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穿过玉**里的一处花园时,陈阳突然听到了凄凉婉转的笛声,寻声望去,便看见不远处的一座亭子里坐着个白裙的女孩,背着身子。陈阳下意识地走上前去,看清了她,躬身行礼道:“不知莫逑姑娘叫我来何事?”
莫逑没有作声,只是吹着这支新编的曲子,两滴眼泪从她的眼眶滴落下来。陈阳默然听了一会儿,不禁道:“曾几何时,姑娘在城外吹笛送别勇士时,是何等的意气昂扬,可是现在,姑娘的笛音为何这样的伤心绝望?”
莫逑没有吭声,这两天来她一直听闻长老们正准备推选樊姑娘做宫主,她意识到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尽管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但想不到它会来得这么突然。同为玉子的流萤姑娘生死未卜,自己却不能够探望,这天午时,大长老突然下令限制她的出行,等于是软禁了她,这不经令她更加害怕了,她突然很想见石昂最后一面。确实她用笛声吸引了陈阳过来,可是现在她的心里一片凄凉,一时间又说不出话来。
终于她回过头来,淡淡地道:“你是樊姑娘的丈夫,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陈阿哥曾经和石昂哥哥一同出征作战,可否给莫逑向他捎个信儿?”
陈阳本就尊敬她,特别是对她在笛曲上的造诣十分倾慕,当即道:“玉子姑娘所托,陈阳自当尽心尽力。”
“谢谢阿哥——”莫逑感激地流下泪来,说道:“要捎的话,我已经写在了字条上。阿哥既然是知音,这支短笛就赠与阿哥吧。”接着,便把手上的短笛抛了出来,陈阳接过了,见笛穗上果然系着一张字条。
其实司马无量突然软禁了莫逑是有原因的。短短两天之内,大将军石昂接连撤换了三个将军、七个校尉,这不能不令心思缜密的司马无量有所怀疑,他知道石昂和莫逑的关系非比寻常。石昂接到了陈阳差人送过来的字条后,二话不说奔出了大将军府,翻墙进入玉**,来到指定的地点与莫逑相见。
莫逑痛哭着扑进石昂的怀中,呜咽道:“石昂哥哥,我好想你——我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石昂脸上的肌肉不自经地抽搐着,良久问道:“阿逑,这是怎么了?”其实他已经猜到了。
“今天阿逑只想见你最后一面。以后石昂哥哥忘了阿逑,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女子,与她厮守一生,莫逑就死而无憾了。”
“阿逑,你在胡说什么!石昂哥哥怎能忍心看着你去死呢!只要有我石昂在,就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可是——长老们要让樊姑娘做宫主,我是玉子,一定会事先就被处死的。陈阳哥哥,你对阿逑的心意,阿逑只有来生再报了!”
“哼——谁做宫主还不一定了。阿逑,我问你,你想做宫主吗?”石昂直直地盯着心爱人的眼睛。
“石昂哥哥,你——你在说什么?”莫逑望着石昂的眼睛,心中陡然感到了一丝恐惧。
“阿逑,你听我说,没有人能够杀你!你照着我说的去做,我要让你做宫主,做整个地宫的主人,高高在上,没有人敢伤害你。”
“你要——谋反?我这就死在你的面前!”阿逑惊恐地看着石昂,决绝道。
石昂紧紧地抱住莫逑,不让她做傻事,认真地告诉她:“不是谋反!是为我们争得一条生路。阿逑,你要为了我好好活下去,没有你,石昂也不能够独活!从孽谷逃出来后,石昂就知道自己只剩下半条命了,只为你而活,为你而死!”
石昂的话在莫逑心中陡然掀起了一阵波澜,呆了半晌,她深吸一口气道:“说实话,莫逑不怕死,只是有些不甘心。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莫逑一定能够像樊姑娘那样使用光之泪,为地宫人民带来和平与安宁。”
“现在光之泪在哪儿?”石昂见莫逑已有所动,低声问道。
“半人离去后,光之泪一直存放在地宫,通往地宫的各路口都有重兵把守,任何人都不得上山!”
