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三日凌晨,喀喇沙尔城突然四门大开,四支养精蓄锐了多日的回暴军,分头杀出喀喇沙尔。
其实,这其中的三支回暴军,不过都在虚张声势,目的只是为了牵制住屯扎在北东南三门外的天朝红军,在装腔作势地比划了两下,嗷嗷喊上了几嗓子之后,一个个又飞快地转身,接着朝城内龟缩。
但是,那支由西门杀出的回暴军,不仅是真杀,还是由索焕章亲自督率的三千喀喇沙尔回暴主力。
被压缩在喀喇沙尔城内憋屈了已有月余的索焕章,现在犹如破笼而出的饿鹰,又似脱缰的野马,西门外驻守的力量本就很薄弱的天朝红军各营,立时全线崩溃。
这种结果,实在是大出索焕章的意料。
按照索焕章的估计,他眼下所面对的这些太平天国的汉人们,虽然已经是不会很强大,但为了他们那些已经西去的大军背后安全,怎么的也会跟他的人马有一场殊死的拼斗。
而他呢,在痛歼了西门外的这些汉人人马之后,则马上见好就收,再敲着得胜鼓、高唱凯旋歌,热热闹闹地翻回城去。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还要对那些还围在喀喇沙尔北东南三门外的汉人人马,实施各个击破。
但现在,他攒足了劲的这一拳头打出去,却好似是打在了一团的棉花上,太平天国的汉人们猛然间竟变得如此的不堪一击。
天朝红军一触即溃的这副软弱的架势,使得索焕章根本就没有得到什么实际的战果。换句话说,尽管他的人马在天朝红军的大营内折腾的够欢实,可惜的是,索焕章的刀却连个见红的机会都没找到。
这叫索焕章的心理很不平衡。
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个正裹在混乱的太平天国的汉人们中间,跟受了惊吓的兔子似的,玩着命地奔逃的迈买铁里的身影儿的时候,索焕章的豪气陡生。
杀哪怕追上去只能杀掉百十个汉人,也总比追散了几千个汉人的战果更实际。
于是,索焕章带着他那四百多的骑兵在先,两千多的步下人马紧随其后,开始了一场在索焕章的心里盘算着是适可而止的追歼战。
当然,如果此刻的索焕章要是知道前面一两千个那些被他追着撒丫子猛跑的汉人群中,就有那个整治得他一个月来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的,在喀喇沙尔的天朝红军的最高指挥官——韦以德的话,他兴许就不会惦记着适可而止,而是追的还会更欢。
但不管怎么样,索焕章是跟在韦以德的背后,一口气追杀了二十余里。直追得忙忙似漏网之鱼的韦以德,丢下一路的各式杂货,有烂衣物、破鞋子,有刀矛,也有背着嫌跑的太慢的干粮口袋,当然,还有那沿途一个个地不断倒毙的兵将……
索焕章到底是个聪明人,在眼看着虽然所得到的战果还不够辉煌,但也总算是有了点儿真正的战果之后,他一声号令,见好就收,果断地停止了这场威风十足的大追击。
通晓兵法的索焕章毕竟明白“穷寇勿追”的道理。
可追击是停了,但对那些居然被奔逃的汉人们所遗弃的各种物件,也敢起贪念之心的部下们,索焕章却依旧是严厉无比。
他发出严令,不许任何的人,去哄抢、乱拣任何一样的东西。直到确定了周围确实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危险之后,他照样还是非常谨慎地安排了一支专门负责来拣战利品的人马,在井然有序的大队人马的护卫下,一边打扫着战场,一边兴致勃勃地走上了回城之路。
在这回城之路上,索焕章的耳边免不了充斥的都是什么诸如“大帅英明无比”、“大帅神勇无敌”,以及什么诸如“堪比诸葛之亮”之类的各种献媚的赞誉。
当然,索焕章本人对此也有极大的同感,而且,他尤其是欣赏部下们的那个赞誉他“堪比诸葛之亮”的说法。
一想到诸葛亮,索焕章忽然回了回头。诸葛一生唯谨慎啊,今天的他,是不是也太谨慎过分了?
如果他不中途停下脚步,而是一追到底的话,那么,他也许乘势还会收复了车尔楚,从而为不久之后能与热西丁再度携起手来,建立起一个桥头堡。
想到这里,索焕章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一丝的笑意。算了,反正事已至此,还是安稳第一,至于车尔楚也好,玉古尔也罢,就是库车,他索焕章日后也还都会有再去一游的机会的。
可惜的是,索焕章想的太乐观了。他此生当中不仅再也没有了能去车尔楚和玉古尔等地一游的机会,就是连他刚刚离开的那个喀喇沙尔,他也没有机会再回去了。
就在索焕章才走完了一半的回城之路的时候,这条原本是他曾经横扫千军如卷席的平坦的大道上,一支威风凛凛的人马一字排开,犹如一堵大墙似的,赫然挡住了他的回城之路。
索焕章倒霉啊,因为这支正迎面等着他的人马,正是红十三军的第一主力师,全副由当年的战场上所缴获的英式装备起来的红四十九师,而与红四十九师同在的,还有红十三军的炮团全部。
而此时的索焕章再回头望去,他身的背后,则是冲天的烟尘弥漫,挟着滚滚的烟尘,韦以德跟他那个刚刚上演完了一幕“大奔逃的惨剧”的军特务团以及迈买铁里的数百义军,也已经呼啸着杀了回来。
聪明绝顶的索焕章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是地地道道的上了韦以德的一个大当。
首先,韦以德的确是从喀喇沙尔前线往西撤下了部分的兵马。在八天的时间里,韦以德把位于喀喇沙尔城西的红四十九师和军的炮兵团,都陆陆续续地撤出了各自的营地。并有意地在之后的伪装过程中,弄出了一些绝对不是很大的破绽,提供给那位精明的索焕章去研究。
当然,红四十九师和军炮兵团也并没有更远地西去,他们只是撤至了距离喀喇沙尔城不足十里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战机的到来。
其次,那个所谓的热西丁和卓的信使,完全就是一个冒牌货,他不过只是迈买铁里义军中的一个忠诚的士兵。不过,他所持有的那份所谓热西丁给索焕章的密信,则是半假半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