唐季礼分房睡已经很长时间了,自从秦氏的脚趾被断以后,唐季礼就开始冷落了她,宠幸起小妾来。而景芝皓上门暴露的秦氏身世的秘密,更是让唐季礼对秦氏避之不及。儿子的死对秦氏造成很大打击,如今已经平日里时常会精神恍惚。

对于唐季礼来说,若不是秦氏的手里还抓着他的把柄,他早就将此女人休掉,省得日后给他生出祸事来。有的时候,唐季礼也会想要不然直接给秦氏下药药死。

但是毕竟,秦氏只是有些精神恍惚,还没到疯的地步。唐季礼就是想下手也下不了。

夜着实是很深了。天黑得极早,同样的时辰,夏季还有微微光亮,此时却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唐府老爷的书房,灯还一直亮着。官员门的书信一次次送进去。但,即使是看起来如此忙碌乏累,唐季礼的脸上也没有丝毫即将解决问题的轻松。

“写得这都是什么!”

一把将手中下属官员忍着瞌睡写出来的作文作业甩到一边,米黄色的烛光下,唐季礼的情绪越来越烦躁。

“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

艾青竟然变节,跟陆清云一样。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蛇鼠一窝。

还有那些个跟着艾青造反的,简直都是蠢货!

“咚咚咚。”

书房的门被敲响。唐季礼眉头一皱。能不让下人通报就直接敲门的,他以为会是秦氏。于是,没好气的喊了句:“我在处理政事,别来烦我!”

话音落地,房外静默两息,而后一道苍老喑哑的声音响起:“混账,还不开门!”

一惊。唐季礼急忙站起来去开门,原来是父亲来了。

随着深深夜里沙哑的开门声响起,唐老太爷沉怒布满皱纹的脸于暗暗屋檐灯笼火光的映照下,在唐季礼诧异的目光下展露出来。

“父亲,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没理会儿子的问候,唐老太爷表情不善的直接进入书房,在主位上面坐下。

坐下以后,抬眼看了一下儿子的脸色。在发现唐季礼的脸色也并不是很好后,知道儿子现在也急得火烧眉头,于是面色放缓了一点点一点点。

“睡?这种情况,为父还能睡得着?季礼,唐府就要家破人亡了!”

唐老太爷的拐杖重重的在地上狠狠的敲击了几下。杜昂~杜昂~杜昂~的声音甚至通过没有关闭的书房门,让站在房外的唐府管家都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唐府管家很有眼色的离了远一些。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老爷被太老爷训斥,这脸面上一定不会好看。

被父亲教训,唐季礼自然不敢反驳一句。而且父亲说得难道不对吧?祖父孙三辈,好不容易唐诺行长大成人,可以步入仕途为家族卖命了,现在没了孙子,又重新回到需要他父子两辈人来支撑这个家的时候。然而父亲已经老得退出朝堂多年,他也早就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当下,又深陷在杀人疑案的泥潭中无法自救。实在是令人可叹可气!

难道唐府就此会走向衰落吗?

一时间,唐季礼的脸上带上灰败之色。

看到不过是自己的一句话,儿子竟然露出这种没有志气的表情,唐老太爷顿时更气得直接拎起拐杖,狠狠的敲在了儿子的腿上!

真是恨铁不成钢。

偌大的家业守不住,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给我打起点精神来!”唐老太爷狠狠道,“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这么颓废让外人看到,像什么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咱们唐府牺牲了多少。方氏、月儿、行儿,哪一个都是你和为父心中的痛。季礼,你一定要振奋起来!”

闻言,唐季礼急忙正正神色。唐府已经失去够多的,不能一击就垮。

“不就是一时陷入僵局吗?再说了,这也算不得是僵局,既然摄政王府已经将僵局打破,那咱们就兵来将迎,水来土掩!”不愧是老人精,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遭遇真正的家族大事时,还得有一位富有经验的老者住持大局,才能安定应对。

唐老太爷开始向唐季礼分析:“不过是艾青他们出走,虽然没有一个人说明陆清云都跟艾青说了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景芝皓手里一定掌握了一些证据,并且是确凿的。你明日一早就派人去查,看看是哪些纰漏被他们寻到,若是能处理,得尽快处理;不能处理也得知道是哪些证据被景芝皓抓住,咱们才能好做应对。”

