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志明一边养自己身上的伤,一边守候在桃花的病床前,太行猎杀队在经历了这场失败的任务之后,失去了好几个好战友好同志,斗志降到了零下,一个个恹恹的。春妮、马莲花和白毛女,帮伤员洗衣服,帮医院洗床单纱布,剩下的同志们和抽调到保护野战医院的一个连一起站岗、巡逻,或者,帮村子里的老乡干点农活。
半个月后,太行山上的桃花杏花争奇斗艳的全盛开了,粉的白的,美的让战士们想家了,让老乡们渴望和平宁静的日子了。但是这个春天,辽县迎来了严重的饥荒,老乡们和八路军的日子过得很艰苦,顿顿都吃不饱饭,饿死的现象都有,被饥饿引发的各种疾病频发,鬼子却在青野的指挥下,开始了大规模的一轮又一轮春季大扫荡。
身体恢复的差不多的桃花,和胡志明并肩走在村路上,去村北头参加黄蜂召开的太行猎杀队全体会议。这是从太原城回来后,第一次召开全体会议,但是大家的情绪还是很低落,斗志也提不起来,一个个像被抽走了魂魄。
两个人看时间还早,便站在一棵桃树下说起话了。“志明,这段时间谢谢你!”桃花很真诚的说。
“都是同志,还说什么谢不谢的。”胡志明抬头看着一树绚烂的桃花,忽然伤心的说:“那年,我跟我哥来到辽县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春天,太行山上到处开满了桃花。”
“徐大哥的牺牲,我们都很难过。”桃花低低的说。“朱牛羊,王喜乐,赵太行,王青云,你大哥徐骏,还有海生——我们太行猎杀队已经牺牲了这么多好战友了,以后还会有人牺牲……你,我,我们或许有一天也会牺牲的……志明,你怎么了?”
桃花的话打断了胡志明的思绪。
“桃花,打仗没有不死人的,我为我哥骄傲、自豪,我就是想我哥了,从小我就不肯承认我这个像木头一样的哥哥,抢我哥的东西,和我哥打架的时候,从来都是我赢,等懂事以后我才知道,我能赢不是因为我厉害,而是因为我哥让着我,后来我任性参加了共产党,来到了内地,又辗转被鬼子抓到了辽县,差点成为试验品,为了找我,我哥很快就来了太原,并顺着线索找到辽县,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哥比我早加入中国共产党,一直秘密为地下党员无偿提供经费,买药品买武器弹药……以前很看不惯我哥,不想和他一起工作生活,现在阴阳相隔,永远见不到了,才发现原来我会这么想我哥,人就是这么后知后觉吗?我现在很后悔,当初没多叫他几声哥,就连他死之前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胡志明眼睛里湿润了,叹了口气,继续说:
“我爸知道我哥牺牲的消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爸一定会很痛心的,我爸从小到大,最喜欢最疼爱的孩子,就是我哥,这个消息,我爸现在还不知道呢,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我爸说。”胡志明终于把心事向桃花吐露了出来。
而各人有各人的伤,如喉在梗,梗在桃花胸口的心刺,也时不
时的隐隐作痛,总是担心着杏花怎么样了?刚失去了重逢后新婚没多久的丈夫,肚子里还怀着他们的孩子,杏花肯定活的很痛苦很艰难。
远在太原城的杏花,怀着身孕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回到太原旅馆后,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也不出门,整日的望着满屋子潘玉龙的影子和遗物流眼泪。
彭珍珠敲门进来:“杏儿,把这个药喝了,是保胎的,你的身子太虚了,再这么下去,你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就算你不为自己,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挣扎着起来喝点药,然后好好吃点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的呀。”在杏花的床边坐下,杏花却背过身去。
“杏儿,姐知道你恨我,很恨我,可是,就算你恨姐,有些话姐还是要说,还是不能不管你,任由你这样任性下去,玉龙就留在这个世上这么一个骨肉,你这么折腾,就连玉龙的骨肉都留不住了。”彭珍珠为杏花盖好毛毯,继续说。
“你有什么资格提玉龙的名字,你滚,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不想跟你说话!”房间里升起杏花冰冷的声音,这声音太寒冷了,简直入骨三分的凉。
彭珍珠愣了一下,没想到杏花还是这么记恨她:“杏儿,你恨姐,姐的话你也一点要听一听的呀,你现在的身子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是玉龙的,还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的,你得坚强起来啊!”
