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队长向士兵们招呼道:“要通过前面的峡谷了,大家打起精神来!”众士兵随即将老者和陈、樊护在了中间,放轻了马蹄,缓缓向前走去。陈阳感到这道峡谷就像是一张半掩着的门一样,两旁的山高耸地压着人的头顶,中间的路则狭长崎岖,看不到尽头。
山谷里好静,一行人成一路纵队向前走去,走了好一会儿,回头就不见了进来的山口,在这逼仄的环境里,耳旁甚至回荡着后面人的呼吸声。樊馨感到陈阳的呼吸微微加重,打在她的耳鬓间,有些痒,却顾不上伸出手去拂拭,两人向众人一样睁大了眼睛望着四周。
突然,耳边像是听到了窸窣的风声,陈阳隐隐感到些不安,因为这是之前未听到的。
“啊!”有人小声地叫了一下,他看到前面的山脚下突然闪出了两点阴蓝的光,准确地说,这是一双兽类的眼睛。队长也看到了,正要发命令,但手举起来之后就怔住了,只见阴蓝发光的眼睛陆续地从他们的周围闪出,渐渐地逼着他们过来了。陈阳见小伙子都怔住了,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手上不禁捏了一把汗,他压低嗓音询问老者:“是——什么?”
“野狼!”老者的声音沉沉的,听来像是一声叹气。
星点般的蓝光在他们的眼前晃动,樊馨在害怕紧张之余,怔怔地盯着这些光点,竟然觉得它们的眼睛很漂亮。
这时小伙子大声喊道:“大家跟我冲出去!”不等他的话音落下,对面传来了一只头狼低沉尖锐的叫声,所有的马匹顿时被震慑住了,开始不安地嘶叫、扑腾起来,几个士兵稍没注意,差点被摔下马来。陈、樊身下的马还算平静,但也跟着低声地哀鸣。“大家跟我冲!”小伙子一挥马鞭,再次命令道,率先冲了出去,可没跑出几步,两只野狼就已经奔到了马前,龇着尖牙对着他们一通嚎叫,小伙子的马当即吓得高高地提起了前蹄,随即向后转身,小伙子控制不住,从马上滚了下来,这匹脱缰的马稍有迟疑,便沿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其他的马顿时也不安分起来,大声嘶叫着,不断地跃起前蹄或后蹄,一心想要把背上的人甩下来,好些士兵不得不扔下了马背上的物事,从马背上跳下来,也包括了陈阳和樊馨。
周围的野狼接连开始吼叫起来,尖利的叫声一时响彻山谷,这是它们进攻前的节奏了,顿时载着人的、没载人的马匹一窝蜂地随着刚才那匹马跑去的方向狂奔起来。马上的人收勒不住,全都滚了下来。士兵们是有使命的,马可以逃跑,他们不可以。
很快在马群远去的方向上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那是一匹匹马被不断撕裂时的哀嚎,哀嚎声渐渐地杳远下去了,消失在峡谷间。所有的人一时相视骇然,想到他们或许是遇上了野狼群之间的大聚会了。
眼前的狼群继续压了上来,现在陈、樊已经看得见它们像夜一般漆黑的身子,樊馨颤声道:“你说一只狼能够吃下两个人吗?”陈阳苦笑道:“就怕它们吃不完整,丢三落四!”
“列队!”小伙子大声命令道,不失队长的威严。
随即士兵们紧挨着围成了两个圈,里圈只有四个士兵,他们将陈、樊和老者挡在身后,老者本想要站到前面去,但樊馨把他拉住了,叮嘱他道:“您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小伙子和其他的十几个士兵站在外圈,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和腰间的短剑。
狼群显得无所顾忌,绕着他们自在地迈着步子,不时向他们龇牙咧嘴,似乎很耐心地在等机会。终于,一只健硕的头狼向一个士兵试探性地发起了攻击,但在两只长毛的戳刺下又敏捷地退了回去,一时狂躁地对着他们嚎叫数声。小伙子大声道:“诸位,我们是人,是战士,怎会怕这些野兽?看我的!”随即他向着一只头狼掷出了长矛,只听得一声低沉的哀嚎,头狼的眼睛暗下去了,长矛从它的额间穿过。
其他的野狼顿时嗷嗷长叫,不知是哪个起了头,数十匹野狼一起围攻上来,士兵们纷纷投出了手中的长矛,有的刺中了,有的没有刺中,随即又拔出了腰间的短剑与野狼近身格斗,队形一下子就散开了,有滚在地上扭打的,有被咬断了腿在地上匍匐着向野狼扑上去的,场面一时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陈阳惊叹眼前这群狼的凶残,它们总是三两个结伴去攻击一个士兵,趁士兵应顾不暇时,敏捷地扑上来咬断士兵的喉咙,然后拖着他们的战利品向着山的阴影里去了;陈阳惊叹地宫士兵的勇猛刚毅,他们顽强战斗到最后一息。里圈的四个士兵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一个一个地拖走,开始小声地啜泣起来。大多数的狼都得到了自己的食物,其余的都躺在地上了,死掉的狼和死去士兵的数量几乎一样多。
陈、樊想到是外圈的士兵用他们的血肉换回了剩下七个人的命,而在之前小伙子下令列队时,却没有一个人犹豫自己该站在哪。然而就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几对恶灵般的光点竟然去而复返,看来它们是没有从同伴手上争到一点食物,现在又来打剩下人的主意了。剩下的四个士兵不由分说,大喊了一句:“我跟你们拼了!”径直冲了上去。但是这四个士兵都还是年轻的孩子,很快他们就倒在了野狼的嘴边。这次,这几只野狼没有叼着他们的战利品离开,而是立在原地,直直地盯视着最后的三个人,看来它们是想更干脆一点,三个人,三只狼,这点似乎它们也注意到了,本来是四对四,但是现在小小的空地上又多了一具狼尸。
樊馨面色苍白,紧紧抓住陈阳的胳膊。陈阳低声问老者:“您的大鸟能够飞出去吗?”尽管他知道这时候问这样的问题很不该。
老者叹了口气,说道:“在这样的峡谷里飞行无异于自杀,不过也只能如此了,只是我还没有死,‘迎风’是不会离开我的。”老者的目光转向了地上的四个年轻的士兵,他们有着孩子的脸庞。“更重要的是,我不能够再眼睁睁地看着这四个孩子葬身狼腹了。小兄弟——”老者从怀中取出了贴身携带的信件,交到了陈阳的手上,“我死之后,你们立刻骑着‘迎风’离开,能否出去就看你们的运气了。”说完老者捡起了地上的一柄短剑,向前走出,准备与面前的三只野狼决一死战。
陈阳却将手上的信件交到了樊馨的手中,捡起一柄剑,跟着走上前来:“老人家,我给您搭把手!”
