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处以凌迟极刑!”
唐菁月悲痛之下,下完命令后,竟瞬间昏死过去,引得偏殿之中尽是慌乱。
若人有来世,是否会补尽前世缺憾?
唐菁月不知,但她想,该是不会的。若上天令你失去什么,你便永远不会得到。
若不是重生,恐怕她还不会得知,竟是自己的父亲,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这样的悲楚,让她如何能够承受!
这一昏死,便是浑浑噩噩再无清醒。唐菁月只仿佛自己重新溺了水般,鼻息潮湿,喘不过气。再睁眼,竟看见的是自己前世的遗体被缓缓的盖入棺木之中。
这才是唐菁月,经历了所有苦难与所有尊荣,最后只得沉睡于皇陵之中的她。
这时,有一只宽厚的手伸了出来,挡住了正在闭合的棺木。
“都出去,让本王再看看。”
唐菁月猛然回头:“阿皓……”
然而景芝皓自然听不到她的声音。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棺边,默默地看着,似乎从她那张溺水而亡的脸上,依旧能够看出迷人的神采。
景芝皓哭了。
当看到泪水接连不断地从阿皓的眼中流出时,唐菁月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发烫。
“莫哭,你莫哭。”
她凑上前去,想为阿皓抹去泪水,却劳而无功;她扑进他的怀里,想带给他最温暖的怀抱,可只是徒然。
她只能怔怔地看着,看到他哭着斥骂了一句“无情女子”后,重重地合上棺木,大步离去!
唐菁月急忙跟上。
而后,这岁月的流逝仿佛在风中度过一般。她看到他逐渐变得更为坚韧阴狠,她看到他眼中的温度再也不见。
看到他带着甫一立于悬崖旁,向甫一问道:“这崖下水雾弥散,不见崖底。你说,可有仙灵隐居在此?”
甫一问:“主子不是一向说求人不如求己吗,要见仙灵做什么?”
景芝皓沉默了。半晌,他道:“有些事,求己不如求神灵。”
说罢,一跃而下!
“不——阿皓!”唐菁月尖叫着,飞扑而下。
阴湿的水气穿透灵魂,唐菁月惊恐地看着前面的身影一点一点被浓浓的云雾所遮挡。
不,不!阿皓不会有事的!
当唐菁月冲入崖底,看到漂浮在湖面之上的景芝皓除了浑身浸湿外,毫发无损,这才大松一口气。
但是,当她凑过去,看到阿皓的面容时,却怔愣住了。
他双目发直,神情死寂,他的脸上不知是湖水,还是泪。那一滴一滴是从眼眶中流出的,应该是泪吧?
他在喃喃自语:“没有神灵,我该求谁?”
“月儿……我该求谁,才能将你带回?”
“告诉我,告诉我……”
这一刻,唐菁月猛地扎入湖水之中,让自己浑身变得冰寒。泪水请充当她的眼泪,带着她的愧疚与爱恋,包围着他。
对不起,阿皓。
对不起。
摄政王府,皓月院里。敏蕊惊呼:“主子醒了!”
顿时,一个两个的侍女急忙忙围了上来。
“主子,您终于醒了!”
“主子,快喝些水。”
唐菁月摇头,抬手拦住了侍女的茶盏,无声地流着泪,用干涩的声音道:“送我去见阿皓,我想见他。”
这想法自然遭到诸多反对。且不说南疆路途遥远,正临战事,单说王妃身怀有孕,上路就很麻烦。
但唐菁月却非常固执,不被答应,便眼见得消瘦下去。
情急之下,私邸再派出一批暗卫,日夜兼程地抵达南疆,除了将严百二欺瞒之事禀报后,更是小心翼翼地向王爷上报了王妃有孕在身,却心病缠绕,一心欲前往南疆之事。
“胡闹!切不可让王妃前来!”
初听月儿怀有身孕,景芝皓不知惊喜成何等模样,然而下一句便听到月儿要前来南疆,当下是又气又怕。若是唐菁月现在在他面前,景芝皓定要一番斥责!