焦急烦躁时候父亲的出谋划策,让唐季礼渐渐的平静下来,开始和父亲一起分析现在紧张的局面。

虽然父亲说得对,但是唐季礼不得不说:“父亲,想要查找证据这事,怕是没那么容易。景芝皓能找到证据,凭他的手段和兵力,一定会把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保护的滴水不漏。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怕是明日或者就是这几日,他们就会在朝堂上就此事给翻露,我们现在没有充足的时间来应对!”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摄政王府掌握了什么证据,掌握了多少证据,他们一无所知。艾青那群人简直就是败类!反叛不说,竟然一点讯息都不透露。等此事了后,他一定会让艾青他们好看!

谈到时间的紧张,哪怕是唐老太爷也不由得愁眉不展。夫子俩个讨论了良久之后,还是唐老太爷一肚子坏水……不,是足智多谋。

唐老太爷说:“既然没有时间准备和他们正对面对上,那就只能从侧面出击。”

“父亲的意思是?”

“首先,无论景芝皓拿出任何证据,你都要表现出你完全不明白,一定要斥责景芝皓所出示的证据都是他伪造用来陷害的。”

唐季礼点头:“这个儿子明白。”除了装傻,要不然用什么来反驳证据?

“其次,一定要抓住诺行的死来说事。无论如何,景芝皓杀了行儿,这是铁一样的事实,景芝皓他自己都不能反驳!哼,他的王妃遇刺?刺在哪里?倒是我的孙儿死了!景芝皓若说自己没有杀,你倒是让他拿出证据!当初光天化日之下,让人将行儿残碎的尸体抛在我唐府门前,这才是众目睽睽、证据确凿!”

再次提及嫡孙的遇害,唐老太爷依然愤怒不止。拐杖敲得若不是质量好一定会敲断的。

虽然秦氏只是一个从妾室扶上来的正妻,而且身世上还有污点。但毕竟是正妻,唐诺行被当做唐府的嫡子嫡孙也许多年。唐季礼还是很疼惜这个孩子的。

没有想到,何止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唐季礼沉默的咬着牙点点头。就凭景芝皓将诺行残忍杀害这一事,唐府和摄政王府就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说完这第二个需要注意的事情以后,唐老太爷轻轻的用手指慢慢的敲打着光亮带暗香的梨花桌。

唐季礼知道父亲这是在思索事情,所以没有贸然出言打扰。

许久后,唐老太爷说道:“第三点,就是——从灾祸源头去解决。”

“灾祸源头?”唐季礼轻声重复,想了想,不确定的问,“摄政王妃?”

唐老太爷点头:“正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出自此女。当初,诺行在护国公府出丑,就是为得此女。没有想到已经嫁为人妇,还能将我唐家祸害至此!这女子是天降祸星,不除去她,怕是唐家日后也再无宁日!”

的确,因为还有秦氏的存在。无论是唐季礼还是唐老太爷都清楚,秦氏和摄政王妃之间也有仇。摄政王妃是什么性子,他们不知,但是秦氏的小肚鸡肠就注定唐府还将会和摄政王纠缠。

倒不如,借此机会,一把火烧尽!

“父亲明示,儿子该怎么做?”

唐老太爷道:“景芝皓要说行儿恶意谋害他的王妃,我还倒想说是他的王妃行为不检、水性杨花呢!”

“父亲是想在摄政王妃和行儿的身上做文章?”

“正是!”唐老太爷点头,“行儿的名声早在和元府四姑娘厮混在一起时,就败坏了。如今人也死了,我倒不怕让我孙子被人再嚼舌根了。既然我孙儿落得这么一个被人唾弃的名声,那景芝皓就别想让他的王妃好过!”

