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一道道黑影穿梭在客栈上方,几乎在同一时间,路十和离歌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门口,看向空中。
“看来,周城今夜果然不安宁。”离歌道,面色微严。
“太子才走,这些人便鬼祟前来,自然,不简单。”路十轻声开口,说话间,人已经快速闪到云初的屋子外面,与此同时,数十羽林卫落下,自然,要守住屋内的人。
而此时,周府,周城城守大人的府邸,书房里,灯火通明,只是,这书房的主人此时看着面前的几步之遥远的人,神色正然,姿态恭敬,当然,更多的,是意外。
“太子驾临周城,下官有失远迎,实在……”
周大要客套的话未落,便被景元桀拂手一抬,“周大人治城有方不必多礼,本宫只是路过此处,你今夜,并不曾见过。”
闻言,周大人面色一愣,但是到官场纵横多年,头脑是活络的,当即明白过来,拱手一礼,“是,今夜下官只是在书房里看了些许文案,而已。”
太子微微颔首,显然满意,随即开口,“沈府,何府。”惜字如金,简单四个字一落,屋内一静。
一静之时,却足以让周大人明白什么,面色轻微一暗,眉头有些郁滞,沈吟半响,这才忙答道,“沈府与何府都是这周城一方之富,牵连甚广,不容小觑,而且,一直以来,表面上看着没什么矛盾,但是,到底,这名门商族与商富之间,多少有些矛盾,但是,也保守在不恶意乱事的范围,所以,下官,也不予过多管束……”周大人说到此处,还微微抬头似乎想看一下太子的神色,可是一抬头,便只见着太子白如玉的下颚。
“周大人继续。”
周大人当下惶色一瞬,又接着道,“前些日子里,许是两家想着结为亲家,还淡了婚约,将何家大小姐说与沈府的二公子,可是……后来呢,却又多事之磨的不知为何,又发生了争执,二家婚约这事便不了了之,之后,在下官这明里暗里相劝下,两府也算是稍安勿躁,各方太平,可是,却没曾想,今日城门口就发生这般打死人一出,而且,这死的,还是何家如今的当家人,何大小姐的大哥。”周大人一口气说完,话到最后,也不觉的叹了口气,但是,待看到太子那严肃而冷然的面色时,当即又敛眉正色。
“死人,查案,想必周大人自然主张,本宫到此来,只有一件事,何府带走的不属于何府亦不属于沈府的人,本宫只要那个人,安全出现在本宫面前。”太子道,语气很淡,周大人却是眉峰一紧。
太子之意再明显不过,而确实,他能身为一方城守,能将一城打理有方,也并不是浪得虚名,今日里,何大小姐都抓了哪些人回府,他自然是清楚的。
只是,还没查到那人身份,太子竟然就找上了门,很显然,也给足他面子,这是周城,他的管辖之内,太子不予以过问,只要人安全即可。
周大人沉思须臾,拱手一礼,“太子放心。”
太子点点头,又看了周大人一眼,凤眸里光束沉转,须臾,当周大人再抬起头时,屋内已经没了太子的身影,只是,好像方才太子那不能叫人忽视的气热仍然氲氲在屋子半空似的。
“大人,方才何府何大小姐主动传来信息,说是,今日之事,他们无意于难为大人,但是,沈府,无论如何也得给一个交待。”而这时,书房外,有人来禀,周大人闻言,一张四方脸上,面色却是一点都不好,虽说,听上去,何家大小姐不会让他难做,可是,让沈府给交待,就已经是在让他难做。
而且,这周城,是如今大晋所有城池中,自前朝便一流下来,保存得最好的一座城池,这周城里,各家大府,与前朝也是相连甚深,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他并不想……
所以,他虽慑于太子那淡却迫人的气势,却也对其钦佩不已,深知这里面的关系,所以,不动声色。
但是,何家大小姐虽然年轻,可是他也见过,说是帼国不让须眉也不为过,不像是个会胡乱抓人的人,如果说这其中……
细思恐极。
周大人一张天庭开阔的四方脸上面色顿时沉重几分,这才对着门外吩咐,“去将沈老爷给我请来。”
“是,大人。”门外的脚步声很快远去。
……
此时,周城一条极为安静的长街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着,当先一人黑袍挺拔,直如玉树,其后一人,面色严肃,行走如风。
“太子,这周城根系庞大,何府也是世袭商族,所以,与前朝的关系势必……而且,这周城暗中谁管事……我们为何……”走在后面一贯最为沉稳正经的路十一显然实在想不通透,终是疑惑开口,而且,这依照太子往日的行事方法,其实完全可以不必使动周大人的,太子只要……但是,太子行事,确实是可以说——温和。