暗卫委屈:“王爷,这事属下们是劝说不过的。王妃思念王爷得紧,一天天地憔悴下去。怕是这会儿守在辅天的兄弟们就要阻拦不住了。”
景芝皓当然清楚唐菁月的倔强性子,一时间,是急得额头冒汗,满帐篷踱步,哪里还有一点镇定模样。
身旁的甫一想了想:“主子,属下觉得还是尽快结束战事为好。”
结束了战事,景芝皓也能尽快赶快皇城才是。
思忖良久,景芝皓点头:“那便明天,按计划行事!”
皇城之中,果然如暗卫所料,就在暗卫走后不到一个月,众人便再也安抚不下唐菁月了。
这期间唐菁月一直时醒时昏,精神很差。就连吴老祖也把握不出摄政王妃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症,只能道是相思成疾,果真害人匪浅呐。
摄政王妃出行,自然排场浩大。不说是为了保护摄政王妃,就是单单为了保护王妃肚子里的那一块肉,所有跟随的兵卫和暗卫,也都得提着脑袋小心。
唐菁月精神很差地躺在即将使动的马车上,病恹恹的模样让人看着便心生怜惜。
“吴老祖,千里之行还要您一同跟随,麻烦您了。感激之情,月儿无以言说。”
吴老祖摆手:“别说这些,你这幅模样,若是没有我跟着,真怕是你活着到不了南疆。更何况,老夫在途上也可以尽快研制解蛊之法,等抵达南疆后,正好为王爷呈上,也不耽误工夫!”
闻言,唐菁月弯起嘴角,轻轻笑着。
“呦,一提到王爷就笑了?”吴老祖打趣道,“你这相思病可是老夫见过最严重的,跟着你也不吃亏,正好我也研究研究这相思疑难。”
被吴老祖调侃,唐菁月笑着偏转了头。
许是踏上了去南疆的路途,心里知道不日就能见到阿皓了,唐菁月的精神也的的确确地在一点一点好转起来,虽然程度非常微弱。
如今严百二已被砍杀,她与景芝皓的通信恢复了正常。景芝皓不断地劝说她在中途停下来,等他战胜凯旋,但唐菁月没有应。
在哪里等他不都是等?
唐菁月知道自己只是精神太差,但怀中孩子还是很健康的。她总有一种一定要去的感觉,仿若不去,便会错过什么,莫名地悲痛异常。
而事实也证明了,女人的第六感真是准得可怕。
自打恢复通信以来,景芝皓不管战事再忙,也一定会给唐菁月回信,多时一页,少时一句,总归是报个平安。但是忽然间的,信便停了。与此同时,暗卫带来的消息也含糊其辞。
一日,唐菁月气急之下,逮住前来报信的暗卫怒审道:“王爷究竟如何了?每每都说安好安好,为何不见王爷予我书信?”
“我真是恨不得自己能飞檐走壁,现在便赶去南疆了,还用得着你们这群欺瞒主子的混帐,在这儿糊弄我?!”
暗卫被骂得狗血淋头,但却毫无怨言。
“王妃您可消消气,属下以全谷底兄弟的性命向您起誓,王爷绝无任何性命之忧!只是……就是……”
“快说!”
“王爷中蛊了。”
“什么!”顷刻间,唐菁月变了脸色,“中了什么蛊,为什么会中蛊?”
“遗忘蛊。几月前,思小公爷误被南疆细作下蛊,王爷将计就计,让思小公爷假装提前蛊毒发作,与南疆细作暗里合作。里应外合之下,王爷寻到了南疆大王梨奈的藏身之处,将人斩杀,也顺利地取到了千年龙火。但是……没想到,那千年火龙之上被贼人梨奈下了蛊,于是,王爷就中蛊了。”
听到阿皓竟然中了遗忘蛊,唐菁月心慌不能自已。
“那王爷都遗忘了什么?”