唐老太爷眉色狠厉,完全可以看得出当年还在朝堂时,该是如何的叱咤风云,该是如何的手段狠辣。

“摄政王妃未出阁,行儿就敢在护国公府当众丢人,为的不就是想得到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利用行儿对她的喜爱,陷害了元府的四姑娘。”

唐老太爷编故事的能力可称一绝:“此次二人于国安寺相会,自然也是摄政王妃主动对行儿相邀。行儿被美色所惑,欣然前往,却不曾想是掉入一个巨大的陷阱中。以至于‘牡丹花下死’,做了一直风流鬼……”

唐老太爷阴暗狡诈的目光和唐季礼对视。竟然立刻就能想到一个如此狠辣的计谋,唐季礼不得不对自己父亲宝刀未老表示叹服。

不仅是将事情推到摄政王府的头上,更是要毁掉摄政王妃的名声。仅仅是编造一个故事罢了。要证据?唐诺行是被摄政王妃邀请前去国安寺的,证据他们唐家怎么可能会从摄政王的手中查到。

摄政王发现王妃和唐诺行有染,气急败坏之下,设计出了这个谜案。

“父亲此计不仅能反咬一口,还能让景芝皓怀疑了自己的王妃,让他们窝里斗!”

摄政王妃和唐诺行在国安寺究竟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怕是摄政王也不知道吧?

自己的王妃有没有红杏出墙?

这事,让景芝皓头疼去!

唐老太爷没有声调的沉笑两声:“就今晚,连夜派人去制造一些摄政王妃和行儿往日有书信往来的伪证。男欢女爱,就算是作假,我不信景芝皓看到会不起疑心!”

古往今来,凡是大权集于一身的野心勃勃之人,无一人没有疑心病。

景芝皓,唐老太爷了解。绝无例外。

该想的都想好以后,唐老太爷临走时交待道:“继续让人去查秦氏的身世!这是个大大的把柄,你一日不休掉她,她就是一把悬在你头顶的利刃!”

“是,儿子明日一早就派人去东州再查。”

秦氏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世之谜,而且关于自己的身世又不肯多说。毕竟多说多错,让她继续去编造自己家世,她如何编造?父母死绝,再无亲戚可以说,但是家住在哪儿这个总不可能忘记。东州除了破庙,哪里可以作为她的家?

殊不知,越是掩盖,身份就越是可疑。唐季礼和唐老太爷已经完全相信秦氏是盗贼之女了。所以现在要千方百计补上这个漏洞。

但奇怪的是,对于儿子不休妻的行为,唐老太爷没有半点多说。想来,秦氏所抓住的唐季礼的把柄,唐老太爷也是一清二楚。

将年迈的父亲送走,让下人一路好生看护后,唐季礼满腹心事的关上书房门,坐在书案前,静思的将方才和父亲的商议再回想一遍。

最后想到秦氏,不得不说,事到至今,如今事态继续恶化下去,唐季礼真的会对秦氏动手。反正,秦氏没有娘家,怎么死的不用向外人交待。

正想着,忽然又是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

唐季礼精神一凛,赶忙起身去开门,以为是父亲忘记交待什么要事又返回了。

但没有想到这一次一开门,赫然是秦氏那张蜡黄的脸印入眼中。

门口站着的秦氏没有想到唐季礼竟然会亲自来开门,带着点微微惊讶的神情看向唐季礼

见到是她,唐季礼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现在最烦是见到秦氏。什么用都没有,还光惹祸。相夫教子,相夫教子。夫君伺候的不好,儿子也教成了不成器的模样!

想到这里,更是不免得拿秦氏和原配方氏作对比。

贤淑大方的方氏才真的是当家主母啊。还养出了那么好一个月儿。

可惜,所有的一切在家族荣耀面前,都可以让步。

想到此,唐季礼的眼中不免得带上了几分惋惜。

见到夫君眼中惋惜的表情,秦氏敏感的眉头一皱。她还以为唐季礼是对她现在走路不稳、脸色枯黄的嫌弃呢。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想及逝去多年的原配,唐季礼出口的语气没有多么恶劣,反而带着一些温和。

秦氏接过身后丫鬟捧着的托盘里的汤盅,让自己带上几分笑,向唐季礼示意:“看老爷操劳辛苦,我特意在厨房给老爷熬了浓粥,放了银耳桂花和莲子,老爷趁热喝。”

说着,就想进入书房去,将汤给放到桌上去。

见状,唐季礼让倒是让开了身子,只是无心的说了句:“你还是交给丫鬟断吧,小心不稳撒了。”

