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虞正齐手中的笔,落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就这么呆呆地望着杨灿。
在虞正齐的脸上,充满惊叹,他怎么都想不到,一个刚踏入内门的学生,居然能造成这么大的异象。
冯子京彻底的呆住了,望着杨灿不断挥动的笔,他心中一片茫然。
如果说先前,冯子京惊诧杨灿棋道上的成就,如今,更是惊奇杨灿所写的文章。
“文气升腾,若云蒸霞蔚,原来这传说中的境界,真的存在。”虞正齐喃喃地念道。
冯子京更是傻了眼,本来他想着,凭他与虞正齐的交情,一定能将杨灿,拦在资格考试。
瞧眼前这种情形,只怕一切念想成空,虞正齐拦也拦不住,估计他也不敢拦。
苏万年,这个外门昔日的学霸,脸色惨白如纸,一想到,刚才故意跟杨灿作对,他就恨不得,扇他自己的耳光。
“不会风流莫妄谈,单单情字费人参。若将情字能参透,唤作风流也不惭。”
杨灿最后以这首诗结局,写完之后,灵纸上文字,发出嗡嗡的自鸣之声。
一直等到杨灿写罢良久,身旁文气,才缓缓地消散,露出桌前一篇文来。
只是瞧着那密密麻麻的灵字,众人就感到无比羡慕,需要灵气相当地充沛,才能写得出来。
“杨公子,这篇文,我可以看吗?”虞正齐一溜小跑过来,神色相当恭敬地道。
学生们都是相当诧异,没想到一篇文章出来,虞正齐的态度,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虞先生,但观无妨。”杨灿点了点头,写出来文章,本就是要人看的。
虞正齐恭恭敬敬地向着这篇文章行了读书礼,然后才一脸凝重地捧了起来。
“虞先生,不必如此。”杨灿在一旁看到,觉得有点可笑。
虞正齐摇了摇头:“杨公子,我不是拜你,而是拜这篇文章,不管是机缘巧合,还是妙思偶得,都值得我如此尊重。”
杨灿住了口,他能看得出来,这位虞正齐,倒是个真正的读书人。
由于虞世南等人的缘故,杨灿对于虞家的人,实在不抱好感,没想到在虞正齐身上,竟有被打破的迹象。
“好,好一个有情有义聪慧过人的绝代佳人。”虞正齐坐在讲台上,刚读了开头,陡然间拍起桌子叫道。
众人都吓了一跳,只见虞正齐头也不抬,居然完全沉浸在书里。
一众人等都感好奇,在冯子京的带领下,都围了过来,向着杨灿文章中望去。
只是,令他们奇怪的是,纵然睁大双眼,始终觉得朦朦胧胧,根本瞧不清楚,杨灿文章中,到底写的什么。
“滚,凭你们资质,岂有资格看这篇文章?”虞正齐大声吼道,如赶苍蝇状,将一群人都轰了出去。
冯子京脸上怒容,变得越来越盛,没想到他连看杨灿文章的资格都没有,这真是太伤人了。
虞正齐一边读,一边频频地点头,蓦地大声叫道:“遇春者,良友也。如我,当珍惜。”
一众人等,都觉得心痒难耐,没想到虞正齐一反常态,有好东西,居然不跟大家分享。
啪!
一声大响,虞正齐抬起大手,重重地砸到眼前桌子上,将桌子直接轰碎,散在地上。
“这孙富,处心积虑,居然如此可恶!”
虞正齐声音中充满怒容,心中有着强烈的愤闷之气。
台下的人,不由地面面相觑,从来没见过虞正齐,读书如此的痴迷。
“哇呀!李甲更是可恶,你不想想,这么做,可对得起十娘的一番恩情?往日恩爱,都可以不算数吗?”
虞正齐抡起大手,又向桌子上拍去,可是那桌子,早就被他拍碎了,根本是拍无可拍。
虞正齐收手回来,浑然不以为意,他只是为了发泄心中郁闷,并不是跟桌子过不去。
“疯了,虞先生读书读疯了。”不止一个人,产生这种念头,他们瞧着若疯若狂的虞正齐,只觉心中一阵发寒。
“无耻,无耻!说这种话,办这种事!简直是无耻至极!”
虞正齐陡然间一迭连声地嚷道,他的手指,不知不觉地指了出去。
坐在前排的那个学生,悄悄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被虞正齐这样指着,还说一番呵斥的话。
纵然这个学生,知道虞正齐不是针对他,可是被一直指着,自有一种如芒在背的不舒服。
坐在他后面的学生,见到虞正齐的手指,一路指过来,心中一寒,不由做出同样的动作。
齐刷刷地。
顺着虞正齐手指的方向,学生们让出一条通道,让他指向空处。
“嘿嘿,什么皆大欢喜?这分明是懦夫所为!你的勇气呢?你的智慧呢?你读圣贤之书,读到哪里去了?”