“这个……属下不清楚。”
禀报的暗卫含糊其辞,却没有被心急慌乱的唐菁月发现。暗卫心想,他当然不能说实话,要不然,真害怕王爷那边还没好呢,王妃这头又一猛子气出个什么事儿来。
于是,等到唐菁月在途中奔波数月,抵达景芝皓在雁归城的行宫后,看到那张熟悉而陌生的女子面容,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沈瑾岑!
这个女人,竟还有胆子出现在她的目前!长着一张同前世的她一模一样的脸,用着一副和前世的她一模一样的嗓音,已经二十五年了,沈瑾岑是不是已经魔怔,将自己幻想成她了!
“沈瑾岑,你为何在这里?难道逃出辅天后,你投奔了梨奈?”
刚刚结束千里迢迢的奔波,唐菁月在敏芳和敏蕊的搀扶下,虚弱无力地站在大门前。
而沈瑾岑,则站在不远处,面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二人对视,良久,沈瑾岑轻轻地笑着说道:“怀孕了?真是恭喜你。可惜,哪怕你不远千里的赶路至此,也不会得到王爷的分毫怜惜。”
唐菁月眉头紧蹙,看她片刻,便不愿再理会她的让人搀扶入内。
此刻,她只想尽快见到阿皓。她想念他,非常想。她想扑进他的怀中,嗅着他身上的气味,让他的手掌轻轻地抚摸在她的腹部上,感受着腹内胎儿的生命气息。
至此,才是一个家。
这个家,不会有像唐季礼一样的父亲,也不会有像她母亲方氏一样命运悲哀的母亲。只会有温暖,与爱。
刚往行宫内走了没有两步,就看见景芝皓急匆匆地奔跑出来。
“阿皓!”
唐菁月高呼一声,停下步来,等待着景芝皓向她奔来。
然而,令她错愕的是,景芝皓只是奇怪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便大步向沈瑾岑而去。
唐菁月眼睁睁地看着景芝皓心急地抓住了沈瑾岑的手,怨怒却满含怜爱地斥道:“你跑到这里做什么?我说过,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超过一盏茶的时候!”
享受着这温柔责骂的沈瑾岑用得意的目光看向唐菁月,同时,撒娇柔弱地轻轻靠在了景芝皓的身上。
“阿皓莫气,我只是来接我的姐妹。她挺着肚子,不远万里从皇城来看我,我怎么能不亲自来迎接呢?”
那猖狂的眼神,那挑衅的神情!
唐菁月当下被气得发抖起来。而敏芳和敏蕊等人也是被吓懵了。怪不得之前暗卫说话含含糊糊的,原来遗忘蛊让王爷遗忘了主子?!
这还叫性命无忧,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顺着沈瑾岑所指,景芝皓看向了唐菁月,然而他的视线里全是陌生。
“你的姐妹?我怎么没有听过?告诉她要称呼我为‘王爷’,阿皓是你一个人的亲昵。”
眼看着说完这话的景芝皓就要在沈瑾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唐菁月瞬间发飙地大喝一声:“甫一,滚出来!”
音未落地,甫一自然忙不迭地赶忙从旁处滚了出来。再也不能躲了,天杀的毒蛊啊,把王爷害成了这样。希望王爷毒解之后,不会向王妃自刎谢罪。
恭敬地跪在了唐菁月的面前,甫一连头也不敢抬:“属下在,王妃有何事尽管吩咐!”
正当景芝皓欲发怒甫一怎么听从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王妃的女人号令时,唐菁月直接就把手指,指向了他的面目。
“你,和你几个兄弟,”唐菁月气得浑身发抖,“马上、立刻,把这个混!账!给我绑起来!”
甫一:“呃……这个……”
听到唐菁月说了什么,景芝皓真是怒极反笑。
“真是猖狂,在本王面前也敢放肆。甫一,将人拿下!”
两面被夹的甫一苦拉着一张脸,抓王爷,还是抓王妃?感觉无论选哪一个都是小命不保的样子。
看甫一犹豫,景芝皓顿起怒火:“甫一!”
好!
甫一一咬牙,大喝一声:“兄弟们,上!”
令下,“蹭蹭蹭”几道暗卫身影便飞扑而来!