秦氏身子一顿,没说话,端着汤盅一步一步走向桌案。很稳。很稳的将汤盅放下。回首,浅笑:“老爷快喝吧。”

唐季礼皱了皱眉,但还是走上前坐下,一点一点喝起汤。

秦氏看起来真的是贤良淑德。她一声不吭,静静的看着唐季礼将汤喝完。虽然这样说起来好似是一副很是伉俪情深的画面,但无论是对于唐季礼,还是对于仅仅只是负责一路端汤而来的小丫鬟来说,都是很恐怖的。

大晚上的,盯着夫君喝汤,谁家的娘子会一声不吭?

莫名的,唐季礼的后背有些发毛。

“你有什么事,说罢。”

秦氏给他的感觉越来越诡异,让人觉得似乎下一刻就会疯癫起来。所幸,浓粥剩下一些底,唐季礼不喝完,而是直接问起秦氏的来意。

肯定不是来叫他今晚去她屋子的。自从断了脚趾,唐季礼看那双脚也碍眼。几个月来,即使是天天睡在小妾的房里,秦氏也从来没有多言过半句。

秦氏笑笑:“我能有何事,不过是特意来给老爷送汤的罢。”

擦着嘴的唐季礼看她一眼,收回眼没说话。

见唐季礼不接茬,秦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知道如今唐季礼对她的态度没有过去那个好了,所幸也不在唐季礼面前继续装。她说道:“我就是想来求求夫君,将府里的武丁给我分几个用用。我最近总感觉府里府外有人监视着,心里不舒服,挺害怕的。”

“害怕什么?就算有人监视着,也不是害你。”唐季礼说了这么一句。

秦氏的笑干干的挂在脸上。

“但我还是怕。老爷陪着姨娘,我可是只有一堆婆子丫鬟陪着。”

“行行,给你分五个。”

“五个太少了,十个吧。”秦氏讨价还价道。

要这么多,一看就不是她说得保护院子用的。唐季礼知道秦氏要府里的武丁一定是要派出府做什么事。刚想拒绝,转念又一想,不敢告诉他,还让武丁去做的事,一定有秘密。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想了想,唐季礼就答应了。

被允许后,秦氏满意的被丫鬟搀扶着身子起身。

“那就不打扰老爷忙公务了。”

唐季礼挥挥手。

秦氏笑着走了。但是一离开书房所在的院子,脸上的笑容就立刻消失。

要不是为了这右相夫人的位子,谁愿意看一个老男人的脸色!

翌日一早,睁开眼。躺在靠在床头,看着穿衣服的阿皓,唐菁月悠闲又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

阿皓的身材……除了伤疤外,自然是极好的。恩,那些伤疤也是极好的。

阿皓的肤色白皙光嫩,每每惹得唐菁月总是忍不住的去吃他的豆腐。

肤色白亮,再配上结实的线条紧实的肌肉,别有一种美感。

胸膛上鼓起的肌肉会跳动,和有力的臂膀在一起能够组成最安全温暖的怀抱。倒三角,翘tun。

看着在自己面前的翘tun,唐菁月爪子痒得上去拍了拍。

pia~pia~的。

“大美人儿身材真是不错呀。”她阴笑着。

景芝皓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每天月儿如果和他起得一样早时,他是不敢面对着月儿穿衣服的。

唐菁月之前没有注意过这个事情。今天需是兴致所致,毫无廉耻的顺着阿皓弯曲的腰线,暧昧凑不要脸的摸着。

“大美人不看我呦。”

无奈。

景芝皓没好气的伸出胳膊绕到身后,用手轻轻拍掉月儿正在骚扰他的手爪子。

“别闹,穿衣服着呢。”

唐菁月抽抽嘴角:“你要是脱衣服我才不闹呢。”跑都来不及。

看阿皓死活不转过来,唐菁月趴在床上,努力的探出身子,伸手抓住摄政王的里衣衣角。

“你转过来嘛。你干嘛背对着我,一大早上不想看到我吗?”唐菁月胡搅蛮缠,“你转过来不转过来,你亲亲我,你转过来!”