景元桀没答话,面色在月夜下更显得虚幻精致,声音轻却不容人忽视,“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云初未醒。”简简单单一句话,路十一当下心思豁然一亮,是啊,云初小姐如今还晕迷不醒,太子之位,本来又有多少人虎视眈眈,这般多年,清除利爪,可是春风野草吹又生,难保有些个漏网之鱼,在此节骨眼上再多生事端。
路十一思极此,面色,又隐隐一动,太子,是真的在意云初小姐,在意到可以为了确保她的安全,而放弃自己的安全,他今夜这一趟走于周府,虽然掩人耳目,无从泄露消息,可是,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然,路十一心中这般想着,最后,还是安静的垂下了头。
“待青安回来,我们即刻起程,离开周城。”而这时,景元桀又道,说话间,眉心轻微一皱,随即,抬手,轻轻一抚。
为何,总觉得……
景元桀回到客栈时,路十忙迎了上来,“太子,不出你所料,确实有异,不过,前来的黑衣人就像只是确定我们在似的,前前后后,看似掩变藏踪的,却只出现一小会儿,连脚步都未靠前一分,便又倾刻退下,未免有诈,我等未追。”
景元桀点点头,目光越过屋门,似乎透过层层纱帘便看到了里面正安静的人儿,能感受到她平然的呼吸,真好。
“对了,太子,人已经到了,半个时辰前刚到。”路十似乎想到什么又道,不过,说这话时,一贯轻扬的洒笑的眉宇间,笑意,似乎,更加明显了些。
一旁路十一当作没看见。
景元桀恍若不觉,只是,轻轻点头,“好好照顾她。”
“是,属下一定好好照顾她。”路十一当即笑着点头,话刚落,却被一旁路十一个白眼明显的飞过来,“太子是让你告诉她,好好照顾云初小姐。”
路十闻言,面色一讪,当即,不自然的吞了吞口水,“一定。”说话间,同样向着路十一回瞪过去。
“知香见过太子。”而这时,一旁一袭浅粉衣衫的知香正端着盆水走了过来,见着太子,忙行礼。
太子看一眼知香,对其轻微点了点头,然后,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知香见此,端着水怔了半响,这才也紧跟着走了进去,方才太子都说要好好照顾小姐了,她自然应该是可以光正在的跟着进去吧。
“知香,你连日奔波的赶来,也注意休息。”知香的腿刚要迈进屋子,手腕却被一旁的路十一拉,知香偏头看着路十,却见其一脸暧昧至极的看着自己,面色当即一红,用力挣开,“我不累,我得照顾小姐。”话一丢,眼光又在路十抓着自己手的地方一扫,路十当然,只能,不舍的,怀念那触感的,再看一看的,放手,了。
看着路十那难得的的失神模样,路十一再一次一本正经的摇摇头,向一旁走去。
“太……太子,小……小姐,什么时候会醒啊?”屋子内,知香在给云初擦脸,而景元桀就这样站在外室内,虽说,知香跟在自家小姐身边,见过太子太多次了,可是每一次见,那生人勿近,远退数尺的气势都不是她能承受的,尤其,此时,小姐昏睡着,太子冷冰冰高森森的模样……让知香,说话,有些打结巴。
知香这一瞬觉得,太子这样的高大上人物,还真只有她家不寻常的小姐方才能配得上。
不,是太子配得上小姐。
当然,知香开口后就有些后悔了,太子这般样子,根本不可能会回答她的话。
“如果没有意外,她明日清晨应该就会醒来。”景元桀道,低沉清雅的开口,声音回荡在屋子上空,而其目光,由始至终都穿透空气落在云初的身上,未移开半分。
知香此时却一怔,吞了吞口水,好半响这才回过神来,随即明白过来太子的话,小脸立马笑意洋开,“那小姐明日醒来就可以看到我了。”
“嗯。”太子破天慌的,让知香觉得添了人气儿的再轻声一应,知香都觉得,自己快要幸福的死掉了,当下愣愣的,直到太子走出房间,房门闭上,屋内安静下来,方才回过神来。
当然,屋内一直安静,太子那高山如雪的模样,跟喧嚣与吵闹没有半丝关系。
而走出房门的景元桀,幽深如谭的凤眸深处却似有淡淡泉水碎影而过,明天是第六日,在他的内力相趋之下,她一定会醒来。
“她明日清晨会醒来?”而这时,客栈的屋梁上有道声音幽幽然传来。
景元桀没有停步,却道,“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从来不会作。”
“你倒是笃定,不过,由始自来,你也一直这般自信,当然,能毁了鬼葬林的人,本来就不是常人。”空气中,身影一个旋转,方才还坐在屋梁上的谢余生已经站在了太子面前,不过,距离,三步之远,刚刚好。
太子脚步顿住,面色一贯的平淡没有半丝情绪,空颜似雪,精致如竹,“有动静?”