于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毫无防备的景芝皓就被他的暗卫们给团团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被属下反叛,景芝皓勃然大怒。
“甫一,你要造反不成!即可散去,本王还能给你等留个全尸!”
说话间,唐菁月已经到了近前。低头看着叠罗汉一般,被压趴在地上的景芝皓,上前就往他脑袋上轻踹了一脚。
“留个鬼,你还是想好给你自己怎么留全尸吧!”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情急之下,一众下人和暗卫们齐刷刷选择闭眼!王妃拿脚往王爷头上踹了一下什么的,没看到啊,大家都没看到!
景芝皓更是完全懵逼。
转身!唐菁月怒视方才还得意万分,现在却惊慌失措的沈瑾岑。敏叶已经很懂主子心思的将沈瑾岑给抓得动弹不得。
不等对方开口的功夫,唐菁月上前一步,一个巴掌便要抽过去。
“月儿!”
还没抽到沈瑾岑的脸上呢,听到景芝皓的高呼,扭身下蹲就把这巴掌抽到了景芝皓的脸上。
“叫谁月儿呢?叫她呢?你再叫一句,再叫一句!”气得唐菁月一连就是四五个巴掌拍在景芝皓的后脑勺上,“能闭嘴不?”
说着,就把手上的帕子塞进了景芝皓的嘴里。
景芝皓怒视唐菁月,支支吾吾的,但没两下,又不吭声了。被塞进口中的帕子香喷喷的,味道有些熟悉,是月儿常用的牡丹香气。他说怎么奇怪近日月儿不用带牡丹香味的帕子,原来是送给她的这个泼妇姐妹了。
还姐妹呢,有这样的姐妹,真是月儿倒了血霉!
景芝皓觉得自己很是莫名其妙的。此时,他应该暴跳如雷才是。明明冲一下功还是能把身上这些暗卫给震飞的,可就是被乖乖地压在这里,还被这泼妇给踹了一脚,扇了几个巴掌!
看到唐菁月大着肚子,景芝皓眸光闪一闪,大男人不和一个喜怒无常的孕妇计较。
哪怕她是泼妇。
教训完“月儿”“月儿”没个停的景芝皓,唐菁月重新面对已经目露惊恐的沈瑾岑。
沈瑾岑自然惊慌失措:“你!你简直是大逆不道!你敢打王爷,王爷不会饶过你的!”
“呵,饶过我?”唐菁月一边示意一个小厮把鞋脱下来,一边冷笑着说道,“沈瑾岑,你知不知道,等日后他清醒了,该是他担心我能不能饶过他才对!”
忽然被唐菁月叫出真名,沈瑾岑慌张地看向景芝皓:“你叫错人了,我是唐菁月,你也可以叫我‘月儿’。”
事到如今还在自欺欺人。唐菁月嗤笑一声,示意敏蕊去接那小厮脱下来的鞋子。
“敏蕊,用鞋底给我往她脸上狠狠地抽!不用多抽,左右各抽十下便可。”
“是,主子!”一向对动手教训人不感兴趣的敏蕊,很是欢快地答应了。
听到身后又响起的急促的支吾声,唐菁月回头,冲着景芝皓恶狠狠的说了两个字:“闭嘴!”
景芝皓立刻停了声音,盯着唐菁月那双怒火燃烧的双眼看。
不理他,唐菁月心中怒火难纾地观赏敏蕊用鞋底去抽沈瑾岑的脸。
敏蕊不留后力,沈瑾岑惨叫连连。
“你不是就是想用这张脸吗?是不是觉得不需要付出代价?”由敏芳搀扶着,唐菁月缓缓走动着,“还有这个名字,还有你学了十多年嗓音。所有的一切是你自己的吗,白用不给钱呐?”
被抽打的沈瑾岑惊惧地看向唐菁月,空隙间艰难问道:“你是谁!”
闻言,唐菁月看着她,冷冷一笑:“你的好姐妹不是?”