死命的拉着景芝皓的衣角,大有一种要把人给拉回床上再战三百回合的阵势!

然而别看外面还是漆黑一片,现在真的是大早上。景芝皓要穿衣,要上早朝,要去教训渣渣们的。

穿个衣服身后都能有一只黏人的猫在捣乱,景芝皓深深的叹一口气,认命的转过身看向唐菁月。

高度问题,唐菁月一下子就知道为什么阿皓死活不愿意转过来面对她了。

吓得唐菁月赶忙往床里面缩。

大眼睛的杏眼睁得圆圆润润,满满怒意看向阿皓:“凑牛氓。”

景芝皓:怪我喽。

“还要不要亲?”

“不要!你快点穿衣服走!”

真是伤人心啊。

于是景芝皓三下两下爬上床,在唐菁月忍不住的惊呼中,抓住她狠狠的亲了一顿,教训道:“以后不准早起!”

“恩……”

下床,火速传上衣服,出去外间洗漱。

景芝皓走了去伤早朝以后,唐菁月没有再睡回笼觉,而是将敏蕊和敏枝招进来,也打算起身了。

现在这个时辰,外面实在是冷,甚至还属于得上是夜凉中。见主子要起身了,敏蕊让敏枝去伺候主子穿衣,自己则是将火炉里的煤块添得多了一些,好让炉子烧得更旺,赶快将屋子熏得热腾腾。

“主子不多睡一会儿吗,现在还早。”

唐菁月浅浅的打了一个哈欠。

“不了,今日早朝阿皓他们要出示国安寺证据的。我想着唐府不可能会放过我,今日八成还是要进宫上堂,好好和父亲他们对峙一番呢。”

说得是轻松,但说到要和自己父亲对峙时,唐菁月的眼中终究是漫上失落。

没有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在阿皓的人将细细碎碎的证据都归拢起来后,唐菁月就知道唐府大难临头了。

凭她对父亲和爷爷的了解,这个时候,父亲的身后一定会有爷爷的出谋划策。唐老太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实话,唐菁月并不是很清楚。毕竟已经是爷爷了,爷爷在朝堂上辉煌和人斗智斗勇的时候,唐菁月怕是还不知道在哪里。

但是,已经很是手段凌厉的父亲依然会被爷爷说成“软弱无能”,唐菁月就能猜得几分爷爷的能耐。

不去想爷爷会是如何的出谋划策,单是唐菁月将自己放在唐府的角度上,想法子如何破解难局,唐菁月也能想到突破点是在自己的身上。

那日的国安寺,一片混乱。四个牵涉人,唐诺行和元红幡已死,沈瑾岑逃跑,只剩下她一个人。作为至关重要的当案人,不可能在审理问案的时候,不要她出场。

想到恐怕今天要面临硬仗,唐菁月向敏枝交待道:“给我寻一个深色的衣服来。”

敏枝傻傻的说:“主子,冬天的衣物,颜色都不怎么明亮。”

扶额:“严肃一些的。”

“深颜色的衣服本来就不怎么活泼。”敏枝回道。

“你还是添煤去吧,”唐菁月送走敏枝,“敏蕊过来。”

今日的装扮,无论是衣物,还是首饰打扮,再或是妆容,她都要显出足够震慑文武百官的气势。

以为她会是抵赖国安寺一案的突破口?

她要让他们知道,绝不可能!

……

天还漆漆的黑着,辅天城的街道上,处处都是赶着入宫上朝去的官员。

有的人坐轿子,有的人骑着马,有的人只能被小骡子载着。身边跟着小厮侍从,手上拿着简单的饼子充饥。官员的确不是好当的,就凭这每天早起的毅力,就配得上该是手中掌权。

大茂对于官员迟到的处罚是很严厉的。迟到一次者,处罚俸禄半年;迟到两次者,直接罢官免职。别说事不过三,二都没有。而且一旦因为迟到被处罚,这个官员的官品都会受到质疑,一旦因此被免官,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复官的可能。

而这个规定呢,是景芝皓当上摄政王以后才设立的。

武官日日早起习武,经得起操练,文弱的文官受此大苦真的会让深思疲惫。

……这也就是文官会如此拒绝和景芝皓狼狈为奸的原因。打扰自己睡觉的人,这个绝不能忍!