虞正齐陡然间瞪大眼睛吼道,神情中充满激动。
瞧着虞正齐这种如癫如狂的状态,学生们个个惊奇万分,搞不清杨灿在文章中,到底写了什么?怎会让虞先生,如此激动?
“失态,失态,大家不要见笑。”虞正齐蓦地抬起头来,向大家嘿嘿一笑。
众人长出一口气,还以为虞先生疯掉了,原来神智尚存,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混账,为了区区一千两银子,居然弃山盟海誓于不顾。李甲,你此心可诛啊!可诛啊!”
如同平地里一声惊雷,虞正齐这番吼得声音特别地大,连门窗都震动了,喀嚓作响。
附近丁级班的学生,都被吸引过来,他们趴在门窗外边,偷偷地向里观瞧。
瞧到虞正齐怒容满面的样子,这些人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究竟是谁这么不开眼,居然得罪了性情古怪的虞先生。
杨灿在一旁,诧异不已,没想到灵气写成的书,居然这么容易带动人的心灵。
“大家都来围观,你们一起围观吧!看看这个天性凉薄之辈,如何背恩负义,居然将至亲之人,待价而沽?可恼,可气,可恨,可杀啊!”
虞正齐完全沉浸在书里,他的表情,相当地浮夸。
那些真正围观的外班学生,以为虞正齐对他们发火,全都吓了一跳,等听清以后,才知道他只是在读文而矣。
“虞先生从哪里淘来大贤的文章?”
有外班学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喏,就是那位大贤,新考进内门的学生,姓杨名灿的便是。”有人向杨灿指了指。
“不会吧,虞先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外班学生,一脸的难以置信。
“哈哈,哈哈!”
虞正齐陡然间怪笑起来,听到他的笑声,众人都觉得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这一惊一乍,实在是太吓人了。
“李甲,你傻眼了吧?你想不到吧?杜十娘不缺钱财,她一心一意,为你打算。到头来,你竟这样对她,后悔了吗?”
虞正齐怒目圆睁,比起他平时喝斥学生时,神情更加的凶狠百倍。
“你说?你后悔了吗?”虞正齐陡然间提高声音喝道。
被他指着鼻子的学生,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虞先生,你可看清楚,我是孙、孙可,不是李甲啊?李甲他是丙申班的学生,他如果得罪了你的十娘,你去找他,别、别找我呀?”
“我知道,你一定后悔了,可是后悔也晚了!当时不知道珍惜,如今又来痛哭流泣,有什么用?你告诉我,有什么用?”虞正齐话语中,有着极深的痛楚之意。
站起来的学生,一脸的茫然,不错,他是吓坏了,可是何曾痛哭流泣,哪里有值得后悔之事?
“可惜了这些翠羽明彆,瑶簪宝珥!可惜了这些玉箫金管,古玉紫金玩器!可惜了这些夜明珠,祖母绿,猫儿眼!尽皆付诸东流。只是这些东西再贵重,怎能比得上软玉温香?怎能比得上真情实意?”虞正齐不住口地长叹。
瞧到虞正齐这种若癫若狂的样子,杨灿陡然间觉得非常惭愧,枉他将这篇文仿写出来,竟没能如虞正齐这般,体会如此深刻。
“骂得好,打得好!似这等无情无义之人,巧取豪夺之辈,就应该受到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虞正齐脸上,露出解恨的神态,声音在讲堂上,来回地飘荡。
“十娘!”
虞正齐想是看到了杜十娘跳江那一段,不由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身体倾斜,如欲飞之雁,五指如钩,向前拼命地抓去。
如同去抓,那一个并不存在的希望。
站立的那个学生,差一点没被虞正齐抓到脸上,吓得连忙坐了下来,只觉得心中怦怦直跳。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真的被抓花了脸,破了相,都只能自认倒霉,难道还能向虞先生索赔不成?
虞正齐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地不动,他脸上的神情,极为古怪。
杨灿猜想,在虞正齐生命中,肯定有一段伤心事,否则,不会沉迷的如此纯粹。
许久之后。
虞正齐眼中,分明有泪滴落下来,他完全沉入到了书里,为杜十娘的喜而喜,为杜十娘的忧而忧。
杨灿蓦地打了个寒颤。
没想到灵书这么厉害,幸好虞正齐还未完全代到书里,如果变得象杜十娘那样,伸出红素手,兰花指,嫣然一笑,那才真叫一个吓人呢?
“疯得好,死得好。寡情薄义之人,寡廉鲜耻之辈,当有此报!”这番话掷地有声,代表虞正齐,渐渐地走出虚幻。
虞正齐站在讲台上,一声长叹:“明珠美玉投佞人,万般恩情付流水。可惜,可叹,可悲,可痛!”
场中一片静寂,众人望着虞正齐这番表演,齐齐地惊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