“我会让你知道,即使有着同样的脸、同样的嗓音,甚至于是同样的名字,他真正的爱,你也不会得到一丝一毫。”
“我会让你亲眼看到,他再一次的,爱上我!”
沈瑾岑惊恐地瞪着双眼,用见鬼的表情看向唐菁月。那是谁?那分明是华容悦,是护国公家的大小姐!景芝皓从来没有爱过华容悦,景芝皓只爱过唐菁月!
不,不,景芝皓爱过华容悦,否则怎么敢夸口“再一次”?
不,是!不,不是!
恍然间,沈瑾岑已经陷入迷乱魔怔。失去知觉地被敏蕊打完总共二十个鞋底子后,沈瑾岑被抬走。
唐菁月特意没有让敏蕊多打,保持沈瑾岑的容貌。沈瑾岑不是以这幅容貌为荣吗,她就让沈瑾岑顶着这张脸痛快地过活。
“从今天起,不允许她踏出行宫一步。行宫之内随她走动。”
至于景芝皓……
看到王妃的视线转向王爷,毫无忠诚心可言的甫一立刻给出建议道:“王妃,属下们不敢松开王爷,要不然您让吴老祖给王爷喂下一副暂封经脉的药,也好保证您的安全。”
感受着王爷的危险目光,甫一抖着声音把建议说完。主子,清醒后一定要原谅他,他都是为了主子您好啊!
一旁的吴老祖立刻很上道地凑上去应话:“药,有,有!”
唐菁月斜眼看向景芝皓:“怎么,还想打我?”
说不出话的景芝皓哼了一声,偏开头不看这个泼妇。
“得了,”唐菁月摆摆手,“松开他吧。”
说罢,对景芝皓怒道:“景芝皓我警告你,松开你后,你要是敢打我,或者是去找你那个‘月儿’,我现在就叫人把她弄死!”
“哼!”
甫一等暗卫小心翼翼地将景芝皓给松开,但为了防止王爷突然暴起,很是谨慎地护在唐菁月的周围。王妃和小世子命啊,可不能毁在脑子不清醒的王爷手中。
重归自由的景芝皓冷冷地看着唐菁月,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怒视良久,最后骂了一句“疯子”后,甩袖走了。看方向,倒真不是去找沈瑾岑的。
如此,唐菁月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行了,舟车劳顿,叫大家都先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说。甫一,你吩咐下去,叫人看好王爷,也不准他离开行宫。若还有其余小型战事,叫王爷麾下的将领去负责。”
“是!”
“对了,思小公爷中蛊毒可深?”
甫一答道:“比王爷严重些,现在也就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想及此,本来还打算去看望一下王斌思的唐菁月作罢。人的记忆在是一张白纸的时候,最是不能沾惹,一旦被记住,便是很难抹去了。
“吴老祖,解蛊的事还是要麻烦您多操劳了。”
听这话,吴老祖连连摆手:“王妃这是哪里的话,老夫消耗多日尚未解出,已是惭愧。不过还请王妃放心,老夫有预感,不出此月,解蛊术必出!”
“那就好!”
唐菁月及其带来的人马纷纷整理休息去了,景芝皓听着行宫之内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奇妙的,心里头很安宁,一点也没有烦躁之感。
坐在书桌前,拿出之前唐菁月塞进他口中的手帕。展开,细细观看。
手帕一角有两个字:草青。
景芝皓心中一动,盯着这两个简单的字凝视起来。针脚细密,针法秀致,这是月儿的女红绣法。拿起来又闻了闻,味道也确实是再清楚不过的牡丹香。
这些时日,他从来没有在“月儿”的身旁看到过任何一条类似于这样的手帕,今日,却在“月儿”的好姐妹手中看到了。
真是奇怪。
忽然间,想及那大肚子泼妇称呼“月儿”为“沈瑾岑”,景芝皓顿感头痛欲裂。
沈瑾岑又是谁?为什么说月儿是沈瑾岑?
属下向他禀告他中了名为“遗忘蛊”的毒蛊,他相信他确实是遗忘了很多,但不至于会将月儿遗忘了。月儿的脸、月儿的声音,那分明就是月儿……
诶,不对,他是什么时候成摄政王的?