老者笑了:“怎么?你瞧不起我的坐骑!”
“我不想窝窝囊囊地摔死,您教我怎么杀狼!”陈阳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野狼,心里毕竟有些紧张,只是他想他已经杀过人了,杀只狼算什么。
“你要面对着它,等它向你冲过来,你侧身砍它的脖子!”老者的话简明扼要。
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就在陈阳有些泄气的时候,三只狼一齐冲了上来,陈阳仓促应战,照着老者说的,他没有砍中野狼的脖子,却将一只野狼直接拦腰斩成了两截。就在老者做完了自己的活,有些不放心地侧过头来时,第三只野狼一跃而起,咬穿了他的脖子,老者的血喷射而出,陈阳顿时怔住了,那只野狼得手之后,径直向着他们身后的樊馨去了。陈阳登时感到一阵晕眩。
樊馨本能地抱头蹲在了地上,野狼从她的头顶越过,没有咬中她,但野狼随即折返,从樊馨的身后向她攻击,樊馨感到一阵凉意,转过头来时,张着牙口的野狼已经距离她很近很近了,她怔怔地盯着野狼的那双蓝眼睛,感到有些无奈。陈阳相救不得,眼前一黑,身子无力地栽倒下来。
只是迎面而来的那只狼,在冲到樊馨身前的时候,突然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整个身体翻转了过来,再次飞过了樊馨的头顶,重重地撞倒在陈阳面前的石地上,陈阳不由分说,提剑斩断了它的脖子,忙冲上前来,抱住樊馨道:“你没事吧?”
樊馨惊魂未定,紧紧地贴在陈阳的怀里,身子微微发颤,她不知道那只狼为何会飞过她的头顶,只道它在最后的时刻刚好被石块绊倒了。陈阳心中自责,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感到自己很没有用。
当他们来到老者身前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的喉咙被咬掉了一块,鲜血染红了他的袍子,“迎风”木然地蹲在他的身旁,拿脑袋蹭着他的胸口,低低地呜咽着。老者已经说不出话来,眼睛直直地盯着陈阳,向他指了指樊馨手上的信件,似在做最后的交代,陈阳忙握住他的一只手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信及时送到***。”老者点了点头,放下心来,伸手摸了摸“迎风”的脑袋,眼神便黯淡下去了。
陈阳本想带着樊馨尽快离开,但是又不忍将老者的尸体就这样扔在荒郊野岭,他和樊馨就地搬来些石头将老者的遗体盖住了,只是另外四个士兵的尸体,他们来不及处理,最后他们直直地跪了下来,向着四周磕了三个头,感激死去士兵的舍命相护之恩。
二十余人的队伍转眼间就剩下了两个,陈阳对着孤单的“迎风”说道:“你的主人死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如果你愿意跟着我们的话,就随我们一起往前走吧。”“迎风”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蹲下了身子,示意他们坐上去。陈、樊骑上“迎风”的背,默然地向前走去。此前他们就听老者说过,出了这条峡谷,直走就能到达***。
出了峡谷后,陈、樊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下了山坡,回头向峡谷望去,就见它已经隐在了暗沉沉的黑幕里,渐渐地离他们远了。
又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便觉得饿了,樊馨从怀中取出一块饼子与陈阳分吃,这是她在马匹跑走的时候最后抓住的。这时,“迎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大声地鸣叫起来,随即又张开了它硕大的翅膀,扑扇了两下,腾空而起,陈、樊吓了一跳,忙搂紧了它的脖子。“迎风”背负了他们直直地向前飞去,陈、樊感觉像是重又回到了他们初入地宫时的情形,顿时心情一振。只是背负了两人的“迎风”飞行并不平稳,左摇右晃的,这令陈、樊并不怎么享受这飞起来的滋味。
然而,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令他们彻底呆住了,一座雄伟的城出现在了地平线之上,远远望去,它笼罩在一片光环之中,就像是黑夜里地平线上升起的一颗耀眼的明珠。随着他们的抵近,整座城的样子渐渐地映入他们的眼帘,他们切切实实地被它震撼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中的感受。陈阳有些语无伦次了,自言道:“地宫人创造了辉煌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