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一身粗麻短袍加身,脸色刚毅,线条如有刀削,最是令人惊骇的,莫过于他背后以精钢铁链捆缚的一尊巨大魔神雕像,通体漆黑,狰狞无比,如同远古神祗再临。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易流云的大师兄楚惜刀。
“哎呀,是大师兄啊,今天吹的什么风,居然将百年不出流云宗的你刮到此处了。”易流云极快的堆上一脸笑容,热络的喊着,背地里却朝着李开银比了一个手势。
那意思让他催动符纹传送阵。
可就在此时,那背靠在一颗山岩上的楚惜刀却窥破了易流云的意图,“小师弟,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你闯祸了。”
说话间,楚惜刀屈指一弹,一股雄浑至极的青灰色的气劲破空而出,一瞬间,百分之一个呼吸间,李开银身后的符纹传送阵便响起一阵尖锐的刺击之声。
二人侧头,只见符阵中心处炸开一个深逾数丈的巨大坑痕,一个坚逾金刚的二转符纹传送阵轻易便给破坏殆尽。
“走吧,这传送阵的事已经被上头知道了,不好用了。”
楚惜刀伸了个懒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就已经凭空闪现在二人身前,一手拎起一个,就如同提着两个皮囊似的,轻轻一跺脚,整个人便化作一道光痕,冲天而起。
光气冲天之时,整个地面如起一层气波涟漪。
符纹阵中心的大坑也于此时蓦然炸裂,整个小山谷应声塌陷。
………………
九千丈的插天雄峰。
一个黑点如同弹丸般在山崖之上跳动,每一次跳动都有数百米开外,十次过后,已然没入云雾之间。
“大师兄,到底啥事啊?能不能给小弟一个提醒?”易流云被楚惜刀提在手中,竟然是半点也挣扎不了,山崖云雾之间,风厉如刀,若不是他已然晋升入阳武中期,只怕这风刀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楚惜刀低笑一声,“好小子,总算你还知道问。”
说话之间,他的右手微一发力,一股法气便注入李开银的经络之中,后者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易流云却撇了撇嘴,“唉,你做的太明显了,能够驾驭法器飞行,偏偏非要这样费力的腾挪,这么直接的暗示我都不明白,岂非蠢货一个。”
“你如是蠢货,怕是这流云宗上下没一个精明的人了。”楚惜刀笑了笑,又是一纵,“你记好了,老头子让我传你两句话。”
“第一,你闯祸了,私自从流云幻境里偷渡了出来,犯了宗门铁规,责罚少不了的。”
“其次,宗门禁地‘忘天崖’崩塌,传闻此事和你有莫大关联,老头子让我带给你一句话,该说的都说。”
易流云听闻这第二句话,眉头皱了起来,“该说的都说?就这话?”
楚惜刀点了点头,“不错,老头子说,你会明白的。”
易流云哦了一声,沉默不语,似乎有所思苦。
楚惜刀乃是阴玄境后期的绝流高手,实力非比寻常,几十个纵跃之后,如一抹光痕摇曳,终于攀纵到流云山脉的主峰——流云山之顶。
云雾弥漫,大风顿止。
百里开阔的山崖巅峰一马平川,气象万千。
纯白色的流云殿屹立于山崖尽头,雄浑沉寂。
楚惜刀放下易流云与李开银,整了整衣冠,尔后对万曾云梯接壤之上的流云大殿恭敬的喊了一句,“流云宗弟子楚惜刀携二代弟子易流云、四代弟子李开银前来受训。”
这喝出的声音清朗平稳,并不如何的巨大,但却能够穿透层层云雾,径直的传入山崖尽头的大殿之中。
就在声音传过去不到一个呼吸间,大殿内就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回应。
“诺!”
这一个“诺”字响彻整个虚空,几乎是一瞬间,云雾顿结,大风如实质的淡青色玻璃一般层层破裂,整个流云大殿前缭绕的迷蒙之色瞬间清朗。
“咚……咚……咚……”
长达十丈、宽逾三丈的流云古钟发出三声缓慢低沉的声响,如同闷雷一般滚滚而动,响彻十万里流云山脉的每一个角落。
古钟下,是一个身穿金色胸甲的巨人扛着一根石柱在卖力的撞击大钟,几乎每撞击一下,就有一圈气劲涟漪扩散而出,犹如湖中泛起的水纹,缓慢却又沉稳的想虚空四周蔓延。
钟声惊彻天地。
饶是易流云一下放荡不羁,听闻这沉重的钟声也是眉头一皱。
“不是吧,这么严重?三声流云古钟?岂不是所有的长老都汇聚一堂?”易流云吃惊不小,脸色也变的逐渐凝重。
至于他身旁幽幽醒转的李开银,吓得脸色煞白,不断的喃喃自语,“不是吧,我什么错也没犯啊……倒卖灵器也犯了门规么?”