为什么会来南疆?月儿不是入宫了?
很快,一个又一个的因为记忆缺失而无法解释的疑问占据了景芝皓的脑海,让他脑中剧痛,烦躁不已。
幸而,下人的通报声解救了他:“王爷,王妃请您过去用晚膳。”
王妃?
景芝皓蓦然一愣,敢情这个王妃……是他的?!
大、大、大大大着肚子的……泼妇?!
他不去!
“哦,知道了。”
景芝皓应着,拿起手帕塞进自己的怀里。踏出门槛的那一刻,有股对不起月儿的内疚感,但再迈出一步,这内疚感就莫名地消散了!
渣男!
景芝皓来到唐菁月目前所住的宫殿时,唐菁月刚沐浴完毕,身着一身宽敞的袍子,披散着湿润的发丝,坐在榻上。
见景芝皓进来,立刻示意敏芳将干巾递给景芝皓。
“王爷,还请您给王妃拭发吧?”
景芝皓:不!
“哦。”景芝皓接过干巾,木着脸地应了。
靠近唐菁月的时候,每近一步,心就越跳快一分,行步间也就越慢上一寸。等终于走到唐菁月的身边,景芝皓已经因为心跳过快而呼吸急促起来。
他迟迟不动手擦头发,顶着一头湿发的唐菁月难受极了。
“你能不能快点?脑子不好,伺候人也不会了。我告诉你,我怀着孕呢,最不能生气,你莫要让我动怒。”
话未说完,景芝皓就已经开始乖乖地擦头发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泼妇说什么他都不敢反抗qaq
这是为什么!
沉默下来,好像气氛有点尴尬。景芝皓想了想:“你叫什么名字?”
唐菁月送他一个白眼,没理他。
景芝皓:╮(╯_╰)╭好尴尬呀。
又想了想:“你是王妃?我……我的?”
唐菁月咬紧了牙,磨了磨,虽然没说话,但总有一种似乎下一刻就能扑到景芝皓身上咬下来一块肉的感觉。
得不到回答的景芝皓觉得自己应该生气才是,他还没有这么被忽略过呢!当然,月儿生气的时候不算。
“呃,”景芝皓再接再厉地作死问道,“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我我的?”
“腾”地一下!唐菁月从榻上站了起来!
站在榻上,唐菁月一下子就比景芝皓高出了一截,一出手,就精准无比地抓住了景芝皓的耳朵,拧啊拧啊拧啊拧!
“景芝皓,你是不是存心惹我生气?嗯?”
吓得景芝皓立刻扔掉了手里的干巾,两只手空落落地抖在空中:“没有没有,你别生气!我并不是存心要惹你生气,不,我没想让你生气!”
“哎,哎,”感觉到耳朵被越拧越狠,“别别别别拧耳朵!我说了多少次,月儿你别拧我耳朵,会掉……”
话语戛然而止。
景芝皓怔住。月儿?
唐菁月稍怔,转眼间就挑眉,但拧他耳朵的手就是不收回来。
“叫我什么?”
景芝皓敛眉,噤声不语。
“哼,”冷笑一声,唐菁月松开拧耳朵的手,转而在景芝皓的额头上重重地推了一下,“受虐这习惯,也就在你失忆的时候,最能体现出好处来!”
重新坐下:“快点擦,累了一天,我想早点睡觉呢。”
看着对于刚才的失言而不多说的唐菁月,景芝皓忽然生出一种想让她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他讲明白的冲动。似乎只要是她说的,他就愿意相信。
这太不理智了……不理智。
突然,才刚安分下来的唐菁月又站了起来,拧耳朵的手伸得这是一个灵活,拉着景芝皓,两个人就越凑越近。
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掉下来,景芝皓往前挪了挪,抱怨道:“你干嘛呀?”
一双眼写满了不开心的唐菁月咬牙切齿地问道:“睡觉,你和那个女人睡过觉吗?”