当日,杏花只是朝天开了一枪,并没有打死彭珍珠。
“你出去,出去,滚!”杏花拿毛毯蒙住了头,大声失控的吼叫起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快坐起来:“今天是玉龙的三七,我和孩子得去墓地陪陪他。”
彭珍珠拦住杏花:“你不能再折腾自己的身体了,你会垮掉的,你失去了丈夫,现在还想失去这个孩子吗?额?杏儿?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杏花用力挣开彭珍珠的手,狠狠的瞪着她质问:“是你是阴谋害死了玉龙,你有有什么在我面前一而再而三的提起玉龙的名字啊,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要去,我和孩子都要去。”话音未落,杏花眼前一黑,又跌倒在床上。
“杏儿,你没事吧?”彭珍珠紧张的问。
“我一定要去!”杏花再坐起来,挣扎着下床,脸色很憔悴,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彭珍珠一下踢开杏花放在床下的鞋子,把杏花按在床上:“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杏花?你怎么能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你是非得把肚子里的孩子折腾掉了才甘心是吗?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在任性呢?如果你恨死我了,那你当日在墓地就该一枪打死我,我心甘情愿死在你的枪下,如果能一命换一命,我死了玉龙能活过来,你现在也可以打死我。”
谁知,杏花真的拿出枕头低下的枪,抵在彭珍珠的头上:“那就让你为玉龙抵命吧,我恨你。”
这时,彭富春开门进来了:“杏花,你这是干吗啊?快放下枪,枪可是会走火的啊,你珍珠姐已经很后悔,当时答应
玉龙的请求了,也怪我,我们当时就该死活拦住玉龙啊,应该我去的,如果那时候我们能拦下玉龙,现在死的就不会是玉龙了,都怪我们,都怪我们,你先把枪放下来,好吗?”
“我不恨你们,我恨朝玉龙开枪的那个人,求你们,让我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看看玉龙吧。”杏花放下手里的枪,神经已经有些恍惚不定了,“求求你们了。”这段时间她太伤心了太难过了。
“那我们陪你去吧。”彭珍珠说。
杏花点点头。
可是,当杏花穿好黑色外套,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却失脚摔了下去,从高高的楼梯上一直滚一直滚……
“杏儿——杏儿——杏儿——”杏花滚到一楼,重重的摔在一楼的地板上,身下留了很多殷红的血,肚子一阵一阵的剧痛,杏花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和玉龙的孩子——我的孩子呢?”她摸着肚子,肚子还是一阵剧痛。
她看到彭珍珠坐在床边,正关心的看着她:“杏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杏花眼睛里的泪掉了下来:“珍珠姐,我的孩子还在吗?额?孩子还在吗?”
彭珍珠把杏花抱在了怀里,难过的说:“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的。”
杏花震惊的看着彭珍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孩子?那是我跟玉龙的孩子,那是玉龙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骨肉啊,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杏花扑在彭珍珠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玉龙,我们的孩子没了,都是我,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杏儿,这不是你的错,是共产党的错,要怪就要怪共产党,怪那个打死玉龙的人。”彭珍珠趁机说,死死抓住共产党和桃花不放,此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杏花,正是塑造和利用的好时机。“你的仇,就是我们大家的仇,我们都会帮你报仇的,当务之急,是要好好养好身子啊,可不能再这样任性下去了。”
桃花?桃花?杏花的脑海里不断地出现当天在太原火车站,她眼睁睁的看着桃花打死玉龙的那一幕……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桃花啊?杏花痛苦的想着,更伤心的哭了起来。
“桃花,你没事吧?”胡志明问发愣的桃花。
这时,小后生张河水跑过来了:“队长,桃花姐,都到齐了,师爷找你们赶快去开会呢。”精神不振的小后生,眼睛里也是黯淡无光的。
“好,那我们快走吧。”桃花说。他们赶到的时候,战友们已经都已经到了,都静悄悄的站着坐着,一言不发,苏光明抽着闷烟,被呛到了,猛的咳嗽起来。
黄蜂直了直腰,说:“好了,同志们,现在人已经都到齐了,咱们开始开会。”
大家都还是一派萎靡不振的模样。
“这都是怎么了?都被敌人打倒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