二人身前的楚惜刀笑了笑,正了正衣冠,淡淡的说:“既然准备了,那就进去吧。”
说完,当先迈步向大殿前的台阶走去,一步步踏伐而上。
“算你我倒霉,节哀吧……”易流云叹息了一声,拍了拍李开银的肩膀,也尾随而去。
只留下李开银一脸哭腔,心都要碎了。
流云大殿的台阶足有万级开外,每一步走必须依靠自己的体力前行,不可运用一丝的修玄气息。
万步过后,当迈上大殿正门前时,易流云和李开银早已是一身淋漓大汗。
正殿的青色大门逾越百丈,门前是两个全副武装的阴玄境弟子,一个手持长斧,一个手持长刀,周身云气缭绕,具是一脸肃穆,见三人上前,微微颔首,尔后,各自发力,一掌伸出,按在左右两扇大门一侧,发力推搡。
大门持中缓缓分开。
三人鱼贯进入其中。
殿门之内,与以往易流云所见皆为不同,云雾尽皆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各大长老,以及五峰宗主,这些流云宗的掌权大佬一个个身披云霞,脚下踩踏万丈光气,如同神祗一般。
五峰宗主位据于正殿尽头处数十丈之上,其上,百丈之外,是一团青色的巨大云霞,云霞之上,隐现一座白玉屏风,那是掌教至尊的位置。
大殿两旁,则是诸多长老,这些长老神态各自不一,位列两旁,悬空高度大约都在十丈左右,脚下则是生出层层光雾,不比祥云浓烈,朦胧的很,不成气象。
长老之下,大殿流银般的地面上,离地三寸之处,悬浮着不少玉石砌成的祥云蒲团,其上,流云宗阴玄境的弟子或做或站,盘踞姿态不一,但都是一脸肃穆。
如此阵场,当的上井然有序、森罗万象。
易流云第一次经此阵仗,也觉得大开眼界,不过他脑筋活络,总算知道不是张扬性格的场合,因此,一路上都是闭嘴低头,一副乖巧模样。
倒是一旁的李开银面色煞白,吓的不轻,一路跟在易流云身后,就差没有拽着对方的袖子走了。
入了大殿,楚惜刀一震衣袍,尔后轻身一纵,化作一道流光落入大殿考前的一个悬浮的玉石蒲团之上,神色凝重。
“笃,来者可是流云宗逆徒易流云。”
一声低沉的大喝从大殿正前方的云霞之上传来,仿佛在易流云耳畔炸响一般,气力十足。
易流云和李开银都觉得神魂一震,后者更是直接跪倒在地。
易流云心头一震,但他到底心志坚韧许多,一时间没有被震喝住。
“笃,殿下何人,诸天长老、峰主在上,还不下跪?”
大喝再次如惊雷一般传来,易流云叹息一声,深吸一口气,尔后,恭恭敬敬的拜伏了下来,口中却喊着。
“罪徒易流云前来大殿问责,还望诸天长老、峰主见谅。”
他声音显得恳切,整个人也是恭敬无比,神情略带畏惧,看上去如同一个知错愿改的孩子。
这简直和往日易流云张扬不羁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
李开银倒也不傻,紧跟着喊了一句,“罪徒李开银,见过诸天长老、峰主。”
“嗯?……”
就是这一番简单的变化,让大殿虚空之上的诸多长老以及峰主都是微微一愣,甚至有些长老都惊咦出声。
难不成这大逆之徒转性了?
不熟悉易流云的长老只以为他被气势所震,收敛了顽劣的个性,唯有一些对易流云极为了解的长老心头咯噔了一下,心里却在想,这小子又要玩什么幺蛾子?
易流云拜伏在地,恭敬有礼,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大殿虚空之上,又传来那一声中气十足的低喝。
“你二人且起来说话。”
易流云站了起来,身旁的李开银也颤颤巍巍的跟着站了起来,头却是都不敢抬。
此时,诸天长老,就有一个身形高大、样貌冷漠的长老驾着一朵赤色的火云降落于易流云以及李开银的上空,低声呵斥,“罪徒易流云,你私自逃出流云幻境,又摧毁了我宗禁地‘忘天崖’,简直是罪大恶极,姑且念在你是流云宗掌教弟子的情面上,给你一个机会坦白你的罪行,否则,宗门戒法伺候!”
这一番话说的杀气森严、威势十足。
李开银当即就吓了个半死,冷汗滚滚而下。
可易流云却依旧是那一副诚恳的表情,且抬头望着那驾着赤色祥云的高大长老,认真的说:“刑罚长老,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混账!”那驾着赤色火云的长老大喝一声,“自然是听真话,如今诸天长老皆在此处,你小子休要再卖弄是非,否则,刑罚伺候!”
“好吧,我实话实说。”易流云神秘的一笑,“是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尤其是‘忘天崖’,是我一手摧毁的,而且,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李开银直接瘫软在地,而大殿尽头处的楚惜刀,惊异的眉目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