“啊?谁、谁呀?”景芝皓支吾着撇开头。
“少给我装蒜!”拧着耳朵让两个人重新面对面,“还有哪个女人?说,睡没睡过!”
景芝皓忍不住伸手去扒拉唐菁月的手:“没有没有!”
“说实话!”
“真没有!甫一天天在我耳边唠叨,说什么同房会将蛊毒传染,跟个老太婆一样,我跟谁去睡呀!”
得到答案的唐菁月并不满意:“怎么,你还真有去和她睡觉的想法?!景芝皓!”
景芝皓qaq:饶了我吧,我真没有。
“没有没有,你别胡搅蛮缠,能赶快擦干头发睡觉吗!”
景芝皓火了,扒拉下唐菁月的手,顾及着她的肚子,将人稳稳地按在榻上,捡起掉在地上的干巾,抖了抖!
就要往唐菁月的头发上擦,看戏良久敏蕊急忙递上来一条干净的:“王爷,换这条。”
景芝皓默了默,乖乖接过,用干净的干巾继续给唐菁月擦头发。
敏蕊:不知道王爷的记忆是保存在多会儿的,这时候的王爷真好说话呀。
感受到发丝被温柔地对待着,唐菁月抚模着肚子,委委屈屈地娇声道:“以后不准跟别人睡。”
景芝皓:“哦。”
“只能跟我!”
景芝皓:“……知道了!”
“那你的月儿呢?”
景芝皓:“……”
敏蕊:主子怎么就这么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擦完头发,用过晚膳,睡觉!
“敏蕊,速速灭灯。”
“是,主子。”
黑暗中,有两个人在拉拉扯扯。
“你松开手,男女授受不清!”
“孩子都有了,还要什么清?”唐菁月就想往景芝皓怀里钻。
景芝皓:“你、你,哎呀……哎呀别挤,再挤我就要掉下去了!哎呀,你松手,抱我做什么?”
闻言,唐菁月伸手就在他的腰间掐了一把:“那你抱我!”
“为什么,我不抱。”
“要不抱我,要不抱你那个月儿去!”
这句话一出,景芝皓立刻不吭声了。
于是,唐菁月心安理得地继续往他怀里挤。
没两下:“哎呀,我真的要掉下去了,别挤!”
终于,景芝皓被迫抱住了唐菁月,两个人安安稳稳地往床里面挪了挪,甜甜蜜蜜地睡了。
外间,敏枝和敏叶两个人,牙都要酸掉了。
敏枝:“哎呦喂,这多年了,还这么腻歪。”
敏叶:“王爷和王妃真不要脸呐。”
敏蕊阴恻恻地从二人背后冒出:“到底是谁在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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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半个月,沈瑾岑都没有机会能和景芝皓两个人私下相会。景芝皓身边总是会有唐菁月,无论在做什么。
眼看着景芝皓和唐菁月的感情一日盛过一日,这和中遗忘蛊之前能有什么区别!沈瑾岑急得眼睛都红了。而对于景芝皓来说,最为明显的就是,他发现他眼中的“月儿”越来越不像月儿了。
之前为什么认定那就是月儿呢?无非就是相貌和声音。然而当比声音和相貌更能触动内心的东西出现在他身边后,景芝皓发现,令人印象深刻的相貌和声音,也会渐渐地变得模糊。
他的月儿,一点一点地凝成了另外一幅形象。
……那个泼妇。
“啊。”
景芝皓痛苦地捂住脸。可是他觉得,月儿不应该是泼妇!
难道是因为他认错人了,所以月儿才性情大变?
那他该怎么弥补啊?他想要月儿对他娇羞笑,嘤嘤嘤qaq
看着一脸纠结的摄政王爷,吴老祖好笑地拿出配置好的各种药丸、汤药。
“好了,王爷莫在纠结,等服下老夫调配而出的解蛊药,回想起一切的王爷自然该知道如何是好了!”
景芝皓点头。快点解毒,让他知道真相吧。
正当景芝皓打算服药之际,忽然屋外传来暗卫的禀报:“王爷,王妃要生了!”