“如你所料,黑衣人似乎就是来晃了个影儿,便走了。”身后,谢余生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
“你呢?”景元桀闻言,又对着身旁道,话刚落,距离景元桀几步的距离处,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地方,一团雾影般的东西虚虚化化凝实,然后,露出京二可爱又尽是一幅天下我最帅的表情,“一样,探了一遭,走了。”
“我们一行人分开入住客栈,却都有相同的待遇,看来……”谢余生眉目间这才有了一些隐隐沉暗之色,“诡异。”
“对,而且,这周城被这周大人给整得太好了,青楼的女子一点不够妖娆,诡异。”京二难得的与谢余生同声点评,虽说,两的关注点,真不一样。
景元桀看看二人,眉目间若有所思,半响,负手前行,只丢下四个字,“静观其变。”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与云初八杆子关系都打不到一块儿,为何却能有什么天命相缠。”谢余生看着太子淡定的身影,心底就是有些微不爽,突然开口。
可是,太了却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能成为她夫君的人是我,就行了。”一句话,谢余生生面皮轻向抽动,眼底一抹暗色流逝,唇角一丝涩笑明显。
一旁京二不看谢余生,而是看着在太子月色下仿佛更加挺如松拔的背影,这才又看向身后不远处,云初的房间,轻吹一口气,“果然,太子中了一昧叫做云初的毒,没有云初,四周,好冷。”京二话落,身影一闪,离开。
而此时此刻,在周城一处极其偏僻的大宅子里,有人正在轻声禀报。
“回主上,已经调查过了,的确是太子,随行的好像是谢家家主,还有京家二公子,还有,云王府大小姐,未来的太子妃,不过,好像,云王府大小姐从一进客栈起就未出过屋,所以,可能是遇上了什么事。”说话的女子语气中似乎也有些疑惑。
而在女子的前方,月夜残影洒落下,一名青衣女子蒙着脸,闻言,眸光一轻轻一紧,“你确定那是云王府大小姐。”
“属下确定。”
“好,你退下。”
“是。”
来人刚一退下,蒙着脸的女子身后,便出现一道男子欣长的身影。
“你所料不错。”女子对着来人道,语气几分尊敬,又似乎,带着几许不认同。
欣长的身影从头到尾背对着女子,声音一开口,却似乎醉了满堂月色,“无把握的事情,我可从来不会做。”
“但愿你说的没错,不然,族里,我也不好交待。”女子道,话落转身,走了一步,又顿住,回头对着那男子道,“我曾与大晋太子少有过一次合作,其人心思难测,当真奇才,智谋慧妖,所思所想,远超常人,所以……”女子原本还想说,却见男子没什么反应,当下住了话头,足尖一点,离去。
月色西移,缓缓隐去,当黎明的一丝光线自天际处缓移上来之时,知香一脸激动的看着面前缓缓睁眼,终于是生机勃然的云初。
“小姐,你终于醒了。”
当然,云初是醒了,可是她第一眼看到的却并不是知香,面是空中一晃而闪,然后,淡定如斯的站在她面前的景元桀。
依然黑袍精致,面如冠玉,精致分明,此时这般眸光深浅的看着她,很恍惚。
“景元桀我昨晚做梦,你竟然想要娥皇女英。”云初开口,睡眼惺忪一句有些怨恼的话,顿死雷倒屋内屋外一大片人。
娥……娥……皇……知香读书不多,很懵懂。
屋外,听着动静,或者说,早就不知不觉出现在门口的某些人,更是得头顶乌鸦一群群。
云初小姐(云初)的逻辑,果然是有些与众不同。
“嗯。”景元桀看着云初,却轻声颔首,然后在云初一瞬满血复神中正欲质问时,好听的声音紧随着又道,“嗯,娥皇是你,女英,亦是你。”
“一夜而已,这情话水平见涨啊。”云初笑,面若春晓,眸光水亮,不过,在反应过来,自快只着中衣时,当即一声咆哮,将景元桀给撵了出去。
对,高大上的太子是被撵出去了。
“知香,你怎么在这里。”将人撵出去了,云初这才看向知香,惊喜加疑惑。
知香这才道,“小姐,你都昏迷了六日了。”
“啥?”
“真的,昨夜我刚到这里,就听说,你是之前与谢家主对战时所伤,之后,便昏迷了。”知香看着云初一幅茫然的表情,又道。
云初抚抚头,她昏迷了六日?她记得,她之前明明在洗澡的,后来,就睡着了,然后,就做了许多梦,然后……
等等……
云初面色微微一变。
知香不会骗她,方才,景元桀眸底那异常的关忧也没有骗她,那,如知香所说,她睡了六日,秋兰早就被送回京城,知香昨晚才到达,孟良辰一眼可见不在此处,这里没有女子,那她……
她当时在洗澡……
衣服景元桀会找人帮她穿吧?!
昏迷前她是来大姨妈的啊,那这些日……
“小姐,你怎么了。”知香见得云初的面色不好,忙上前关忧道。
云初摇头,摆手,面色死一般的难看。
她此时此刻关忧的是,谁照顾了她的大姨妈。