“嗯,只要光之泪不在樊姑娘手上就好。”石昂明显松了一口气,接着道:“为了以防万一,阿逑,我要你到大长老的宫殿里偷一样东西,玉符!”
“玉符?什么玉符?”
“玉符本是宫主之物,用来节制整个地宫的军队,现由大长老司马无量保管,应该就放在他的书房。有了它,就不怕永昌城、长平城的军队反扑了——”
“好——我去偷。”莫逑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突然她又忍不住问石昂道:“要是我们成功了,你会怎么对待流萤姑娘、樊姑娘,还有那些长老?”
石昂的眼神仿佛又回到了在枯木森林之畔的时候,冰冷严峻。莫逑隐隐感到了什么,紧紧拉着他的手道:“石昂,你要答应我不管我们成功与否,你都不要伤害他们。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伤害他们,好吗?”
石昂见她坚决,只得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几天后,莫逑借故拜访大长老,司马无量正巧不在,她便跟那些侍女说:“你们退下吧,我自己在这儿等着就好。”侍女离开后,她小心地潜进了司马无量的书房,这里却比别处都要显得暗些。
莫逑吸了口气,稍稍平复自己砰砰跳动的心子,开始在书房里小心地翻找起来,她本就不认识玉符,加上心乱如麻,所以近乎胡乱地翻动着书房里的一切东西,这时候在一个靠墙书架的角落里,一个黑色的盒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想到玉符可能就藏在里面,忙凑上去,打开了它。黑色盒子里装着的不是玉符,而是一块白绢,白绢上凌乱地写着几行血字,字迹已经风干退色,显然是有些年岁了。
出于好奇,莫逑将血绢展到手中细看,一看之下,脸色陡然吓得惨白,身子一个踉跄,打落了书架上的好些书来。心惊胆战之下,忙将白绢放回到黑盒子中封好,又跪下身来手忙脚乱地拾掇散在地上的书籍,这时她看到了那块玉符,藏在书本之间,是一块半圆形的紫玉,玉上的图案一时也看不清楚。
莫逑魂不守舍地出了书房,没有跟大长老府的侍女留话,就径直离开了。侍女们见她神情有异,脚步匆忙,也不敢上前相问。
司马无量这一天来可是真忙,他已明显感觉到石昂有不轨的企图,越想越不放心,接连拜会了***其他的长老,说出了心中的担心,商议着要尽快撤掉石昂的大将军之位。可那些长老,自从赶走了半人首领后,都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眼下一个个都悠闲自在,难得快活,纷纷敷衍道:“这件事容后再提,看看再说,想来不至于此。”等他回到家时,一个侍女走上前来告诉他,玉子莫逑姑娘曾经到访,不知何故又匆匆离开。司马无量略一盘算,蓦然变了脸色,赶紧奔进了书房,首先就把角落里的那个黑盒子抱在了手中,颤着手再次打开了它,神情似乎异常的痛苦,再去翻看玉符时,发现玉符已经不在了,哆嗦道:“但愿你只是偷走了玉符——”
想到这,司马无量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忙坐到桌案上,开始起草一封诏令,想到流萤的丫鬟云儿正在自己的府上,便命人叫来了她,把刚刚写好的诏令交到了她的手上,严肃地告诉她:“你想办法将这封信交到偏将军陈阳的手上,告诉他石昂要谋反,请他立即发兵平叛,并照我信上所说的去做!”
“是——”云儿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连点头答应。
正要退下,司马无量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叫住了她,道:“云儿,只要你这件事办成的话,我保证会帮你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
云儿心上一酸,跪下叩头道:“云儿拜谢大长老!”
这时候两个家丁匆匆跑进来禀报道:“有大量的士兵向着府上涌过来——”
司马无量脸色微骇,石昂的果断干练大大超乎了他的意料,他忙命云儿从小门离开,自己则端坐在大厅里等着石昂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