“什么?!”
景芝皓惊愕站起,一碗吴老祖精心烹制的汤药被打翻在地。
吴老祖:“啊啊啊啊啊啊啊!”
景芝皓已在瞬间飞身离去。
产房里,唐菁月痛苦欲死:“啊——啊——啊!”
“主子,坚持住!您的胎养得很好,一定能顺利产下小世子的!”
“王妃,先别喊,留着力气,留着力气,生得时候再喊!”
“快快快,拿布给王妃的嘴堵上。”
“砰”地一声,产房的房门被踹开,景芝皓一脸怒气地冲了进去,直入里间:“谁胆大包天,要把王妃的嘴堵上!”
敏蕊头都大了,赶忙上前去拦:“王爷,把嘴堵上是为了让王妃留着力气!您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正欲把王爷往屋外轰,看到景芝皓的唐菁月急忙抖着手的要挽留。
见之,景芝皓一个箭步就冲过去,坐在了床的脚榻上,紧紧抓住唐菁月伸出的手。看唐菁月疼得脸色发白,满身大汗,景芝皓急得一直在为她抹汗,心疼得都想哭出来。
“这么疼?不生了行不行?”景芝皓跟个傻子一样,转头就去问产婆,“能不能不生了?”
“滚!”唐菁月喘着气地怒骂了一句,看着景芝皓,眼都红了,“药喝没?”
景芝皓心里疼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药?”
“废话,解药!解蛊的药!吴老祖不是叫你去喝吗?”
景芝皓摇头:“还没呢,听见你要生,我就赶忙跑过来了。”
听见这话,唐菁月竟一时忘了疼的大喘着气,笑了出来。笑得真难看,要哭不哭的。
不等景芝皓说话,唐菁月忽然问道:“我叫什么?”
“说啊!我叫什么!”
看着她布满血丝哭着的双眼,明明是这幅凶巴巴的模样,却让景芝皓想一把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紧紧地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景芝皓低头,不住地亲吻她的额,她的面颊,她的唇瓣,不顾她满额头的汗水、两眼的泪花。
“月儿,月儿……”泪水从景芝皓的眼中流出,滴落在唐菁月的唇上,“我知道,我明白,你就是我的月儿。”
“相貌和声音可以欺骗我,记忆可以欺骗我,但是有一样东西却无法欺骗我。”
唐菁月哭着将手伸到景芝皓的脸上,擦着他流下的泪:“什么?”
“爱,月儿对我的爱,”景芝皓笑着握住唐菁月的手,不住地亲吻,“还有我对你爱,永远不会欺骗我。”
宛若雨滴的泪水很快便让唐菁月的视线模糊。
“阿皓,你没负我,阿皓……”
摄政王妃生产,发动了一天一夜,王爷也就在产床旁陪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日破晓时分,产房里传出了众人的欢喜声!
“生啦生啦,是个小世子!”性急的敏叶第一个奔出来大声叫喊。
一盏茶后。
“又生啦又生啦,是个小郡主!”敏枝掩不住惊喜地冲出产房,兴奋地手舞足蹈。
又是一盏茶后。
“天呐,又~生~啦!又生了一个小世子!”敏叶和敏枝一起从产房冲了出来,两个人高兴地眉毛都要从脸上飞走了。
“母女平安!”
产房内,唐菁月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她用眼神向景芝皓问道:还有不?
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的景芝皓看向产婆之后,这才大松一口气。
不顾血腥之气,心疼怜惜地一遍又一遍地在唐菁月的面上亲吻着。
“放心,三个孩子都出来了。快睡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唐菁月张了张嘴,无声地道:我爱你。
“嗯,我爱你。”
【全文终】
------题外话------
我爱你,像泼妇一样,不讲道理。
\(^o^)/~
把前文遗忘得干干净净的熊,终于结文啦!不知道这个大结局如何呢?虽然潦草迅速,但是该交待的都交待了吧?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看,还有的话,如果还想看什么“熊忘写的”或者“想让熊写的”,可以提出来~趁熊现在还有点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