在一条条通往皇宫宫门的街道上,前行的官员们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若是在往日,大家还会打一个招呼,同路说上几句话。但是今日,互相点头示意,眼神交流,并不多有言语。

右相一党的官员们好理解,昨晚写作文作业,现在实在是毫无精力。而摄政王一派的人统统都是眼神中压抑着“等会儿操哭你”的满满攻气。

画风似乎陡然一转。

大茂宫门已经打开,官员们在经受过皇家卫兵的检查后,罗列而入。皇宫之中也是被大雪覆盖。朱红的宫墙在黑夜中,也是同样的濛濛黑。通往前朝大殿,长长的宫灯将这里一路照亮。

景芝皓走在百官之首,唐季礼同他并肩而行。

“不知今日,摄政王爷可有要是要向皇上启奏?”察觉到今日平静之中带着紧张的气氛,唐季礼低声试探道。

闻言,3没有转首,高大的身影似乎比眼前建立在高处的巨大宫殿还要巍峨。

“恩。”他低声回应。

【待续】

第十一章 偷情都能被围观,羞!第112章 渣渣渣渣渣第十四章 秦香与秦氏(一更)第四十章 管家心好痛第十一章 入寺第六章 少了敏芳姑姑,感觉有点妙第三章 真是让人厌恶的人第九十三章 书房议事第九章 好多女子,好乱第四十二章 他坦白了!第四十四章 所谓坐车兜风(还没改错别字)第三章 真是让人厌恶的人第六十二章 亲情第四十二章 有喜第十三章 将计就计第九十七章 娘娘好刀法第四十五章 胆子大第十七章 粗暴?优雅的第七十七章 谈条件第三十二章 才子佳人第六十六章 嘿嘿第七十九章 咳咳,这章只有一点点第七十八章 解蛊第十三章 很危险第六十二章 处置第一百二章 bitch们,给你们个面子第六十一章 暗棋第十九章 非常坚定(六更)第十五章 秦香与秦氏(二更)第二十三章 告啥状呀第112章 渣渣渣渣渣第八十五章 当殿对质第九十九章 陆伊荷来访第六十四章 入宫第十七章 女为悦己者容(首推求收!)第119章 汪汪汪汪汪汪第十五章 礼仪第二十章 勾魂饭(七更)第五十九章 品瑞园第二章 噗嗤第六十六章 嘿嘿第二十一章 谎言第九十四章 我妹妹,咋的!第六章 至痛第九十三章 书房议事第五十九章 又是蛊虫第六章 至痛第一百三章 你个银猫第五十章 选择第110章 先这么定吧第三十八章 大家来破案第三十章 典氏一家领盒饭(下)第十八章 全毁了(首推求收!)第四十八章 入宫第十三章 将计就计第六章 至痛第二十七章 这是补昨天的第八十章 搜寻第五十八章第三十五章 以为可以放心恋爱了?做梦第十五章 礼仪第四十六章 是他无能第六十章 粮草急事第112章 渣渣渣渣渣第六十六章 大罪第二十一章 元猴子第八十五章 当殿对质第一百二章 bitch们,给你们个面子第二十章 大神小鬼汇聚第二十五章 七郎是谁第二十二章 武赛(元旦快乐哦)第四十六章 元府少爷第十一章 善解人意(一更)第十章 有才学的男儿第七十一章 娇滴滴第五十九章 品瑞园第十一章 善解人意(一更)第三十九章 妹妹你肿么惹?第一百一章 什么事这是第五十四章 对自己的质疑第十三章 很危险第二章 孙奶娘第四十九章 林府夫妇来访第109章 求嫁人第五十八章 严百二的谎言第三十七章 有有有!第116章 往事真相第八十八章 四趾怪,嘿嘿第三章 真是让人厌恶的人第四十八章 严禁的摄政王府第二十六章 一定要陷害第四十一章 快刀斩乱麻第六十八章 残忍真相第九章 好多女子,好乱第十四章 算计第三十九章 妹妹你肿么惹?第十三章 呜呜(熊不管,就是三更)第四十六章 元府少爷第四十二章 陆伊荷的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